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段譽回答,內堂裡咳嗽聲響,走出一個白髮老人來。
他大袖飄飄,緩步而行,高額凸顙,容貌奇古,笑眯眯的臉色極爲和藹。行至近前,朝衆人行了一禮,這才說道:“各位客官請坐,是要喝酒還是住店?”說的是北方口音。
朱丹臣笑道:“哈哈,咱們既要喝酒,又要住店。先打三斤高粱酒上來。”
那老人道:“是,是,清兒,打三斤高粱酒。”
朱丹臣又拱手問道:“老丈請了,不知怎樣稱呼?”
那老漢微笑着答道:“不瞞衆位客官說,小老兒姓林,原是陝西人氏,自幼生長在那裡。後來到此地做生意,認識了一個本地女子,和她結爲夫婦,而後生了一個兒子,兒子又取了一個本地的媳婦,因此就在這裡紮下了根。”
待他說完,朱丹臣指着段譽道:“這位是敝上餘公子,剛從洛陽探親回來。這幾位是明老哥,李老哥,程老哥,歸老哥,還有幾位開封府大相國寺的大師,在下姓陳。”
那老漢嘿嘿一笑,道:“餘公子、明大哥、李大哥、程大哥、歸大哥、陳大哥、幾位大師,請隨老朽上樓。先到各自的房間看一下,再下來喝酒不遲。”
段譽、東方不敗等人聽朱丹臣報了假姓和假來歷,便知事有蹊蹺。當下各人都留上了心。
上得樓來,段譽、東方不敗各住一間房,四大護衛以及其他大理人士共住一間,所有僧人共擠一間。
待在各自的房間放好行李,衆人便下樓回到大廳,等待着用晚膳。
那青衣女子低頭託着一隻木盤,在段譽等人面前放了杯筷。將三壺酒放在桌上,又低着頭走了開去,始終不敢向客人瞧上一眼。
段譽見這婦人身形婀娜。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容貌甚美,行爲舉止看起來明明是一副貴婦的做派。想不通她爲何來做這賣酒勾當。而且舉止生硬,似是初爲。
而東方不敗覺得先前那位林老先生吐屬優雅,頗有幾分大儒之風,絕不是一個其自稱的生意人。
二人心中狐疑,對視一眼,提醒對方多加小心。
玄難等僧人不能飲酒,於是自行到爐邊取了些茶水來飲用。
沒過多久,先前那個黃衣漢子就從廚下端了幾盤菜上來。往桌上一放,玄難等僧人毫不猶豫提筷便吃。而段譽等凡夫俗子卻傻了眼原來端上來的盡是青菜、蘿蔔等素菜。
褚萬里吃了兩口,心中窩火,把筷子一放,大聲叫道:“店家,店家!”
林掌櫃連忙奔了過來,問道:“李大哥,有什麼吩咐?是菜不合胃口嗎?”
褚萬里瞪了他一眼,回答:“對,這些菜就是不合我的胃口。”而後用手一指玄難等僧人,繼續說:“雖然那幾位大師是出家人,要吃齋飯,但我們這些同行的,卻不是和尚,你別盡拿這些喂兔子吃的來打發我們。”
林掌櫃趕緊陪着笑臉說:“哎呀,李大哥,老朽哪能把您當兔子啊!只是這兩天小店實在是沒進什麼葷食,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叫我們怎生得做出大魚大肉來呀!”
“我這就給你們進!”說着,褚萬里提起自己的兵刃鐵釣竿,向古篤誠、傅思歸一招手,三人便即出了店門。
還沒過一盞茶的工夫,褚萬里仨就提了一條鯉魚、一隻野雞、一隻黃兔回來,交給林掌櫃道:“囉,這是我們三兄弟剛纔打到的,你拿去洗剝乾淨了,炒上個三大盆。”
林掌櫃道:“是,是!多謝,多謝!”然後就提了鯉魚、野雞、黃兔轉身到廚下去了。
重新入座後,褚萬里在古篤誠、傅思歸和自己的杯中斟了酒,端起酒杯,仰脖子一口喝乾,伸舌頭舐了舐嘴脣,又嘀咕道:“哎呀,也不知這店家是怎麼做生意的,爺們要下酒,連些牛肉、蠶豆、花生都沒有,唉。”又斟了一杯酒,正待再喝,忽聽得朱丹臣悄悄跟自己說:“褚大哥,今晚咱們得警醒着點兒,我瞧這地方總是有些兒邪門。”
褚萬里聽了,卻不以爲然,說笑道:“是,是,咱們啊在這客店之內,最好別飲水吃東西。那位林老頭極工心計,佈置得如此周密,其中定有重大圖謀。”
衆人聞之,不禁莞爾。
沒過多久,三大盆熱氣騰騰的葷菜就被端了上來,飢腸轆轆的褚萬里拿起筷子就夾了一片魚放進嘴裡,只覺味道也不甚鮮美,看來這裡伙伕的手藝的確不行,但比之先前的蘿蔔白菜,滋味已經大有改善。
段譽、東方不敗等人,見他吃完魚後全無異狀,便也毫不客氣地動上了筷子。
待褚萬里又要去夾那盆黃兔肉時,東方不敗忽地心念一動:“我本是百毒不侵之軀,焉能讓褚大哥一而再再而三地爲我冒險試食?”趕緊搶先夾了一塊兔肉和一塊雞肉放進嘴裡,咀嚼下嚥之後發現其中並沒有什麼毒藥,這纔出口讚道:“嗯,味道不錯,好吃,好吃!”
褚萬里被她搶了個先,心下不悅,白了她一眼,然後說道:“瞧你那猴急樣!”說着也夾過兔肉、雞肉大嚼大咽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衆人就回到各自房間裡歇息去了。
雖然褚萬里先前曾戲稱朱丹臣過於謹慎、疑神疑鬼,但此事關係到自家公子的安危,當晚他帶着其他三大護衛和衣躺在牀上,手中握緊了鐵桿,耳聽着窗外的響動,半睡半醒地高度戒備。
直到二更時分,都毫無異狀。
可到了三更天,褚萬里他們聽到樓下窸窸窣窣地有響動,似乎有人在說話,跟着便是門被推開,人輕手輕腳走出去的聲音。
他們不明真正原委,但料想多半是對頭要採取行動了,就一個個翻身下牀,開門來到走廊上,卻見東方不敗、段譽和一衆少林武僧都走出了自己的房門。
衆人面面相覷一陣之後,不約而同地走下樓來,推開大門。
突然之間,西北角天上亮光一閃,跟着一條紅色火焰散了開來,隨即變成了綠色,猶如滿天花雨,紛紛墮下,瑰麗變幻,好看之極。
段譽好奇道:“咦,是誰在放煙花?”這時既非元宵,亦不是中秋,怎地會有人放煙花?
過不多時,又有一個橙黃色的煙花升空,便如千百個流星,相互撞擊。
東方不敗心念一動,說道:“這不是煙花,是敵人大舉來襲的訊號。看來我們果然中計,成了甕中之鱉、板上之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