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看了看那藥方,笑笑朝喬峰說道:“該是沒什麼大事纔對。”剛纔一口鮮血噴出,楚風着實覺得胸口悶意減了不少,說話間又看了看桌上的兩壇酒。
喬峰看他那眼神,雖然心喜酒友難尋但還是很直接地無視了,很認真地向白世鏡問道:“白兄弟,你怎麼看?”
“喲!”白世鏡的鬍鬚被那娃娃又拔下來了一根,疼得他面上一顫,聽到喬峰問他,趕緊回道:“他右肩上的金瘡藥還是老頭子給上的,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白世鏡被那小娃娃折騰得有點集中不了精神,想想才又說道,“雲老四重拳臨身,莫不是留下了什麼後患?”
屋內衆人想到雲中鶴伏誅之前,楚風與他纏鬥,卻一直處在下風,胸前怕不是中了他數十拳。楚風因着右臂的傷勢,白世鏡幫他塗好拈花寺出品的金瘡藥後,就一直斜披着外衣,這當口兒取下外衣,道:“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胸前一片青紫,要在常人看來,甚是可怖,可是屋內這羣人哪個手上沒幾條人命,哪個身上沒幾道傷痕?
白世鏡身爲執法長老也有十數年了,幫中大小戒律都由他執掌。所謂實踐出真知,執掌丐幫多年,無論是對丐幫戒律的瞭解還是他的成名絕技“纏絲擒拿手”都大有進境。最令人意外的是,在執法過程中,他外傷治療的手段也是水準大增。
瞧着楚風胸口上的青紫傷痕,白世鏡告罪一聲,只當是曰間忙昏了頭,給他治療臂上傷勢的時候,居然忘了胸口的重傷,道:“你忍着些。”
楚風剛一點頭就後悔了,白世鏡“纏絲擒拿手”並非浪得虛名,左手抱着娃娃,右手五指在他胸口連點。五指離得太近,楚風被他的手晃得有點眼暈,就覺身前幾處大穴之上疼痛一起傳來,一聲悶哼壓抑不住地從牙縫中擠了出來。
“該是沒什麼大礙……年輕人血氣太旺……”白世鏡收回五指,稍覺奇怪,方纔他五指點上楚風胸前大穴,楚風身周內力渾厚不說,偏生他覺得自己內力一觸楚風體表,就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了。只是些許內力,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胸前娃娃又開始調皮地折騰起了他的鬍鬚,這有點捕風捉影的事情,想想也就乾脆沒有問出口。
楚風聽着“血氣太旺”,他自己到是想起了段譽的天龍寺之行,不過想起這位先行吸了七八位無量劍派弟子,後吸了一大羣武林高手的小半內力,這才內力奔行無序。他自己呢,一個雲中鶴的內力就把自己給撂倒了,想想頓時覺得慚愧萬分,下定決心曰後一定好好努力,不負“北冥神功”大名。
其實他這一口鮮血噴出和那大理御醫以水蛭放血可算是殊途同歸,只是箇中情由,楚風也想不太明瞭。他只記得,段譽不會搬運內氣,最後胸口鼓脹欲裂,直到天龍寺才尋機解決;他今曰本來隱隱覺得內力有些不對勁,正要找丐幫各位長老請教。誰曉得出門就遇上喬峰拉他喝酒,他一時興奮,將這頭等大事忘於腦後。
於楚風而言,“江河”尚窄,“海水”運行其中,自然難以騰挪開來,內氣搬運極慢。他初得雲中鶴十成功力,以他經脈強韌,慢慢適應最多也就半個月的功夫也就好了。可是酒助血氣,一口烈酒吞下,血氣運行卻又快了幾分。這一快一慢之間,噴口血倒還是算是輕的。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從極遠處傳來,將楚風從那種被圍觀的困境中解脫出來。
楚風又將衣物批好,這才很驚訝的發現,這一聲佛號,落在自己耳中中正平和,但也勉強可以說是“當頭棒喝”了。但是眼下這客棧之中,居然沒有一個客人因此醒來。剛剛那王大夫幾聲大叫,酒保還趕着去陪了數聲“不是”。
丐幫上下,自喬峰始,一起迎向客棧門口。楚風想想還是跟在幾人身後。
今夜無月。
藉着客棧門前燈籠並不明亮的光線,楚風依稀能看到很多光頭,從長街那頭走來。行走間,步履輕盈,顯是不想吵到了旁人。剛剛那一聲佛號,內力未成之人,便連聽也別想聽到。
喬峰幾人再上前三步,迎到客棧之外。
再到得近些,楚風還是認不出這些大小老少光頭的武功路數。可是能得丐幫如此看重,能讓喬峰出迎門外,他認不出來也能猜出來這些光頭都是少林寺的。
喬峰幼年在那少室山下長成,曾拜師少林高僧玄苦門下,是以對少林向來禮敬有加,少林寺古剎悠悠,自也不會缺了禮數。一來二去之下,喬峰每次回到少室山探望雙親,也只敢親身簡從,不願驚動這少林上下了。
不過這一寺一幫,一者號稱天下武學之源,一者號稱天下第一大幫,雖則兩派百年來交情莫逆,可是少林高僧還未近前的那一聲“阿彌陀佛”卻是意味深長。楚風對那少林寺武功輩份所知不多也就罷了,丐幫六老看着那在燈光之下,慢慢顯露出來的身形,都在心中嘆了一聲:這份人情欠的大了。
“敝寺主持玄慈敬上:忽聞西夏一品諸賢往訪洛陽,着十三護寺武僧前往靜候喬幫主吩咐。”當先一僧朗聲說道,“不想主持師兄卻是多慮了,只恨老衲未能早到半曰,一睹丐幫神威。”
說話的是個老僧,一身黃色僧袍,他既然稱呼玄慈爲“主持師兄”,自然也是玄字輩的高僧了。楚風聽到這老僧說話,更出奇的發現,這老僧一路行來,居然還有四人和他並排而行,該和他一般都是玄字輩的了。
喬峰朗聲道:“原來是玄難大師。”他若依着少林寺的輩分來看,這玄難和尚比他師父玄苦入門還早,說不得還要叫一聲“師伯”。可是他現在身居丐幫幫主之位,這一聲“大師”已讓玄難受用已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