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架在了車廂後面。.
蘇星河和薛慕華接過了駕車的重任。
無崖子一身黑衣坐在車廂深處,雖然年逾九十,可是在那並不明亮的燈籠輝映之下,看上去頂多四十來歲,比起車廂外的那對徒子徒孫可年輕了不少。
靠近車門的位置,楚風放鬆了自己的雙腿,看着劍鞘中已經沒了劍柄的滌塵,覺得有點對不住黃眉大師了。老和尚贈他鐵劍,可是這半年時光不到,劍鞘被毀了不說,現在連劍柄都沒了,說起來要是丁春秋用出的毒物再奇葩點,說不定整柄鐵劍都沒了呢。
木婉清挺恭謹地跪坐在楚風身邊,偷眼看了看那個長得很年輕的老爺爺,還是覺得挺詭異的。
無崖子看着悶不作聲的楚風,笑着問道:“沒了解藥,就連師父都不叫了?”
楚風很沒脾氣地說道:“秋水前輩可說了,找到你老人家,就能拿到解藥的。”
無崖子微微搖頭,道:“老夫三十年前僻居一隅,還能想着有位年輕高手會來向我求藥不成?”心中卻不免想道:“老夫這是跑路啊,你小子難道沒看出來麼?”
“在你老人家面前還說什麼高手啊。今兒個託您的福,還好遇着這星宿老怪的時候,沒有毒發睡了過去,不然麻煩可就大了。”楚風很認真地說道,不過這純粹是忽悠老人家不知道具體情況了——今天晚上他如果沒有及時醒過來的話,估計等到天明的時候就能到那雲夢澤了。然後,如果有機會的話,倒是可以去星宿海救救人?或者,乾脆給這兩位加起來過了一百五六十歲的師徒收屍了。
“解藥不難尋。”無崖子今天的心情其實還算不錯,逆徒丁春秋在滌塵之下受傷而退,雖然說不上大仇得報,卻也可說得上“稍吐怨氣”了,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小子並非他的徒弟,他已經活不了幾年了,有點直接地問道,“你真的不拜我爲師?”
“恩師顧子塵十數年養育之恩,晚輩畢生銘記。”楚風很認真地說道。李秋水當楚風是無崖子的弟子,無崖子的想法與她相近,可是等到這兩位遇上了,得知自己二人一把年紀被這年輕人給戲弄了,一把怒火燒起來,可不是件說笑的事。楚風瞞過一次李秋水,這次對着無崖子就乾脆直說了秘籍之事。
車廂外的薛慕華不知道是自己膽子突然大起來了,還是他師父蘇星河聽他說了之後他師父再鼓動了他,稟道:“師祖,無量劍北宗已被人屠滅,眼下只剩師叔一人。”
“這倒省下了一番功夫……”無崖子很和藹地說着很不和諧的事情。
車外的蘇星河也沒那楚風當外人,說道:“楚師弟,無量劍北宗固然是你出身之所,本門神功傳承的重任卻也不得不落在你的肩上了。”
楚風道:“此言何解?”
蘇星河道:“師兄門下八個徒兒給我引入了歧路,師兄入了更是歧路中的歧路。恩師一身武學,爲兄就連皮毛也沒摸到,否則哪裡還輪得到丁春秋來興風作浪。”他語中稍帶威脅,暗指外面還有個大對頭丁春秋呢,卻絕不直言此事。
楚風笑道:“別再提那傢伙了,嚇着我媳婦了,我和你沒完。”
車內車外同是一笑,年齡都能做木婉清祖父的蘇星河很認真地朝了“弟妹”道歉……
楚風正色說道:“能得前輩看重,實是楚風前世修來的福分,可北宗大仇未報不說,拜師之事總也要先稟明顧師的,還請前輩明察!”
“本該如此。”無崖子見他鬆口,也不再逼他,轉而說道,“你還真就只會劍法?”
楚風“嗯”了一聲,道:“數年苦功都在一柄劍上,旁的也沒得時間,沒得心思去學了。”
無崖子只問道:“要是有人現在要和你交手,你如何對敵?”
楚風看了一眼劍鞘中的滌塵,道:“憑了凌波微步、北冥神功,至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無崖子點點頭,又道:“來的如果是那逆徒呢?”
“星宿老怪啊?”楚風看無崖子頷首應下,便直接問道,“他那一身毒功哪兒學來的?”
無崖子沒有回答,不過臉上微微有點泛紅:被自己徒弟收拾掉了的這種事情,總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楚風其實挺意外的,無論是無崖子他們這一輩的三位老人,還是蘇星河一脈的九人,明明沒有一個人靠了毒功行走江湖,道:“要是能知他毒功有何破綻,自可針對應敵。不知道的話,他那一手化功大法怕是不怎麼好對付。”楚風記得無崖子直接說過,不要吸丁春秋的內力。
無崖子拍了拍自己的雙腿,卻沒有說雙腿的事情,道:“爲什麼不用凌波微步?”
“有你們幾位在,我跑了,難不成還把你們留給他啊?”楚風笑了笑,“說起來,我這門功夫練得不對麼,大理的時候,秋水前輩可是看得很不順眼。”
“一身匠氣。”無崖子很無情地說了一句李秋水曾經說過的話,“不過,只要你勤加修習,往後再也沒人說你練得不對了。”
楚風道:“有什麼訣竅麼?”
“不是早就告訴你了?”無崖子反問道,然後他看着楚風一臉的迷茫,又說了一句,“身法要義,若不反求諸內,終是緣木之法。”
楚風聽到此處,脫口說道:“意動神隨。”
無崖子微微一笑,道:“等到把功夫修成自己的功夫,纔算得上是小成。”
楚風再想說話時,無崖子似是疲倦涌了上來,閉目道:“有什麼,等到了雲夢再說吧。”
雲夢到了的時候,薛慕華已經將那星宿三寶中的柔絲索打理好了,掀起車簾的一角,給楚風遞了過來。只不過原本縛在柔絲索上,藉以使力的鐵環上的“星宿”二字,好像得罪了駕車的師徒二人,不知道被兩人扔在了什麼地方。
楚風看着那一卷近乎透明的蠶絲,再看看懷中已經沒了劍柄的鐵片劍,很不淡定的想道:“這是要綁起來,玩飛劍的節奏麼?”
車廂外的師徒倆,已將車後掛着的輪椅拿了下來,蘇星河請道:“師父,到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之下,落在先下得車來楚風眼中的雲夢澤,除開那花期未至的蘆葦,便只有那一片浩淼無方的大水了。
昨夜一場雷雨,水面上還縈着幾許霧氣。
煙波之中,一人踏舟而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