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風敗了它對利箭的進攻完全不還手,它投降了,它敗了”稻光道人十分激動地喊着,“利箭取得了勝利,上清宮取得了勝利”
羽林校場一片譁然,原本還期待看到一場精彩比賽的觀衆大失所望,沒有人不感到驚奇,這種情況太詭異了,火風甚至連一下擡手、一下踢腳都沒有,這還是去年那隻每個回合都拼盡全力的風風火火的靈猿嗎?
很多人的目光都移向了那個漲紅了臉的少年,作爲靈獸主的他,對此負有全部的責任……
“嚕嚕”擂臺之上,利箭高興地嚕叫幾聲,而旁邊的火風呲牙咧嘴地拔着身上的白刺,拔一根就扔向謝公信一根,好像那個纔是它的對手。
“你,你……”聽着滿場的驚聲,謝公信已經待不下去了,十數萬人的怪異目光形成的精神壓力,讓他快要崩潰
突然間,謝靈運和木瓜的影子又在眼前閃現了起來,更讓他幾欲大聲尖叫,爲什麼會這樣他纔是謝氏的未來接掌人,他纔是康樂公的孫兒,他纔是
這一場離奇比賽的結果,成爲了靈獸比武大會第二天的最大“亮點”,其它賽事則平平穩穩的,謝靈運軍團四靈獸繼續晉級下一輪,木瓜向世人證明了自己並不是曇花一現,它的英勇表現繼續打動着衆人的心,都說是謝氏之神犬,世之神犬
百姓們又說謝氏一門出雙雄了,一個是英雄,一個是狗熊。
“狗熊”當然不是謝混、謝瞻、謝晦等人,他們的靈獸同樣得以晉級。
有着這個戰果,本來很高興纔是,但偏偏火風……謝府大總管都不知道怎麼做纔好,是要張羅着慶賀,讓府裡喜氣洋洋的,還是應該嚴肅一些,畢竟今天謝氏也是丟人大發了……
還是康樂公傳令下來,不必因爲火風之事而煩惱,該慶賀就慶賀,該高興就高興。
所以在夜幕之下,謝府又是四處一片歡聲笑語,大家都避談謝公信的話題,也只有謝夫妻、謝混、謝靈運等少數幾人才關心着,連謝瓊這個長期以來支持着縱容着謝公信的叔叔,都早已置身事外,其實他精明着呢,一看看謝靈運的才華本事,就知道不用爭了,貴誠不是那種境界。
很多人本來都以爲,謝公信這回少不了要挨康樂公一頓教訓丨卻是沒有,康樂公好像懶得理他還是怎麼的,撫慰了火風幾句,讓張教頭好好照顧它,就是無視了謝公信。
沒有說你這次太不像話了,也沒有說不打緊,繼續努力,什麼都沒有說。
謝公信因此很不安,又更加的煩躁怨恨,爺爺有了那個客兒,就半點不在乎他的死活了,從小到大,那老頭真的有關心過他麼?每次都以那種“你真讓人失望”的眼神看待他,無論他做什麼怎麼做,那老頭就是不能滿意
明明只要贊他一句,他就可以真正地揚名天下,受人推崇讚頌,可是那老頭從來不讚,只說謝叔源怎麼好怎麼好
“我有今天,都是他害的”廂房裡,燭光搖曳,砰的一聲,謝公信狠狠地摔出了一個瓷杯,瓷杯當即摔得粉碎,他喘着粗氣,雙目閃爍着寒光,反正都這樣了……反正都會讓人失望的,他爲什麼還要忍……
廂房沉寂了不知多久,直至有小廝敲動房門,纔打破了寂靜。他讓小廝進來說話,卻原來是有一場宴會邀請他去參加。
當聽聞了究竟,他心頭一跳,李修斌?
“少爺,您去不去?”小廝小心翼翼地問道。
“去,爲什麼不去。”謝公信沉默了半晌,點頭說道。
宴會設在京城的夢迴樓,當他乘馬來到的時候,月色已經十分朦朧,夢迴樓裡歡歌妙舞、釵搖盪醉,嬌美的女子們,與客人們共繪成一派醉生夢死的奢華景象。他也是此地的熟客了,也不記得來過多少次,平時他一來,每次都是姑娘見了拋媚眼,客人見了打招呼。
但是現在,當他走進夢迴樓的大廳,不知誰驚呼一聲“謝公信來了”,猶如一陣勁風吹過似的,整個大廳沉靜了下來,白天時在羽林校場受夠了的那種目光,又來了……
“……”謝公信氣得發顫,可如果轉頭就走,豈不是更沒面子……
“哎呦謝少來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鴇笑着走來,她揮動着手上的絲帕,堆笑道:“謝少好久不來了啊,想死嬤嬤了,姑娘們可每天都念着你吶翠柳,紅蓮——”
“李修斌在哪裡?馬上帶我去”謝公信寒聲,畢竟是有着一身性命修爲,殺氣一現,老鴇是嚇得不輕,慌忙親自帶着他走去二樓。
二樓的一個正對着街道的閣房,咿嘎一聲,謝公信推門走進,卻見房間裡只有李修斌一人,他正坐在正對大門的位置,拿着個黃銅酒壺飲着悶酒,“老朋友,終於來了啊。”
謝公信冷笑地走去,“你叫我來作什麼?只是飲酒?”
“不,不,不……”李修斌搖搖頭,又大飲了一口酒,倒得滿脖子都是,驟然說道:“我們一起設計……殺了謝靈運”
謝公信的心跳猛然加快,早就有着幾分意料,複雜的情緒讓他看不清楚本心,不知道自己作何想法,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謝靈運是我親弟弟……”
“哈哈哈”李修斌大笑起來,一邊倒酒,一邊笑道:“親弟弟?哈哈哈
昔日魏文帝如果和陳思王手足情深,後來當了皇帝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謝公信想說什麼,說不出來,一方面有股轉身離去的衝動,一方面又有想要留下來的意思,爺爺說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可是現在,他成了那個侮現在全個京城、很快整個天下都要嘲笑他的無能,同時讚美謝靈運的才德,他不甘心……
那一句話涌上了喉頭,讓他的嘴巴微微顫抖,李修斌也不催他,只是繼續獨飲。
良久之後,他突然說了出聲:“你打算怎麼做?”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李修斌笑了,擡起酒杯朝他敬了敬,語氣變得興奮:“我有一計,你先假意向謝靈運認錯示好,取得他的信任之後,再邀他到郊外踏青,引去我們早一步設好的陷阱,再誘他飲下毒酒,損他戰力,我們出其不意,定能取他頸上人頭……”
“這、這恐怕行不通……”謝公信稍爲一想就覺得漏洞重重,“謝靈運不是蠢人,要欺騙他不是易事;再者他總是成羣結隊的,就算沒那些人跟着,又有十把神劍,而且我們不清楚他還有什麼……”
“要殺他自然不是易事,所以很靠你啊。”李修斌一臉笑容,“只要謝靈運死掉,你還是康樂公最好的孫子,爵位和權勢不傳給你,又能傳給誰?但如果謝靈運繼續活下去,他會越來越得到謝氏所有人的喜愛,你死了他們反而要鼓掌叫好,你想想是不是?”
謝公信臉露掙扎,一道猙獰一閃而過,他點點頭:“待靈獸比武大會過後,我就裝着醒悟的去認錯……”
“好。”李修斌點頭,雖然恨不得馬上能報仇,但爲了成功,也不急在這一時了。
“哎三少爺,遠小人近君子啊。”突然一把唐突的話聲在房間裡響起,立時使得兩人驟冒出了一身冷汗,是誰?誰躲在房間裡,他們的謀劃全部被聽到了……
“如此冒失簡陋的謀劃,兩個蠢賊罷,又能做成什麼事?”那聲音又起,然後一個人影在房中間凝聚而現身,是陽神境的高手……駝背老頭老忠叔
怎麼會怎麼會?謝公信愕然地退了幾步,臉龐先是漲紅再是蒼白,老忠叔是陽神高手……
李修斌的臉色也全然發白,手上顫抖着再握不穩酒杯,站了起身,就想逃離這裡上回在金陵時,他就知道這老頭有古怪,卻怎麼都沒想到高強到這種程度,最可怕的是陰謀暴露了,他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會是什麼,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李公子,我們四少爺幾次三番饒過你,你爲何就要纏着不放呢?”忠叔搖頭嘆息,“李大人難道沒有告訴過你一個道理,有些人不是你惹得起的,你遇到那種人的時候,最好就是跑得遠遠的,不然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話音未落,忠叔突然消失了,又突然出現在了李修斌旁邊,他伸着一隻手按着對方的肩膀,李修斌頓時慘叫出聲,“啊啊——”
慘厲的叫喊響徹夢迴樓,駭得隨之響起一片片驚呼,姑娘們客人們都滿臉驚慌
“謝忠……”謝公信嚥了咽口水,又退幾步,幾乎退出房外,“忠叔,剛纔我、剛纔我只是假裝答應……我怎麼會聯同外人害自己的弟弟……”
“三少爺,老奴不會傷害你的,你的言行舉止、所作所爲,老奴都會告訴康樂公,由康樂公來定奪。”
忠叔說着看了看李修斌,受着一股力量的懲罰,他已經痛得鼻涕口水齊流,“他嘛,也先一併帶回謝府。”
月色之下,謝府經過歡慶之後,隨着入睡歇息的時辰到來,漸漸變得寧靜
靈運院,先送走謝月鏡等人,又與衆女道了晚安,謝靈運哼着曲調兒回去自己的臥室,剛到院子,卻見阿蠻跟着走來,他不禁嘿嘿地笑,看看左右無人,輕聲道:“蠻蠻,莫不是看今晚夜色如此醉人,要一起觀觀星象?”
“觀你個頭,忠叔那個老頭來找你了,讓你過去你爺爺書記那邊,有事。”阿蠻翻了一記白眼。
“哦?”謝靈運的面容變得正經,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道:“那我這就去。”
當他獨自跟着忠叔來到府主書院裡,卻見到謝公信垂着頭跪在那裡,康樂公平靜地坐在書桌後,父親謝、族叔謝混都立於旁邊,一臉氣苦。剛纔一路上忠叔都沒透露是怎麼了,他當下十分疑惑,連問究竟……
“哎,哎”謝痛心疾首,更加言不達意:“阿客,你三兄,糊塗啊,和那個李家小子在青樓……哎”
謝靈運聞言疑惑,因爲逛青樓?
“阿客”謝混正要道出緣由,康樂公卻出言了:“讓貴誠自己來說。”這下謝公信就好像被放在烤肉架上烤,他的臉色變了又變,艱難地說着:“我、我受了李修斌的矇蔽,竟然……竟然生起了歹意,我……”
“有膽謀劃,沒有膽說嗎?”見他吞吞吐吐,康樂公一嘆,“我本以爲你再混賬,也還是明白什麼叫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你卻儘想着豆萁燃豆”
老人突然一記拍案,心中的怒氣終於是涌了出來,多少外人侮辱挑釁沒有讓他顯怒,但現在這一刻,他的白花鬍子都在發抖,“你這個不肖子孫,我謝玄沒有你這樣的孫子”
“哈哈”謝公信突然就像一隻泄氣皮囊,把顧忌也泄出去了,死豬不怕開水澆的冷笑道:“總算說了嗎,爺爺,你很早就想這麼說了吧,你根本不喜歡我,不喜歡大哥、二哥,還有你兩個兒子,你嫌棄,嫌棄我們怎麼笨抱歉了,是我們給你老丟臉,不過你還有那個客兒不是嗎?哈哈哈……”
“貴誠你怎麼敢這樣跟康樂公說話”謝混立時也大怒,貴誠的道心什麼時候竟扭曲成了這樣……
“叔源族叔,你不必這樣做派,爺爺知道你本事。”謝公信不再跪了,於脆坐在地上,哈哈笑着:“也是,你從小風華第一,你娶了公主,你連只靈獸都特別了不起,的確是本事的。我這樣的笨人兼小人出現在這裡,真是礙着你的眼睛,對不起了啊。”
謝混也氣得渾身顫抖,指着他半晌,就是難以說一句什麼。
“不可救藥”憋了很久的謝突然大聲道,伸手重重地打向三兒子的臉龐,啪的一聲,着實地打了一巴掌,怒道:“逆子,給我死”
“呵呵……”謝公信倒沒有還手,雙目有點發紅。
“等等”謝靈運終於忍不住了,“到底怎麼了?”
最後還是那邊雕像一般的忠叔說了個清楚,李修斌已經交回李府去了,這件事畢竟有一半是家醜,康樂公不想鬧大,但給了李氏明確的話,如果不想李修斌早逝,那麼就讓他以後做人安安分分。李修斌被送回去之時,幾乎是奄奄一息,卻又沒什麼內外傷,忠叔的手段可不是蓋的。
聽罷之後,謝靈運沉默,大概是因爲事情敗露得太快了,他沒什麼怒氣,好像聽着的是別人的事情。看着謝公信笑咧咧的樣子,他問道:“爺爺,你打算怎麼處置三兄?”
康樂公還沒有想好,謝剛纔喊打喊殺的,但怎麼可能下得了那個手?謝混氣歸氣,還是希望有轉機……
“殺了我吧。”謝公信懶懶洋洋的說道,“我也不願做謝氏子了……”
謝靈運看着三兄一會,忽然想起了什麼,“也許我有個辦法”衆人頓時都疑惑望來,謝公信斂起了雙目,“士可殺不可辱,你若是想我搖尾乞憐的,省省吧。”謝靈運不由笑了:“其實三兄也不算無藥可救,起碼現在有了點骨
骨氣?其他人真的笑不出來。
“這樣吧,三兄要謀殺的人是我,要打要罰也應該由我來,把他交給我好了。”謝靈運繼續說道。
“好。”康樂公卻是於脆地同意。謝和謝混也沒什麼異議,當然他們都知道謝靈運不會亂來,必定是有什麼辦法的。
以謝靈運的實力,兩三個謝公信都不夠看,所以都不用忠叔了,當下他押着三兄回去靈運院,因爲需要動用的聚寶盆沒有帶來。
回到靈運院,一衆少女聽聞情況之後,阿蠻勃然大怒,狂抽了謝公信十幾巴掌,打得他兩邊臉都腫了,在衆人的幫拉下,這才憤憤不平地停下。而謝公信沒有還手,只以一雙充滿着殺氣的眼睛掃視着衆人,陰沉的道:“這就是你的辦法?找個悍婦來羞辱我?”
“我看你還是欠抽”阿蠻恨恨地又要動手。
“那不關我事,是一點意外。”謝靈運笑了笑,“不過如果可以抽醒你,我也不介意的。既然不行,就讓你試試另一招吧”
他拿着聚寶盆對準謝公信,驟然金光大放,將其收了進去——
“哦我明白了公子想的辦法,就是用大佛像感化他”純兒高呼,謝靈運哈哈笑道:“沒錯,正是如此,我們也進去看看。”
當衆人進來了聚寶盆空間,只見謝公信側躺在金身佛像前面,痛苦不堪地全身抽搐,雙手捂着腦袋,啊啊的不斷慘叫,似乎點化已經開始了。而在他旁邊,凰凰、謝靈芝等靈獸妖精圍了一圈,好奇地指指點點着,又是哪個壞人呢
“三兄,靜心下來,聆聽自己心底的聲音,驅散那些無明,看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從什麼樣變成現在這樣,看清楚自己的本心……”
謝公信痛苦地掙扎之中,隱隱約約地聽到謝靈運的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