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裡在起先追逐折騰的時候已弄得凌亂,茶几凳子等物翻倒在地上,猶如剛遭了竊一般。加上幾件衣服胡亂丟在地板上,整個一狼籍荒淫的場面。薛崇訓這樣對待李義珣的王妃,他下意識也明白是一種犯罪,但偏偏沒有法律和人能約束他,他也就越來越大膽地胡作非爲了。
坐在桌子上的龔氏面有怒氣,但她此時的不滿並非因爲薛崇訓對她無禮,而是正當她沉迷的時候被薛崇訓掐痛了強行拉回現實,這種感受如噎着一樣不痛快,又像話說了一半被人打斷不準繼續說出來一般憋屈難受。
龔氏若有若無地小聲說:“你能別掐我麼?”
薛崇訓心道:見你死氣沉沉地坐在桌子上,憋着一點反應也不給,總得“調教”一下吧。
他便說道:“這得看你的表現。”
“你已得逞了,還要怎樣?”龔氏道。
薛崇訓搖頭道:“你別咬着牙忍着,舒服了得叫幾聲吧?”
“我不會!”龔氏紅着臉把頭偏了過去。
薛崇訓辦事的動作並沒停下來,他體力甚好說話也不氣喘:“到時候你求我別停下之類的,或者把腰挺上來一些……”
龔氏忍無可忍道:“我豈是那種恬不知恥的蕩婦?你枉爲世家門第皇親貴胄,真是一個無恥**之徒!”
薛崇訓愕然,被這麼一罵心下冒出一絲惱怒。龔氏也看到他臉上露出的惱色,她便本能地感覺畏懼起來,此時薛崇訓的形象在她心裡完全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壞蛋。
但薛崇訓的怒氣很快就消了,便有些興致索然……心道這種事兒還得看人,看樣子面前這龔氏是一門心思認定禮教的人,要讓她豁出去做出十分不合常理的事恐怕會十分費勁。一想到要浪費時間在這個並不重要的女人身上,他便沒心思了。然後他就不再搞什麼花樣,有些粗暴地在龔氏發泄了慾望就放開了她,然後猶自走到銅鏡前去整理衣冠。
龔氏拉攏衣襟擋住被撕開的領子,可憐兮兮地蹲在桌子邊上雙臂抱着膝蓋,終於忍不住抽泣起來。
薛崇訓穿好衣服之後便拾起地上的大衣,走到她跟前給她披在背上。龔氏頓時擡頭看了他一眼。
薛崇訓已頭也不回地拉開門閂走了出去,一股冷冰冰的空氣頓時襲面而來,春天來了但關中北部的溫度依然比較低。
……他出得張府內宅的洞門,沿着屋檐向臨時行轅大堂那邊走,正遇到一個綠衣書吏,上來彎腰說道:“王爺,大堂上的明公們正找您呢。”
薛崇訓沒理他,精緻去了大堂,果見王昌齡等一衆幕僚和心腹大將都在那裡等着。他們見着薛崇訓忙屏退左右,王昌齡吩咐一個胥吏道:“在大門口看着,沒有招見的人一律不準入內。”
“出了何事?”薛崇訓見這陣仗有些詫異。
王昌齡掏出一份信札來,信封已經開了,估計幕僚們已在之前看過……王昌齡有權開封各種薛崇訓名下的公文,是薛崇訓自己授權給他的。
“東受降城來的密信。”王昌齡一臉嚴肅道,“使者帶到上郡後,我看了他的印信,確是三受降城的兵符,派人過來的是張仁願治下的將領!”
薛崇訓不動聲色地仔細看了一遍信札:“這些人是想投誠,等官軍兵臨城下之時取張仁願的首級邀功?”
王昌齡道:“正是,張仁願治下有戰力的兵馬主要在三受降城,其部下稱只要官軍抵達東受降城,便將東受降城和中受降城獻城投降,同時在西受降城的同謀者進張仁願的大帳斬其首級,全軍向我官軍投誠……大勢已去,看來張仁願是衆叛親離了。”
張五郎當下就抱拳道:“但恐有詐,薛郎親自前去不妥,我願得五千兵馬去東受降城與他們配合此計。”
王昌齡也贊同道:“確實有詐降的風險,萬一這封密信是計,薛郎輕入張仁願轄區腹地,容易被合圍四面受敵。但咱們也不應輕易放棄這個機會,如果三受降城的武將投誠是真,咱們便能不費兵力平定叛亂,同時得了安北一帶的邊軍亦能重新構築對突厥人的防務,便可將此時的邊關危局化險爲夷。”
幾個人商量了一通,回頭看薛崇訓時,只見他坐在北面的椅子上垂頭想着什麼,剛纔商量的時候好像一直都沒說話。大夥便將目光投到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看法。
薛崇訓回顧衆人了一眼,這才所有所思地說道:“我剛剛在想,這一齣戲是不是張仁願和部將們一起演的?”
王昌齡問道:“薛郎認爲此是誘敵之計?”
薛崇訓道:“是計,但不是誘敵之計而是苦肉計……張仁願聯合宗室嗣澤王造反,起手之時發動偷襲就借了突厥人的輕騎奇兵,然後公然反叛又有借突厥兵增加實力的路走。不料和突厥人搞一塊兒本身就是一個敗筆,咱們前些日子略施小計,便將他逼得無路可走。只要張仁願敢放突厥人入關,他必是一個身敗名裂的下場,背定了漢奸的千古罵名。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輒?用這個苦肉計,或許能保住跟他造反的心腹部將的性命,至少能保住他們的家人吧?”
聽他這麼一分析,衆人都點頭稱是,覺得有這個可能。不過這只是薛崇訓提出的一個猜測,究竟三受降城那邊搞什麼,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張五郎還是有點擔心,皺眉道:“安北都護及三受降城等地可調動兵力達五萬人,都是百戰驍勇的邊軍,更嚴重的是萬一這是誘敵之計,突厥兵也可能到陰山以南……而我軍等待關中軍抵達之後最多能集結大約三萬三千人馬,敵衆我寡薛郎不得不作提防。”
就在這時,薛崇訓大咧咧地一拍桌案道:“待得關中軍一到咱們就啓程去夏州。”
他還真不信張仁願在這樣的輿情下能有效動員整個安北地區的唐兵來內戰,而且還用誘敵之計不被官軍聽到風聲?
於是一場計劃佈置就這麼輕而易舉給拍板了,幕僚團也習慣了這種狀況,因爲決策權完全在薛崇訓的手裡,他這個人最信的是自己的直覺並且有點剛愎自用,勸也是無用。
三月上旬,關中軍精銳三萬大軍抵達了上郡,爲此運用軍械糧草的民丁更是不止這個數目,從關中平原到高原地區的沿途州郡,徵調壯丁騾馬不計其數,戰爭對農耕帝國顯然是一件非常消耗財政國力的事。
到達上郡的還有長安的任命官文,薛崇訓掛了單于道行軍大總管的名號……但此前他給太平公主的書信中要求的是“黑沙道行軍大總管”的官職,這回的授命狀有所出入,薛崇訓也看出了其中的微妙原因。
黑沙城是突厥汗國的南庭,如果帶兵主將掛黑沙道行軍總管的名,那就是徵對突厥人的戰爭,薛崇訓之前就意識到此戰會把突厥人也牽連進來,所以纔在信中那樣寫;而單于道是指單于都護府,位於陰山附近,政事堂此時授權薛崇訓“單于道行軍大總管”的職位,意在平叛對付張仁願,而有和突厥人修好關係議和的打算。
薛崇訓拿着任命狀瞧了許久,心下也理解了張說的苦衷。連年用兵財政定然不支,在現有國策下難以再負擔起一場國戰。李隆基垮臺後,太平公主黨羽扶植李氏傀儡上位,將國家大權盡數獨佔,這本身就是不算正大光明的事,只是世人敢怒不敢言而已,以張說爲首的太平黨朝廷爲了穩定局勢,這兩年一直實行寬容緩和輕徭薄賦的國策。這樣的國策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國庫收入欠佳,又經歷了與吐蕃人連綿不斷的戰爭,早已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就算劉安等人多次在內政上革新,也不能完全滿足戰爭機器的無底洞。
薛崇訓看着單于道行軍大總管的公文沉思了許久,連燈光越來越暗都沒察覺。直到一個丫鬟跑進來挑燈芯,他才從自己的內心世界中回到了現實,擡頭一看窗外的天都黑了。
丫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料正遇到他的目光,她便忙轉頭看向燈架,裝作認真在做本職工作的樣子。
不料這時薛崇訓忽然說話了,丫頭便急忙停下來躬身侍立,等待着他的吩咐。
薛崇訓說了一句她完全聽不懂的話:“覆滅有時候並非因爲戰場上的失敗,你可知道怎麼樣會讓一個政權在不知不覺中覆亡?”
那丫頭無辜地看着他,拼命搖頭道:“奴兒大字都不識一個,更不懂國家大事天地玄黃,請王爺恕罪……”
薛崇訓只顧自言自語:“這會兒萬一要面臨戰爭壓力,不得不徵募調動數十萬大軍對抗,那就得讓你們這些老百姓出力出糧出錢。你大字不識自然不明白爲啥要讓你們受苦,肯定以爲咱們這些貴胄驕奢淫逸殘暴不仁,到時候東邊出了個黃巾軍,西邊出了個紅巾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