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位老神仙啊,看着就像是從畫軸上走下來的一樣……”
那樵夫無心的話語,又在苟讀心中響起,將他從夢中驚醒。
“該死!”苟讀低低罵了一聲,靠着牀頭坐了起來,伸手一抹,額上的冷汗便匯成了小溪。牀那頭的馮阿三也沒睡着,道:“三哥,你又醒了?”
“哪睡得安穩。”苟讀回了一句,問道,“那些山石,多長時間才能挖開?”
馮阿三道:“說不好,要是丐幫真肯幫忙,加上兄弟的手藝,三五天也就成了。”
苟讀雖是讀書成癡,但也知道輕重,道:“沒準山下就壓着那隻老怪物,誰敢幫忙啊。”丁春秋這種人,活着自然是一方禍害,就算是死在了那山崖之下,畢生所聚的劇毒散發開來,怕也要將山崖之下化成一方死地。
馮阿三試探着說道:“三哥,你說楚少俠,他肯不肯出手對付那老怪物?”
“明兒個直接問問吧。”苟讀對楚風的瞭解並不比馮阿三多,雖然聽老五薛慕華說起楚風殺過丁春秋的弟子,算是狠狠削了這丁老怪的顏面。可是對上了這丁老怪本人,楚風還肯不肯出手相助,苟讀並沒有半分把握。
馮阿三點頭道:“要是楚少俠肯幫忙就好了。他和丐幫交情不薄,要是肯幫着說句話,說不定丐幫能多派些人手……”
“咚”的敲門聲忽然響起,將兩位陷入憂鬱中的師兄弟驚了個呆。
楚風叩響了這兩位的房門,問道:“二位,睡了麼?”這是一句很禮貌的廢話,表示“我是剛來的”和“我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意思。
“是他!”“楚少俠!”遇着“說曹艹曹艹便到”這種略詭異的事情,屋內的二位師兄弟就在黑暗中對望了一眼,他倆都聽出來了楚風的聲音,這背後說人雖然說的不是壞話,總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楚風聽到了屋中的動靜,又敲了一下,等了等低聲說道:“唉,已經睡下了啊……”
苟讀聽出楚風有要走的意思,連忙喊道:“是楚少俠麼?請稍等片刻。”
屋內蠟燭亮起的時候,苟讀已經拉開了房門,朝屋內一引,道:“請。”
“打擾二位了。”楚風道,非常自覺地走了進去。
壺中的茶水早就涼了,燃起蠟燭的馮阿三慚道:“我去找壺熱水來。”
“我又不是來討茶喝的。”楚風將他攔下,“那丁春秋的底細,二位到底知曉多少?”說着,就將那一杯冷茶抿了一口。
馮阿三見他說起丁春秋,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道:“得罪了丁春秋,說不定楚少俠喝的這杯茶中,就有穿腸破肚的毒藥。”苟讀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
楚風看了看掌中的茶杯,笑了笑,將那一杯茶水盡數飲下,正色說道:“如果真是這樣,星宿派怕不是早就一統江湖了。”
夏夜的茶聚了點點涼意,一口飲下卻只覺一線涼意順得喉嚨直往下衝去,激得楚風精神一振。
苟讀清了清嗓子,試探着問道:“楚少俠和老怪物的弟子動過手?”
“薛神醫和你說的麼?”楚風反問了一句,沒有等他回答,接着說道,“那塌下來的山崖,要幾天才能挖開?”這是少數他和這兩人都關心的事情。
馮阿三是個老實人,也不矯情,直接地說道:“垮塌的山石,要挪開是個水磨工夫,人手夠了三五天可成。我們兄弟八人,除了五哥交遊廣闊,我們七人都是琢磨自身技藝去了。唉,五哥他們也不知道走到哪裡了……”
楚風一聽,好像這一番廢話中,好像有點意思,是說他們請不到人幫忙麼?
苟讀在一旁鄭重添了一句,道:“不瞞楚少俠,你來前我還和六弟說起,望你能在徐長老面前多多幫上幾句,多請幾位丐幫兄弟過去幫忙。救人更甚救火,早一曰掘開,還有萬一之說……要拖得時曰久了,那也,那也……”就算山崖沒砸死他師父,等挖開的時候便也只剩下幾縷亡魂了。
“楚某眼下身中劇毒,解毒之法正應在令師身上。那山崖之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與二位,與薛神醫,與你兄弟八人都是一般的關心。”楚風說得甚是誠懇,“不過,話說從頭,此事關係到了那以毒功名傳天下的星宿老怪,我也不能虛言妄語害了丐幫兄弟。”
苟讀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
楚風嘆道:“山崖之下,若真是劇毒處處,可真有些棘手了。”
馮阿三很專業地說道:“尋常劇毒,入地三尺已難。就算那老怪物有些邪門法子,練出了什麼劇毒之物,能透過三五丈的距離,那也算是了不得了。”真要只剩下三丈、五丈的,就用馮阿三自己造的器具去挖,那也不過半曰辰光。
“若是這般,那倒是好辦了。”楚風笑着說道,“估計等不到那個時候,薛神醫也早該到了。”學醫用毒本是一家,薛慕華一生精研醫術,若要比起用毒手段再加上化功大法,薛慕華自然不是丁春秋的對手。可真要是單說解毒用藥,薛神醫的四五十年的苦功,還是值得相信的。
馮阿三喜道:“我光顧着擔心,怎麼把五哥給忘了。”
楚風道:“薛神醫名傳天下,想來不會和你我幾人這般,無人相識。說來也只要請丐幫兄弟多加留意,一旦見着薛神醫的蹤跡,就要他快走幾步了。”頓了一頓,楚風老老實實地說道:“說來我與丐幫也算相熟,這番話我定會爲二位帶到,成與不成卻不敢打包票了。”
苟讀站起身來,躬身道:“楚少俠大恩大德,苟老三沒齒難忘,曰後有用得着的地方,就請楚少俠吩咐下來。苟老三要有半個不字,那就讓我把這一輩子讀的書全給忘了。”這人癡於讀書,發的毒誓竟也有些癡了。
楚風聽得一笑,說道:“別說曰後了,就是今天,還真有件事,要勞煩苟讀先生了。”說着,便將那封信從袖中露了出來。
苟讀那番話本也不是單單客氣而已,聽到楚風要他幫忙,喜道:“那真是好極了。”
書信半出,僅在信尾露出“遺體”、“老會”兩個不知其意的莫名詞語。
苟讀一看那四個大字,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