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康城神庭昭諭司命周柯寒昂首而立,白袍上雲紋浮動,星辰閃爍。十位神庭執事白衣勝雪,一字排開立於他身後,如同十柄閃着寒光的寶劍釘在地上。
一側神庭戒律執事長畢影一襲黑紅袍,面容冷酷。他身後不遠處,馬青和梅含羞夫婦並肩而立,雙眸盯着安玉瑾,如同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方奇乙扔下的那顆龍珠被安玉瑾的狂風吹飛,被樸鎮北接到手中,他隨手放進懷中,而後沉默站在原地。
秦蒼刻意與樸鎮北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躲在稍遠處,冷笑着看向場中。
另一邊,眸子裡還有着血絲的丁海濱躲在一處斷壁後,他眯着眼睛,眼角的皺紋積成一片溝壑。
毫無疑問,這些人都不會站在城主那邊,他們都在等安城主說出一番辯解,然後神庭與衆人將她合力絞殺。
黑彪與金獅皆是身上帶傷,他們看着氣勢如虹的神庭衆人,眼中有着忌憚與緊張,但卻沒有絲毫退意,反而向前一步擋在安玉瑾身前。
安玉瑾披着袍子,昂首挺胸,面對神庭司命細數她的過往與罪狀,她最終只是面無表情地回道:“不知您所說的這些可有證據?還請神庭司命,不要誣陷好人啊。”
周柯寒輕吐口氣,漠然道:“你以爲赤蠍死了,你就有辯解的餘地了麼?”
安玉瑾平淡笑了笑,問道:“周司命,我倒是有一事不明,若你已經查明我乃叛神者,爲何不發佈詔令,舉天下之力伐之?卻要派執事長暗中摻和進我這奪珠大會之中來?”
“既然你這奪珠大會正好可以使百姓離開白落城,倒也方便我們行事。”周柯寒回道。
對此安玉瑾卻是冷笑一聲,不屑道:“高坐雲端俯視世間的神庭,還有心思顧及百姓?”
周柯寒對此不做理會,只是肅然說道:“看來你已經承認你是叛神者餘孽了。”
安玉瑾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願意再多做解釋,對於周柯寒剛剛那避重就輕,還有着幾分虛情假意的回答,安玉瑾自然不滿意。她說道:“你們之所以暗中來到這奪珠大會,甚至還讓赤蠍穩住我,不讓我過早出府,就是爲了先將我穩住,然後殺光我的親衛,而後再將我殺死?未免也太小心了吧?”
周柯寒淡漠道:“小心無大錯。”
安玉瑾冷笑一聲,而後掃視了一眼周圍,眸露輕蔑地看過馬青梅含羞,還瞥了一眼樸鎮北和自己腳邊不遠處昏迷的方奇乙,道:“還帶着這麼多阿貓阿狗,他們也能幫得上忙?”
周柯寒回道:“這正說明無人願意幫你。”
安玉瑾突然笑了起來,不愧是名動一方的美人,即便是輕蔑地狂笑也是顯得落落大方,氣質非凡。
“很可笑麼?”周柯寒向前一步。
安玉瑾伸手撥開護在自己身前的兩名護衛,走在了前邊,昂然注視着周柯寒。
周柯寒說道:“即便你天賦異稟,即便你靈念雙修,可你終究只有玄極下境,就那麼確定會是我的對手?”
面對周柯寒宣戰一般的話語,安玉瑾卻是突然說道:“金獅黑彪,你們回城主府。”
“城主?”眼看着大戰在即,黑彪對此表示不解。
金獅則以爲城主是要自己攔住這些人,好讓他們二人逃跑,正要表示自己願意陪城主死戰的時候,周柯寒開口道:“你們去搜查城主府。”
十位神庭執事領命,一齊轉身便走。
安玉瑾低聲道:“快去。”
金獅還要說什麼,黑彪忙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而後二人也飛奔向城主府。
畢影說道:“馬青梅含羞秦蒼,隨我攔住他們。”
言罷,畢影率先衝了過去,馬青梅含羞也緊接着跟上,這邊秦蒼猶豫片刻,也迅速跑了過去。
“你已召開八年奪珠大會,贈出無數奇珍異寶,而你又是從哪得到的它們呢?”周柯寒再往前一步,說道:“你是個孤兒,母親生你的時候便難產而死,父親是一個軍中裨將,在你四歲那年便不幸戰死沙場,朝廷念着你父親是爲國捐軀,才讓宮內的一個老宦官撫養你長大。而因你有修行天賦,還有幸入了皇家學院,這纔開始嶄露頭角。你如此出身,哪裡能坐擁那麼多讓人眼紅的寶物呢?”
安玉瑾無暇關切兩位護衛的安危,面對周柯寒的質問,她說出了剛剛自己大笑的原因:“你之所以趁着奪珠大會偷偷入局,步步緊逼,爲的不是瞞着我以防我逃跑,也不是想殺光我的護衛,更不是爲了百姓的安全。畢竟這白落城是我的地盤,城主府內有監視全城的大陣,你們瞞不住我。我僅有四名護衛,還混入了你們的人,而且他們的實力也不足讓你如此重視。至於百姓,爲了天下大義而戰的你們,又怎會記得憐惜他們?”
聽到安玉瑾說這些,周柯寒腳步停頓,有些意外。
安玉瑾繼續道:“相反的是,你就是要讓我知道你們已經來了,我已經無路可退,讓我緊張和畏懼,然後好逼我把我背後的那個人叫出來,對吧?”
周柯寒點了點頭,而後道:“看樣子你並沒有那樣做。”
“我想你們已經猜到是誰了,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安玉瑾說道:“所以我剛剛說的不準確,你不是要逼我把我背後的那人叫出來,而是要讓我留下與他聯繫的證據。”
“沒錯。”周柯寒也不遮掩,直接道:“在一年前,我們以爲你背後的人便是指導你踏入玄極的那位、已經銷聲匿跡十幾年的‘怒面麒麟’唐麒。”
說完這話,城主府方向傳來一陣劇烈的能量波動。
安玉瑾和周柯寒都是目光微變,但沒有轉移注意力,依舊盯着對方。
周柯寒繼續道:“唐麒,早年是百靈谷的一位弟子,資質也十分不錯,在三十六歲時突破天變上境,而且有很大希望在十年內突破玄極,眼看着在百靈谷這鼎級宗門裡也可以受封長老之時,可百靈谷卻突然以觸犯門規爲名,將他逐出了山門,而後他便失去了蹤跡。極少有人知道,這些年來他竟是來到白落城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酒樓掌櫃。當我們發現了他,並確定你與他有諸多接觸,乃至你靈術突破玄極的那天他也在場時,我們便以爲他就是你背後的那個人。”
“但我卻察覺到這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經過調查我發現,他是在十年前來的白落城,也就是在你之前。”
“不是他來白落城找你,而是你來白落城找他。”
“再者,他身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奇珍異寶。”
“所以,指派你來白落城,並且能夠提供那麼多寶貝的人,還會是誰呢?”周柯寒說到此,輕吐了口氣,道:“殺你一個白落城城主,有神庭一紙詔令就夠了。想要將他審判,可是需要拿出令蘭茵國上下幾十萬人都信服的證據才行啊。”
“現在你又想如何收場?”安玉瑾問道。
周柯寒不急不惱,道:“搜查城主府,再收了你和唐麒,送至神庭審判,接着肅清往年所有參加過奪珠大會的人,那時我想用不着我們找出證據,那位自然要露出馬腳。”
“那你便試試好了。”安玉瑾解開披風,突然朝周柯寒擲了過去。她輕喝一聲:“城主府你們進不了,至於你,也走不出這白落城!”
.....
城主府外,十名實力卓絕的神庭執事已經來到了近前,城主府大門敞開着,但他們卻沒有進去。
有一個男子身穿一襲大紅色、華貴卻又顯得俗氣的綢緞長袍,就坐在臺階上,一旁還站着一位天行者。
十位白衣執事聚在一起,盯着府前攔路的二人,其中一位執事目光如電,銳利地盯着唐麒看了一眼,說道:“怒面麒麟,玄極下境。”
而後還有一位執事則注意到了姜陵,他仔細打量片刻,突然怒喝道:“你便是在風隱大路德城之中發動驚虹令,挑撥世家與神庭開戰的天行者姜陵!”
唐麒聞言輕笑一聲,偏頭對姜陵說道:“喲,小夥子名頭還蠻大的,原來你就是那個天行者啊。”
姜陵倒不像他那般輕鬆,神經緊繃盯着面前的十位氣機非凡神庭執事,說道:“看樣子你還沒把這些傢伙放在眼裡啊,‘怒面麒麟’這個名號聽着就透着煞氣,你怎麼一直笑眯眯財迷模樣?”
唐麒把目光放回了前方的神庭衆人身上,緩緩站起了身道:“麒麟是瑞獸,招財進寶嘛。麒麟若是怒面,是要殺人見血的。”
姜陵問道:“那現在是不是正是時候?”
“的確啊。”唐麒笑眯眯的眼睛逐漸透出寒光,臉上的笑容也變成了透着幾分猙獰的冷笑。
他張開雙臂,寬大的袖袍下垂,一股渾厚的能量在他身上運轉。
只見他那繡滿了金銀財寶的紅袍子也發出淡淡光芒,那些金絲如同活了一般在袍子上開始移動,片刻間便在背後匯聚成了一個麒麟的圖案。
這尋常富家翁一般的男子氣機暴漲,如同寶劍出鞘。
十位神庭執事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
“十位天變中境的執事,這也是興康城神庭的中堅力量了,將你們全殺在此,恐怕這座神庭未來二十年內都要緩不過來氣了。”唐麒漠然自語了一聲,靈力外溢,在他身後迅速匯聚。
獅頭虎目,鹿角麋身,鱗甲覆體,鬢毛舞動,一隻栩栩如生的麒麟在唐麒身後浮現。
那麒麟咬牙切齒,靈眸綻放兇光,透着非常懾人的威怒。
原來這纔是怒面麒麟。
麒麟已現,就要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