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羣英會的熱鬧在繼續,下午未時一到,首輪比賽的戰火就將燃起。
昨天已經晉級的少年不是一定要到場,留在住所歇息、修煉,出來遊玩什麼都行,而謝靈運當然選擇前去東市看看張承宗等人的表現,同行的還有一衆美麗少女,兩小兒,以及黃進。
時間尚早,不急着去東市,謝靈運正好帶着初次踏足金陵的幾女遊歷一番
一路歡聲笑語的,夢若、明珠對種種塵世繁華流連忘返,杳渺姐妹也挺想把何娟等二十女鬼放出,看看這江南的盛景,但白天街上的陽氣太重了,女鬼們還沒有自如的日遊之能。
謝靈運聞言笑了笑,她們也不想想現在已是什麼陣容,二十女鬼再出,別人定然以爲闖入了瑤池。
來往路人對他們是一望再望,準確來說是“她們”,再看看佳人們圍繞着的少年,衆人才知道,原來謝客兒一直有着極可能是全城最美的少女慕徒團啊
一些剛剛把謝客視爲偶像的小姑娘們,頓時有點黯然神傷;也有衆多姑娘覺得,果然是偶像,有這麼多美若天仙的紅顏,她們真是“吾道不孤”,放膽去支持
然而這時候,一陣狂風隆隆的吹來,吹得街頭飛沙走礫,謝靈運哎的一聲,連連的眨動左目起來,嘀咕道:“眼睛進沙子了。”
他就伸手要去揉目,當然使用修士之法也有辦法的,他是入火不燒之體,只要把真火氣息往眼睛那裡聚去,消融一顆微塵小沙不是難事。
“公子,別動,我給你吹吹”純兒連忙喊住他,眼睛進沙,很多時候越揉越糟糕的。
“好。”謝靈運低頭湊向她。純兒睜着清澈的雙眸,神識十分專注的看着他的左眼,溫柔的呼呼吹去——
香風撲面,小狐仙嘟圓小嘴的樣子,自然而然流露着一股嬌純俏憨的媚態,他看得不禁想吻她一番,自從數月之前一番親熱,在阿蠻的緊盯下,他和純兒牽手都不多。
“好了嗎公子?”純兒恍若未覺的問道。謝靈運眨了頓眼睛,苦笑道:“還在。”
看着兩人如此親暱,少女們有人笑嘻嘻的,也有人含羞帶嬌,還有人躍躍欲試;黃進早已望向別處,非禮勿視;恆寶卻毫無覺悟的喊着:“師哥,我幫你吹”阿蠻嗤的嘲笑:“無知小兒,你給他當枕頭,他都嫌你骨頭硬懂麼,女兒家是軟玉,你是茅廁臭石。”
衆女頓時又是一番清笑,靈鹿兒也在取笑恆寶:“臭石四師兄”
“純兒,讓我試試。”眼見純兒怎麼吹弄都不行,明珠急了,換了純兒的位置,也給他的左目呼呼一頓吹,卻還是不行。
“走開走開,你看他都要哭了又沒有鮫珠,弄哭他於嘛。”阿蠻終於看不下去的推開明珠,搓搓雙掌,微露虎牙的笑道:“我給你揉揉”
“別別別我眼睛還要的。”謝靈運大驚的躲開她的魔爪,就要運申真火氣息解決。
“師兄,我們來吧。”幽杳、幽渺一起上前,一個用纖指翻着他的眼皮,一個呼呼的吹。叫師兄是爲了不驚世駭俗,主上教主什麼的在這邊太嚇人了。
這時候,一個理儒青年路過,看到衆人當街大展親密,不禁瞪大眼睛,然後滿臉怒氣的甩袖,氣乎乎的走了:“傷風敗德,枉讀聖賢書吾不願多視也
街上那些慕徒少女則忍不住快要尖叫了,靈運吹個沙都那麼帥,看看他憂鬱的眼神
不過杳渺兩女最後也以失敗告終,恆寶忽然一句醒悟般的驚笑:“哦,師哥你裝的”
衆女立時也懷疑是不是早好了,他只是在享受溫柔。謝靈運苦笑不已,幾乎都要發毒誓以證清白,沙子真的還在
這下只剩幾人還沒試,一邊的夢若嘴角含着羞笑的轉頭,假裝看不到,無意參加。蕭彤、柳依依、吳悅這三秀本想幫師兄一把,但阿蠻朝她們一瞪,不準
就在靈鹿兒叫喊着由她來的時候,突然一個清秀的錦衣少女走來,竟向他福了一福,說道:“謝公子,請隨婢子來,我們家大人有請。”
衆人皆是一怔,謝靈運也不認識這少女,阿蠻已經替爲粗魯的問道:“你們家大人誰啊?請就要去啊?”
小侍女微微的笑,只念了一句:“月就雲中墮。”
謝靈運應聲而瞪目,沙子好像不見了……他驚訝的看看周圍,又看看兩邊酒樓食肆的高層,沒看到那一道麗影,他點頭道:“好,有請你帶路。”世上知道這句詩的除了他,還有兩個人,無論是誰,他都得去見一見。
“帶路吧”阿蠻不耐的擺擺手。小侍女卻道:“大人只請了謝公子一人。”謝靈運制住要發怒的阿蠻,認真的道:“你們先去東市吧,我等陣再去會
“喂那是誰啊”看着他跟隨小侍女走了,阿蠻氣急的大喊。
“一個老朋友。”那邊謝靈運應道。
夢若微微的顰眉,略一品味那句詩,對方應該是個女子……
謝靈運跟着小侍女走了好半天路,饒是他在金陵長大,無比熟悉城內,都幾乎繞暈了,終於來到城北的一處華貴府邸,穿廊過園的,看看那雕樑畫棟、軒榭庭院,以前還真的不清楚城中還有此等幽雅之府,也不知道是誰家園林。
曲徑通幽一番,來到一處偌大的後院,花草樹木鬱鬱蔥蔥,青青的柳絮飄揚,清澈的池塘也被微風吹起圈圈漣漣,水中荷葉飄浮,又有潔白的蓮花綻放其中。
那邊有一個飛檐小亭閣,亭中靜靜的佇立着一個白衣少女,她正背對着園子入口,背影翩若驚鴻,一頭瀑布青絲披散而下,也隨着陣陣微風,輕輕的飄搖。
小侍女留守在園口邊,謝靈運輕步的走到了亭子前,有些不忍打破眼前這一幅美景,半晌才道:“姑娘,謝某來了。”
那少女雙肩一顫,似乎從出神狀態中回過了神,她還是靜默了幾息,才轉過身子。
雪肌冰膚,明眸櫻嘴,猶是天香國色,孤寂更重幾分,謝靈運一看就是心頭大跳,他沒有半點忘記這張仙容,多少次的浮現眼前,多少次闖入夢中,那一幕幕的荒唐事兒……
她似有嬌羞,卻掩埋在雍容出塵之下,微笑問道:“眼睛的沙子吹出來沒有?”
“呃”謝靈運頓時啞然,之前在街上時,她一直在暗處看着麼?他沒有尷尬,只是有些想笑,“我自己揉掉了。”
少女的神情驟然一冷,似哀怨似羨慕,似嗔怪似自憐,淡淡道:“謝公義,你好快活。未見半載,你身邊就有那麼多紅顏知己了,真好本事。”
“話不可以亂說,她們很多人只是我的師妹。”謝靈運一臉認真,至少四
“是麼。”少女神色不變,輕輕轉身,又望着那池塘美景。
“你是王神愛,還是海棠?”謝靈運問道,早點弄清楚爲好,別又被她們兩個聯手起來耍了。
“你想我是誰?”少女不答反問,自始至終都如一朵雪蓮花,不惹半點人間塵土,也沒有半點狐仙的天媚。
謝靈運打量了一番,可以肯定下來:“你是王神愛。”
雖然同樣可以用“出塵脫俗”來形容其美,但王神愛不同夢若、不同明珠,她有着一種如書聖之筆法的氣質,時而流麗,時而雄秀,又是如風似雲,亦是渾然天成,這是個書一般的女子,再加上她是大族之女、又爲太子妃養就的貴氣,天下大概只此一個。
“我是海棠。”少女忽道。謝靈運搖頭而笑:“你騙不了我,你有認人的本領,我也有賞美的本事……你什麼時候來了金陵?”
王神愛聞言莞爾,默認了下來,又道:“來有半月了,昨天你挺威風。”
“你也在看?”謝靈運倒真不清楚。
這不能怪他,別說剛剛回到金陵,王神愛這次離京來此十分低調,雖然出席了羣英會,卻沒有對外宣告,也不準哪個道官提及,不打聽是不知道的。
想起昨天的比賽,他思索了一番,不太確定的道:“王翼之是你的……侄子?”
王神愛的父親是王獻之,母親則是新安公主,而王獻之和王徽之又是親兄弟,所以算起來,雖然年紀相仿,王神愛也許還更小一些,王翼之卻是她的侄子。
造成這種情況有幾個原因,一是王羲之多兒子,王徽之老五,而王獻之老七;二則是新安公主是他後來被逼和原配表姐離婚,而當駙馬娶的,所以獨女王神愛如此奇特。
“嗯。”王神愛微微點頭,“不肖的侄子。”
“哦。”謝靈運也懶得說那紈絝,問道:“你叫我來,所爲何事?”
“沒什麼事,看不得你風流快活而已,你現在就可以走。”王神愛不去看他,平淡的話語聽不出喜怒哀樂。
謝靈運一怔,這個女子倒不像以前那般想什麼說什麼了?他聳聳肩,道:“那我走了,還要去看看羣英會對手的情況。”說罷,轉身就走。
這下輪到王神愛一怔,她回眸望去,只見他頭都不回的越走越遠,真的走了
她頓時有點慌亂,想要喊他,卻喊不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