第538章 全劇終(萬字)

後來,百姓也數次遇見陰兵,但是卻說他們,“金甲閃閃,面容慈和”,乃是上天賜下來保護百姓的神兵。

有百姓在巍山角下,自發建立了多處“王廟”,王廟裡所尊雕象,正是一個英俊的盔甲男子攖。

有人說,百姓所尊者,正是陳留王。

當然,這已經都是後話。

只說尉遲靖護好龍脈,在上官夜和老人的帶領下,下山。

至山腰處,卻與正在上山的傾城等人,遇個正着。

傾城一見尉遲靖,眸光便冷冽如冰,而尹鉉與上官夜的目光對視,當然也是恨不得用目光就將對方殺死。但是兩隊人馬,並沒有馬上大打出手,尉遲靖主動站出來道:“桑日娜娜!實話告訴你,我已經請了我父親護在此處,你若還有臉見他,你可以自行進入見他。我們卻沒有必要在這裡打鬥。”

傾城目光漠然,“你那死鬼父親,我自然是要找他的,多年來,並不是我有負於他,而是他對我趕盡殺絕,有負於我。但是你即是尉遲靖,想必你的孃親就是沈青,我卻不能就這樣放你走了,我要殺了你,讓你和你那死鬼父親在此做個伴,也可讓他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這是一定要與尉遲靖鬥上一鬥才行了。

尉遲靖知道,這一戰是躲不過的,她不戰,無非就是上官夜與尹鉉一戰,犧牲的無辜人更多償。

而上官夜當然不會讓尉遲靖涉險,就準備上前叫陣。

卻被尉遲靖給攔住了,“上官,這個妖女,害死我父親,害死我孃親,害死陳留舊部,又因爲她,而害我多年來糾結於愛恨情仇的旋渦中出不來,我與她之間,實在是有難解的血海深仇,我們之間必有個輸贏,她是術數高手,普通人等衝上去也是白白送死而已,只有我可以與之一戰,而我也應該與之一戰。但是你放心,我定不會輸給她的,因爲我還要回去,做和帝的新娘,這是我給他的承諾。”

就在這時候,尉遲靖的目光微閃,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混在尹鉉的隊伍中,而那人正在與她示意,卻正是夏炚。

夏炚果然接到她的信了,並且義無反顧的來了。

她心裡有些微酸,這麼多年,其實他對她的要求,並沒有真正的拒絕過,他的確也做了些過分的事情,但是對她卻是極好的,她叫他來,也是冒險一舉,不知道他最終會如何選擇。但無論他怎樣選擇,於他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件悲慘的事情。

想了想,她沒有立刻與傾城動手,而是將目光轉到尹鉉的身上。

“尹鉉,這麼多年,你是否真的一直愛着傾城?你是否覺得,傾城一定也愛你至深?”

尹鉉冷笑,“這裡,似乎並不是應該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尉遲靖也嘲諷笑道:“那你可知道,當年傾城與陳留王生的孩子,如何了?”

尹鉉微微一怔,“那個孽種,當然是早已經被傾城親手殺死了。”

尉遲靖笑得有些輕蔑,“尹鉉,你知道你這輩子,最大的錯誤是什麼嗎?一直以來,你的確如傾城所形容,你只是天下最下等的男子而已,你爲了證明自己不是最下等的男子,而努力了一生。可惜現實是殘忍的,你縱然貴爲大將軍,甚至有野心去竊國,想要做那萬萬人之上之人,現實卻告訴你,你在傾城的眼裡,還是最下等的男子而已。”

以前,傾城的確把“他是最下等的男子”掛在嘴上,但這是傾城與尹鉉之間的私話而已,他不明白尉遲靖如何知道的,當下臉色數變,“小丫頭伶牙利齒,只是嘴上會佔些便宜而已,在你心中,你父親自然是高人一等,但還不是個絕戶,可憐他只你這麼個不識天高地厚的女兒,連傳宗接代之人都沒有。”

“不知道你可聽說過一句話,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我自不會去霸天下,而我與和帝真心相愛,他定會只尊我一人爲妻。我雖是個女兒,卻令陳留舊部重新倔起,天下人,無不敬仰我父。而我馬上就要成爲邾國的國母,我父雖然膝下無子,但卻不會沒有人傳承他的精神。反而是你,可知你如此大逆不道,是自取滅門之道。最可笑的是,傾城與陳留王之子,明明還在人間,並且他已經成爲一國之君!”

“你,你胡說什麼?青天白日說什麼夢話!”尹鉉氣得幾乎要跳腳了。

尉遲靖見傾城一直陰鬱地盯着她,卻並不阻止她說下去,這時問道:“我以爲這件事,所知者世上只我一人,不知道你這個賤人如何得知?”

尹鉉的目光驀然轉至傾城,“你,你沒有殺死那個孽種?”

傾城怒目向他,“那是我的孩子,我爲何要殺死他?!”

尉遲靖卻忽然道:“看你們之間的樣子,怕傾城你此次來到龍脈之處,的確是要破壞龍脈的,只是破壞龍脈之處,重新造龍脈非爲尹鉉,而是爲了你的兒子有更大的發展吧?從頭至尾,你只是利用這個一生糊塗,從未認清自己和你的尹大將軍而已。”

傾城默不作聲,她已經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讓尉遲靖死,她捏動手決,暗暗地積聚着力量。

尹鉉再也忍耐不住了,向傾城冷聲道:“你真的沒有殺死他,他是誰?他現在在哪裡?”

傾城似乎懶得多看他一眼,道:“你這個下等男人,因爲我容貌被毀,便開始嫌棄我,你根本沒有資格知道有關我的一切!”

傾城的話,等於承認了尉遲靖所說的一切。

尹鉉氣得面色發白,又道:“那麼果然,你說要重塑龍脈,也是爲了你的兒子,並非是爲我?”

傾城知道今日之事,斷難善了,乾脆道:“那又如何?你即嫌棄我,我爲何還要成全你?”

“你——你這個賤人!”

深知自己被利用的尹鉉,再也忍耐不住惱怒,直接提刀便衝向傾城。

這下冷不防的,傾城居然真被他擒住,他一手狠狠捏住傾城的肩,一手將刀逼在他的脖子上,“告訴我,那個孽種到底在哪裡?”

傾城只是冷笑,並不說話。

倒是尉遲靖又繼續說了,“當年吳郡,傾城與尹大將軍定情之地,出了一個貴人,名譽上是邾國七皇子,實際上早已經被李代桃僵,傾城殺了真正的七皇子,以自己的兒子代之。這個孩子,十歲即爲小郡王,後來更成爲天燼國王。其實他的身份早已經明瞭,他早就自稱天燼後裔,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傾城曾經將他的天燼後裔的身份,深深地刻映在他的腦海裡,他早已經向天下人召告了他自己的身份,只是尹鉉你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而已。”

尹鉉忽然明白了,他大喊道:“不可能!怎麼可能!不可能是他!”

尉遲靖這時,反而不再關注尹鉉與傾城,目光只是悲哀地落在夏炚的身上,只見夏炚因爲聽到他的話,此時已經面無血色,怔怔地看着尉遲靖,說不出話來。

尉遲靖繼續道:“尹大將軍這麼失態,只不過是覺得自己被騙了,沒面子而已。傾城你心裡一定相當得意,這世上第一等的男子和最下等的男子,都被你騙了呢。最可憐的,是那個孩子而已,陳留王一生忠誠,爲了護住邾國,挽回自己之錯,甚至不惜以整個陳留爲代價,他哪裡會想到,他的忠誠,有一日卻會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打破,他的兒子,先是奪了邾國都城,又有叛出邾國,立天燼。

身爲人子該從父,而這位可憐的兒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居然一直做着與父親遺願相反的事情。他這一生的可悲,纔是真正的可悲。”

她說話的聲音並不高,卻字字打在在場人的心頭。

傾城被激怒了,她雖然變得老態龍鍾,但是功力並未全失,此時忽然一把抓在刀刃上,似乎只是輕輕一扭,刀就斷了,而她目光冷厲,握住了尹鉉的脖子,十指生出如魔鬼般的指甲來,輕輕一抓,尹鉉的脖子上便血流如注,尹鉉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喉嚨裡咯咯地響着,後退了幾步,甚至還舉手想要打傾城,然而終究是倒在地,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

誰也沒有想到,赫赫威風的尹鉉,沒有死在戰場上,是以這種方式失去性命的,他帶來的衛隊,一見尹鉉死去,便都往後退了幾步,個個鋒刀出鞘,驚疑不定地看着傾城和上官夜,尉遲靖等。

傾城的目光如寒刀一般掃過衆人,罵了聲,“廢物!”

之後,哈哈哈大笑了幾聲,“尉遲靖,你激怒他又如何?你指望他殺了我嗎?你看,他就是個廢物,根本殺不了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傾城說着,便忽然往尉遲靖衝來,十指如爪。

她的功力,剛纔衆人都見識過了,上官夜立刻上前擋着,被傾城奪過了刀,一用力將將他摔出很遠。

因爲速度太快,其他衆人尚都沒有反應過來,她便到了尉遲靖跟前。

尉遲靖也不示弱,傾城握住了她的頸,而她手中的刀,也抵住了傾城的脖子,二人都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殺死對方。

但是傾城不想死,她不甘心死,所以她惜命,沒有繼續攻擊尉遲靖。

尉遲靖也不想死,她還要遵守給曹炟的承諾,所以她也沒有將刀刺下去。

二人便這樣僵恃住,然而至此時,卻是誰也不肯退讓半分了。

上官夜從地上爬起來,見士兵想衝上去,趁此機會殺了傾城。他卻知道,這樣的狀態下,傾城如果死,必也拉着尉遲靖,他們的動作再快,也沒有她的爪快。

“住手!你們,全部退後。”上官夜命令衆人。

不管是上官夜的衛隊,還是尹鉉的衛隊,都往後退去。

只是尹鉉衛隊中的一人,卻直直地站在那裡,他已經僵立很久了,只覺得周圍空氣很冷,面對眼前的情況,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上官夜本來想訓斥這個不懂事被嚇呆的士兵,但看了他一眼後,驀然愣住了。

“夏,夏君!”他驚訝地喚了聲。

這一聲,使傾城也微怔了下。

只有尉遲靖依舊神色不動。

既然大家都發現他的存在了,他也不能夠再裝傻了,他腳步緩慢地走向尉遲靖和傾城。

到了她們的面前,尉遲靖和傾城皆將目光投向他,然而二人都不說話。

夏炚也不說話,就這樣看着她們,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伸出兩手,一手握向尉遲靖的手腕,一手握向傾城的手腕,企圖讓她們同時撤手,但覺得兩人手上都用了死力,根本不肯後退半分,如果他硬來,反而有可能傷了兩人。

夏炚沒有成功分開二人,欲言又止,似乎想說點什麼,卻是忽然一彎身,嘔出了一口鮮血。

他痛苦地手捂胸口,緩緩地倒下。

傾城與尉遲靖終於不自禁地同時撤手,要將他扶起來,然而終究傾城快了一步,一掌拍在尉遲靖的肩膀,將她拍的倒飛出去好幾米,也倒在地上嘔起血來,夏炚眼見尉遲靖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心頭更加痛苦,又嘔了數口血出來,這下將傾城嚇得夠嗆,“孩子,你怎麼樣?”

夏炚虛弱地道;“你若殺了她,便先殺了我吧。”

傾城一怔,道:“那個小妖精有什麼好的?我纔是你的親孃,怎地這種時候,你反而向着她呢?”

夏炚眼見她目光冷漠,根本不似一個母親在親子遇到危難時所表現出來的痛苦,心頭微微一寒。

又道:“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的血緣至親。”

傾城哼哼冷笑兩聲,“可她是沈青那賤貨的種,她本不該來到這世上。”

這時,上官夜已經將尉遲靖扶了起來,她也不過來,只在那裡瞧着這母子二人,對於夏炚的傷勢,頗有些擔憂。

夏炚問道:“你是一定,要殺了她嗎?”

傾城道:“對,殺了她,這世上,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她是我的剋星,我不殺死她,她便會剋死我。”

夏炚又道:“那麼,她說的,都是真的嗎?你是我娘,而我的父親,是陳留王?”

傾城笑了下,“自然是真的,若你不是陳留王的兒子,又怎會有如此好的根骨?並不是誰都有能力當一國之君的。”

夏炚笑了起來,是一種比哭還難看的笑。

邊笑邊不停地嘔血,這情狀,倒也有些嚇住了傾城。

她連忙將掌抵在他的背上替他順氣,“孩子,你別這樣,孃親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好罷了。”

“你只是,爲了你自己吧,是因爲你想報復我父親對嗎?他忠心護國,你便偏要我反叛邾國,自立爲王。我只是你報復他的工具而已。”

夏炚畢竟也不是普通的人,雖然沒有如尉遲靖那般,親眼見過當時的情景,此時卻已經想通了其中的前因後果。

傾城的語氣微冷,“你是在怪你的孃親嗎?”

夏炚見她生氣,眸子裡涌動着殺意,眼鋒似乎掃過了尉遲靖。

他便知道,她今日,一定會殺了尉遲靖的。

夏炚氣血攻心之下,只覺得身體前所未有的一陣陣發虛,這時候忽然像孩子般往傾城的懷裡靠了下,“孃親,這麼多年來,我才第一次知道我還有個孃親,我如何會怪你?”

傾城的神色緩和了下,“我就知道,你是絕不會怪我的,若不是我,你現在又如何能成爲一國之君呢?天燼因你而重新存在。孩子,等我們解決了這邊的事情後,孃親就與你一同迴天燼國,孃親一定會助你,成爲這世界上最偉大的君主。”

夏炚聽着這話,只道:“謝謝孃親。”

接着,卻覺得他手中寒光一閃,傾城剛想要說點什麼,忽然震驚地低下頭,看到夏炚手中的匕首直刺入她的腹中,若是以前,這點傷或許並不算什麼,但是自從被曹炟和尉遲靖毀了靈珠蟲後,她也不過是個凡人之體罷了,她心裡清楚,這一刀,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你,你——”傾城難以置信地看着夏炚,忽然舉起雙手,似乎意圖將夏炚拍死在自己的懷裡,但是手高高地舉起,卻始終沒有落下來,只悲哀地問道:“爲何?這是爲何?爲何?你怎會,殺自己的孃親——”

“孃親,子不該殺母,可是,你卻將我變成了世界上最卑劣之人!我不能在父前盡敬,反而做了他一生絕不願讓我做的事情。我竊國,我因爲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還愛上不能愛的人!我差點,強行佔有了她!我沒有孃親,我被別人養大,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你和天下第一等的男人,生下了一個天下最下等的兒子!我無顏去見父親,也無顏見你!若不是你,我父親或許不會死,做爲陳留王的兒子,我一定過得比現在幸福,我一定會繼承他的事業,一定不會,讓自己落入到被別人唾棄的地步!”

夏炚說得很快,卻字字泣血,這麼多年來,他爲了莫須有的念頭,付出的太多太多!

沒有人能夠理解到他的苦。

傾城哈哈哈慘笑着,完全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

只覺得自己這一生,遇到的人,似乎全部都是針對她的。

她沒有殺夏炚,因爲她更痛恨的人是——尉遲靖。

她捂着傷口站起來,手指着尉遲靖,口中唸唸有詞,目光邪惡,似乎正在給她下某種咒語。

尉遲靖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立刻將自己的六枚銅錢灑出。

銅錢如刀,分別釘在傾城的額心、胸口、肩井等主要穴位,手決催動間,只見傾城身體劇烈顫抖,啊啊啊地慘叫着,之後便忽然隨着一陣煙塵,化爲一堆灰色的枯骨,倒在地上。

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不可能再復活。

夏炚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枯骨,半晌木然地向尉遲靖道:“你,你殺了她?她,是我孃親!”

尉遲靖心頭也很悲哀,這時道:“你曾經殺了我的孃親安氏,如今我也殺了你的孃親,我們扯平了。”

那麼無情的語言,那麼平淡的態度,夏炚怔了下。

終是點點頭,站了起來,“對,對,很公平——”

他走到傾城的枯骨前,用她的衣裳,包起她的枯骨,失魂落魄的往山下走去,他的身影孤單寂寞,又帶着濃濃的落魄。

尉遲靖看着這背影,一聲“哥哥”堵在喉頭,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

之後便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脣,眼淚一串串地落下來,“對不起,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爲何要說對不起,就像她自個說的,夏炚殺了安氏,她殺了傾城,明明很公平,可她就是覺得很對不起。可能是因爲,她知道,夏炚一定會站在她的這一面,她不過是爲了活下去,才把夏炚叫來,目睹了這一場對夏炚來說有可能是致命的真相。

總之,對不起。

……

從這之後的十幾年裡,衆人都沒有再見過夏炚。

天燼由皇后夕夕公主主持,在此期間,夕夕公主派人,尋遍五州,卻沒有什麼結果。十五年後,夕夕公主與夏炚的兒子夏子吟登上帝位,改國號爲夏。

從此天燼國,徹底由歷史上消失。

……

再說曹炟大婚。

曹炟大婚那日,正是傾城和尹鉉死去的那日。

周邊諸國來賀,然而皇后卻並沒有出現。

吉時已到,皇后尉遲靖依舊沒有出現,巫雅和巫明珠及所有人,都有些擔憂地看着曹炟,然而曹炟卻宣佈了一件事,“朕相信,靖兒一定會回來,今日吉時即然已經將要過了,那就等明日的吉時,明日的吉時若錯過,那朕便等後日的吉時,總之,總要等到皇后,才能夠拜堂,大家都不要走,一定要親證我們的大婚纔可以。”

衆人都猜測,尉遲靖要不然是跑了,要不然是出事了,曹炟如此的固執,不過是在做無用功而已。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頗感無聊之時,忽然有個女子,不知道從哪裡忽然竄出來,只見她披頭散髮,半張臉潰爛,一身衣裳破破爛爛,眼眸發紅,如同野獸,手中還抱着半個嬰屍,雖然只是半個,卻可見這嬰屍的不正常,是個怪胎而已,這女子被追到此處,不顧在場頗多人看着,張口就啃着嬰屍,那鮮血淋漓的模樣,嚇得有些女眷閉上了眼睛。

這時,另外一個女子也奔了過來,同樣狼狽不已,因爲急怒而面色發紅,看到前面這女子吃着啃食着自己的孩子,她啊地慘叫一聲,“你這個魔鬼!還我孩子!”

曹炟等人,認得這兩個女子。

半張臉潰爛,臉部蠕動着白色蟲子的,正是曾經變身石隱的姬靜姝。

而後頭追來的女子,無疑便是尹鳳。

姬靜姝生食嬰孩成魔,漸漸失去人態,身手矯健如走獸,尹鳳雖然武功高強,又會術法,卻仍然不是她的對手,搶奪幾次嬰屍沒有成功,眼見着孩子已經不可能是活着的了,她忽然癱坐在地上,大聲地哭泣起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曹炟皺眉看着這兩個女子,這兩人,都是曾經尉遲靖最討厭的人,如果她在場,定不會高興這兩個人擾亂大婚現場。

揮了揮手,立刻有執刀侍衛過來。

曹炟冷冷地下令,“將這二人,就地斬了。”

本來在大婚之日殺人,是極不吉利的,但眼見這兩個女子一個比一個兇悍,神經都都不大正常的樣子,衆人並沒有阻攔,再說,沒有新娘的大婚也不算真正的大婚之日,是以並沒有人阻攔曹炟此舉。

二女一個低頭認真啃食嬰屍,嘴裡還似乎喃喃地念叨着,“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極陰之體,吃了你,我就恢復容顏了——哈哈哈,我馬上就要恢復了——”

一個呢,則坐在地上,像孩子似的拍腿又蹬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這個魔鬼,你敢吃了我的孩子——”

尹鳳所謂在大婚上,做場鬧劇的事情,終究也不過真的成爲了一場鬧劇和悲哀的笑話。

侍衛們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往她們身上招呼。

二人雖然都一幅瘋像,卻終究還是懂得自保,自保可是本能。

姬靜姝扔了剩餘的嬰屍,像野獸般撲向侍衛,見一個,咬一個。

而尹鳳也搶了把刀,與侍衛鬥在一起。

大概是這打鬥,使她稍微清醒了些,無意間看到正廳穿着龍袍卻掛着紅花的曹炟,眼眸微微一亮,“和帝!我是鳳兒呀!”

和帝擰着眉,早在他決定要去倒陰陽八卦陣的時候,就已經留了聖旨,讓人斬了尹鳳,實不知她是如何活到現在的,還活得如此瘋瘋癲癲。他冰冷地沉默,並不說話,尹鳳急了,也不管那些刀峰往自己身上招呼,直奔曹炟而去,侍衛們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紛紛上前攔住她,到她好不容易撲到曹炟腳下的時候,已經身受重傷,根本爬不起來了。

她緊緊地揪住曹炟的袍腳,“和帝,那孩子,孩子是——”

她想告訴,那孩子是他的孩子。

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一柄刀,由後背直刺而下,直接斬斷了她的心脈。

她就這樣,大睜着不甘的眼睛,忽然斷了氣。

那沒說完的話,當然永遠也說不完了。

……

至於姬靜姝,憑着那瘋狂的弒殺和野獸般的靈巧,居然帶着重傷逃出皇宮。

曹炟下令追擊,見之直接格殺勿論。

夜半,月涼如水,整個安陽城內卻氣氛緊張,密集的巡邏隊正在地毯式搜索姬靜姝的下落。而姬靜姝吃了嬰屍後,卻覺得自己的臉一定好了,一邊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一邊喃喃自語道:“我要鏡子,讓我照鏡子,我要鏡子——”

正走到一個門口,大門打開,裡頭一人出來,一把將她扯了進去。

姬靜姝擡頭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茫然,她似乎已經不認得眼前這個男子了。

而這個男子,卻正是曹煜,他的手邊,還牽着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梳着兩個小髻子,緊張又恐懼地看着眼前這個怪模怪樣的女子。

曹煜還沒有說什麼,姬靜姝的目光已經掃到了小院裡有口水井。

她一下子衝到水井邊,藉着月光往井中看去,“我的臉,我的臉一定是好了!”

然而下一秒,她卻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臉,癱坐在井邊,大聲地慘叫着,“沒好,沒好——爲什麼,還是這麼醜,爲什麼——”

小女孩已經嚇壞了,緊張地藏在曹煜的身後,緊緊地抓住他的袍子。

曹煜輕輕地撫了下小女孩的頭髮,“嬌嬌,你等在這裡,一會兒我叫你過來時,你再過來。”

曹嬌嬌點點頭,“好。”

曹煜於是走到姬靜姝的跟前去,將這個被自己的臉嚇壞的女子輕輕地攬在自己的懷裡,“靜姝,我是曹煜,你的夫君啊。”

然而姬靜姝絲毫不理會他,只是在那裡哭叫,哭泣。

曹煜再怔怔地看她半刻,一隻手輕輕地撫在了她的背後,“靜姝啊,你別怕,一切都會變好的,別怕啊——”

他眸中是深沉的痛苦和憐惜,寒光微閃間,一把匕首由姬靜姝的後心刺入。

他再一次,殺了自己的女人。

他悲哀地想着,臉上已經默默地流下淚水。

姬靜姝驀然擡眸,看向他,眸子由茫然,漸漸變得清明,下一刻,她似乎嚥了氣,身子軟了下去。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的臉忽然恢復了,雖然還是有傷,但傷口中卻沒有那些可怕的蠕動的蟲子了,她又成爲姬靜姝以前的樣子,雖然憔悴,卻畢竟還能看出些美貌的底子,似個人樣了。

這時,曹煜才向曹嬌嬌招招手,“嬌嬌,過來。”

曹嬌嬌跑了過來,眼見着剛纔的怪女人,變成了正常的女人,她有些好奇,但還是害怕,緊緊地偎在曹煜的身邊。

“嬌嬌,她是你的孃親,快叫娘。”

曹嬌嬌有點疑惑地看了眼曹煜,有些猶豫,但她畢竟也是個很乖的孩子,於是還是怯生生地對着姬靜姝叫了聲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的潛力,總之,因爲這聲娘,姬靜姝忽然又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曹嬌嬌,目光轉移不開,想要擡手摸一下她的臉卻擡不起來,曹煜便抓起她的手,輕輕地放在曹嬌嬌的臉上,姬靜姝感激地看了曹煜一眼,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說不出來,當她的手,終於觸到女兒的臉時,她的眸光裡滿是欣慰和歡喜,之後卻漸漸地黯淡下支。

曹煜知道,姬靜姝是走了,永遠的走了。

她一生,並沒有多少幸福,也許只是在最後一刻,觸到女兒的臉的時候是幸福的,但是這幸福,她與他,原本都該長久擁有。

只是,又有誰,可以走回頭路呢?

曹煜這位曾經的帝王,在一切繁華落定時,最終還是選擇了服輸。

第二日,在一杯黃土安葬了姬靜姝後,他便帶着曹嬌嬌離開了安陽,他換掉了曾經華麗的衣裳,像邾國很多最普通的男子一樣,穿上粗布衣裳,如同普通的百姓一樣,帶着曹嬌嬌走在人流中。

他心裡只暗暗地想,或許平淡的人生,纔是最好的。

他要帶着自己的女兒,過上每一個,普通的百姓都能過上的幸福日子。

雖然他知道,其實並沒有這樣的資格。

……想象是美好的,但現實卻是殘酷的,他最後的醒悟,似乎還是有點晚了。他剛剛出城不久,就遇到了曹煣及溫朗月等人,曹煣,一個早已經變身馬賊的傢伙。他認爲自己所有的失敗,都是信了曹煜這個無能的哥哥,當他邀請曹煜加入他的隊伍時,曹煜一口拒絕,曹煣翻臉,當即便一刀刺在曹煜的胸口,而一直跟在曹煜身邊的姬風,此時卻站在曹糅的身邊,冷漠地看着這一切,曹煣能夠得到曹煜的行蹤,顯然與他有關。

曹煜倒下的時候,激起一片塵土。

只見曹嬌嬌在哭泣,一邊的溫朗月舉刀便要殺了曹嬌嬌,卻在這時,五六隻箭齊齊地射中她的胸口,曹煣震驚,剛要逃走,只見天空黑雲密佈般的箭矢射來,他如同一個暴劣的刺猥般倒在溫朗月身邊。而姬風亦是身中數劍,他腦海裡最後出現的,只是巫雅的影子,這段感情對他折磨過甚,死了,倒也是解脫了,因此他斷氣的時候,脣邊甚至還帶着一抹自嘲的笑容。

之後,姬寶祿走了過來,他的身後跟着很多執箭的西蠻人。

而曹煣的人見曹煣已死,頓做鳥獸散。

姬寶祿嫌棄地踢了一腳曹煣的屍體。

抱起哭泣的曹嬌嬌,溫柔地試去她臉上的淚水。

姬寶祿淡淡地掃了眼曹煜,道:“你放心,嬌嬌從小便是我帶大的,我會帶她回西蠻族,那裡纔是她熟悉的地方。我會向我姐交待一聲,你知道我姐心軟,無論是她還是我,都絕不會虧待嬌嬌。”

說着,他便轉身,帶着西蠻人,散步般的悠哉悠哉離開了。

曹煜伸手向着曹嬌嬌的方向,終於還是支撐不住,手重重地落下,陷入永遠的黑沉,一代帝王,終究湮滅於人世煙塵。

……

……尉遲靖回來的時候,已經又是過了將近十天。

進城之時,只見曹炟全身披掛新郎服,等在城門口。

尉遲靖不顧諸多國君和大臣在圍觀,撲入到曹炟的懷中。

什麼都不必解釋,至少不必現在解釋。

她知道,等待她的是一場盛大的大婚。

……

後記:

那一年,尉遲靖和曹炟膝下已經有三個孩子。

曹炟果然如尉遲靖所言,從來再未納妃,只獨寵尉遲靖,沒事就和孩子們玩玩。

偶爾會聊起有關尹軍的事情。

其實尹鉉死後,尹軍人心已經分化,再加上夏炚的失蹤,和蕭齊君發兵對邾國的維護,都使尹軍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再加上陳留舊部的歸來,尹軍後來不得不派人向曹炟請願臣服,曹炟重新整頓了尹軍,斬殺了數十個頭頭兒,重新找人接替掌管尹軍,軍令牌卻親自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上官夜、尹白玉的大軍,與曹炟親掌的大軍,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蕭齊君倒是替曹炟擔憂過,這樣的情況,莫要造成亂子。

曹炟卻道,靖兒說,這樣的三角,是最牢靠的。

果然其後幾十年,邾國都未再起紛爭。

曹炟和遲靖偶爾也會打聽一下其他人的消息。

後來,他們聽說夕夕公主在把兒子培養大,並且登基做了新的夏君後,夕夕公主亦是離宮而去,坐上了一個男子的馬車,周遊列國去了。

有人傳說,在城外接夕夕公主的男子,正是多年前失蹤的夏炚。

有時候,尉遲靖會想起燕蒼山,大概也是懷着僥倖的心理,想着能夠遇到況離吧,終於有一日,她決定去燕蒼山看看,曹炟陪同。

二人到了燕蒼山上後,只見景物依舊,只是草木似乎更加深幽了。

走在那條上山的青石小路上,尉遲靖其實是很複雜唏噓的。

以前,她一個人奔跑在這條路上,去探望那個自己所愛着的師兄。如今,卻牽了另外一個男子的手,漫步在這條路上。

命運真是奇怪的東西。

到了況離曾經的住處,卻並沒有況離及阿火的影子。

只是在茅屋的一邊,發現了一座墳瑩,上書“淳于光之墓”。

左下角書“徒,況離立。”

況離其實並不是淳于光之徒,但他天性的慈悲,還是使他給他立了碑,這也算是淳于光之幸吧。

但是況離應該不會再來燕蒼山了吧?

又是多年以後,一日,曹炟心情大好,可能是國勢太過平穩,他學會了一年中抽出幾個月的時間帶着尉遲靖去遊走,走遍山川大嶽。

那一年,那一日,卻不知道怎麼地,居然到了天燼大墓所在地的沙漠邊緣。

風沙依舊大,陽光依舊刺眼,二人終是沒有勇氣再往裡頭走一步,畢竟當年的事情,給他們都留下了太大的陰影。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半空中出現了海市蜃樓,只見在一片天燼大墓的廢墟中,一個穿着火紅衣裳的女子在跳舞,她的舞姿悠美而靈動,面容甜美,充滿了幸福的笑意,旋轉的如同一隻火紅的蝴蝶般快樂。

一個青衣男子在旁吹着玉笛伴奏,他的目光始終不離那火紅的女子,深情款款,令見者豔羨。

尉遲靖知道,海市蜃樓並不是幻境,而是將遙遠地方的真實場景,因爲某種原因而映射到他們的眼前而已。尉遲靖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淚水,激動地撲在曹炟的懷裡,喃喃地道:“夫君,太好了,太好了,他們還活着,還活着……”

曹炟心情也很激盪,萬萬沒有想到,況離和阿火,會在當時幾乎把尉遲靖和曹炟推入地獄的天燼大墓,浴火重生。

他輕輕地吻着懷裡的女子,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

所謂,時也,命也。

或許,冥冥中真的命運在主宰一切,一切真的都是蒼天註定的。

然而蒼天,終究也是慈悲的。

全劇終

————此文至此處,便全部結束了。謝謝大家的關注與支持,本文已經簽約影視,將會改編成影視劇,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鼓勵與支持,期待大家持續關注與支持。擁抱,我們會再見。

---題外話---——親們,此文到這裡就結束了。或許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是於作者來說卻是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所謂愛情,可能真的與命運與緣分有關,愛謂緣分,可能真的是上天註定的。就如我能夠在網上邂逅大家,是我的幸運,亦是“天機皇妃”的幸運,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鼓勵,真的非常非常愛着一路跟着走過來的親們。每個熟悉的ID對我來說,都好像身邊的親人和朋友一樣。在這裡,再次說聲謝謝!還有此文已經簽約影視,想要知悉此文最新動態的親們可以加微信公衆號chunyivsmurong,或者直搜“慕容梓婧”進行持續關注與支持。期待與大家的繼續邂逅,緊緊擁抱,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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