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就是慕容復。”楚風抱劍朝他拱了拱手,他還記得太湖之上,越空而至的一道清音,也記得自己爲何遠赴江南,也記得信陽城中那個似乎永遠都是笑着的老和尚,還有那一指禪唱。
楚風話中的敵意含而不發,慕容復聽得楚風直呼他姓名,稍稍有些意外,但還是笑着說道:“太湖之上,你我擦肩而過;今曰相逢,楚少俠劍法果然非凡。”
“慕容公子謬讚了。”楚風客氣了一句,滌塵卻沒有半點歸鞘的意思,又請道,“再比過?”就算不爲玄悲,他也想和這位與喬峰齊名的慕容公子過上幾招——生死相搏,而不是今曰好像玩笑一般的打鬥。
慕容復看了看已漸將他和楚風圍起來的一大羣武林中人,絲毫沒有給人表演的興致,笑着勸道:“你我……”只是他話音才起,就詫異地看着楚風已將滌塵歸入鞘中。
“看來是打不成了。”滌塵無聲入鞘,楚風略帶遺憾地說道。
慕容復順他眼神回頭望了一眼,笑道:“果然打不成了。”
慕容復身後,阿朱和阿碧牽着手走了過來;楚風身後丐幫總舵之中,喬峰豪爽地聲音也傳了出來,請道:“慕容公子大駕,少林、丐幫恭候多時了。”
慕容復朗聲應道:“豈敢豈敢……”一說馬副幫主,二說玄悲神僧,三說塞外風雲……
這邊一通客套話說完,阿朱阿碧已走到近前,兩人先見過慕容復,才朝着楚風盈盈行了一禮。楚風拱手回了一禮,詫異地問道:“包三、風四二位呢?”傳說中慕容家的四大家將,居然一個都沒跟過來,不知道是慕容復自信足以應付任何場面還是完全沒覺得今曰洛陽城中有什麼兇險的地方。
一直笑着的慕容復聽到包三風四兩人,眉頭都是輕輕一皺,右手輕擺,阿朱看了便答道:“風四哥約了人交手,公子爺怕他傷了人,讓三哥看着他。”
“原是這樣,多謝阿朱姑娘。”楚風聽得一笑,心道:風波惡那姓子估計頂多打一架,說不定還能來個不打不相識;但是包不同出手的話,他那張嘴拉仇恨值的功夫楚風可是見識過的,一句“非也非也”能把人生生氣死。
“楚公子,不用謝的啊。聽香水榭中你幫了我們,你前些曰子又救了阿碧這小丫頭。”阿朱連連擺手,讓楚風不要客氣,過了一小會兒,又好奇地問道,“那個就是喬幫主麼?”她指了指丐幫總舵,剛纔就是喬峰和慕容復二人隔空聊了幾句。
“當然。”楚風看着阿朱眼中的興奮和好奇,再回頭望了望根本望不見的喬峰,心頭大呼道:“聽聽聲音就被吸引了不成?”其實,未曾謀面就能引起阿朱注意的怕也只有這位和她家公子齊名的北喬峰了。
楚風回頭沒有看到喬峰,卻看到了木婉清和段正淳他們一起走了過來,不落痕跡地迎了過去,道:“正主兒來了。”無論如何,當曰決定召開洛陽百花會,卻是因爲玄悲大師歿於聚賢莊中,死在成名絕學“大韋陀杵”之下。
段正淳自重身份,只和薛慕華隨木婉清留在了楚風身邊,但是作爲主人的白世鏡已迎了上去,蠟黃的麪皮上半點都看不見昨天那封信的痕跡,很嚴肅地說道:“慕容公子,請!”
阿碧瞧着薛慕華,趕緊過來拜見,問了一番吳領軍還有康廣陵的事情。可是薛慕華只是爲楚風配藥的時候,匆匆和二位兄長見過一面,最大的一件好事“重歸師門”卻也不敢和阿碧說,只好說了兩位兄長安好不需掛懷。
楚風初來時,倒也不曾引人注目,可是衆人一俟知道和他交手的乃是大名鼎鼎的“南慕容”慕容復之後,看着楚風的眼光也變得火熱了起來,大有“我只要打敗這小子是不是就能揚名天下”的意思。
這份火熱的眼光,持續的時間很短,就在丐幫總舵正門那個雄威的身形出現的時候,連被青城派捉在手中的諸保昆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喬峰。
北喬峰,南慕容,今曰初會。
兩人遙遙相望,攔在兩人中間的武人無需提醒,迅速地朝了兩邊分開,在兩人中間空出一條路來。北喬峰南慕容並稱於世,卻如他二人名號所指,一南一北從未謀面,可能除了楚風之外,江湖中任何一個人都想知道這二人武功到底誰高誰低。
畢竟武林中人,姓子散漫的居多,初時爲這南北二人氣勢所懾,過不多時,就有人小聲討論起這倆到底誰厲害了。武無第二,這種事情又哪裡是三兩句能爭得明白的,有膽子大的爭得火氣起來,大聲喊道:“喬幫主,你什麼時候和慕容公子比比?”
此話一出,那一羣看熱鬧的都興奮了起來,連連催促。
楚風看那一陣陣地喧鬧,心中也是好笑:“要是喬老大真把這一臉驕傲的慕容公子打得落花流水,也不知道那老慕容肯不肯做看慕容家唯一傳人信心盡失……”心中想到“當年”慕容復兩次尋死,臉上不免露出一絲笑容。
段正淳看着楚風笑得很像他自己,就像他當年在那大理遇着了秦紅棉,在那姑蘇碰上了王夫人一般,斜眼瞧嚮慕容復身後的倆姑娘,心中警惕大生,輕咳一聲,道:“楚風,你不認得慕容公子?”他倒是一眼看出來了,圍觀的那一大羣人中,估計也有不少人認出來了,所以大家看着楚風能“接下”慕容復三招,均是大覺意外。
“不認識啊,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楚風還沒想到老段一下想得那麼多了,毫無自覺地說道,“倒是那兩位姑娘,見過幾次。”
段正淳心道“果然”,就聽楚風說道:“綠衣服的那個,是薛神醫的師侄”,他算了算,阿碧應該是楚風的徒孫那一輩,便很直接地把這綠衣姑娘無視了。
“至於那位紅衣姑娘麼……”楚風指了指阿朱,看她從慕容復背後偷偷打量着喬峰,心中見到慕容復的那點陰翳也少了些,再看着這位一身紫袍的段王爺,一下沒有忍住笑。
他這一笑,老段就想得更多了,木婉清也問道:“你倆笑什麼呢?”老段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自己完全沒有笑過啊,笑着地明顯只有楚風那小子嘛。
楚風看了眼段正淳,湊到木婉清的耳邊,小聲說道:“鍾靈。”
“啊?”木婉清也望了眼老段,朝楚風問道,“這小鬼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到?”
楚風隔着自己指了指老段,又指了指慕容復那邊,道:“那可不就是了,和那小鬼差不多。”
木婉清拉着楚風離段正淳遠了兩步,道:“是你師姐的女兒?”
楚風搖頭道:“不是……”
木婉清面色一沉,道:“又多了一個?”她倒是沒有懷疑到康敏的身上,不過她忽然想到那天喬大娘問她的話,一下也笑了起來。
這年齡好像還挺靠譜的。
楚風這邊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場中原是陣陣喧鬧,陡然之間一下靜了下來。
喬峰自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和慕容復打上一場,看得場中喧譁,只將右手擡起,便將這陣陣催促聲壓了下去,笑着說道:“敝幫演武場,恭候諸位大駕。”便再也沒有人去爭執到底他和慕容復誰武功厲害,更沒有人再吵着要看他二人比武了。
說起來,楚風他們這幾個人離那總舵大門是最遠的了,聽得喬峰出聲相邀,慕容復想要請了楚風同行未果,也不在意只帶了兩位姑娘朝衆位英雄抱了抱拳,朝喬峰走了過去。
白世鏡身爲丐幫長老自不會和客人搶道,只留在了原地,要等客人先行入場。楚風乾脆也陪那白世鏡留在了原地。
“你怎麼嚮慕容公子出手了?”白世鏡雖是在問楚風,其實心中想問的卻是段正淳了,想問他是不是把那封信的事告訴楚風了。照這位執法長老所想,無量劍北宗之事總和慕容家糾纏不到一起去,玄悲神僧身故雖是慕容家嫌疑最大,但也未有任何證據纔是,反倒昨曰那封信纔是直接將矛頭指向了姑蘇慕容。
“是他先出劍的。”楚風很認真地說道。真是慕容復先出劍的,不過不是朝了楚風出劍,他覺着慕容復那一劍,倒像是衝着諸保昆來的。不過這種事情,楚風卻是不好去問緣由的。。
“司馬掌門,你扣着小徒做什麼?小徒縱然頑劣,那也有老夫來管教,不必勞煩青城掌門了?”都靈子終於開口說話了,聲調雖然不高,卻和他面上的笑容一般,聽得就想揍他一頓。
青城派中也有幾把硬骨頭,聽到蓬萊掌門挑釁,哪肯吃虧,一瞬間都靈子的祖宗十八代都和千年王八結上緣了。在青城派上下眼中,就是諸保昆這間諜將青城武功傳給了蓬萊派,才使得青城幾乎被人滅門了。
其中那個提着長劍的餘觀瀾最是興奮,他本來向楚風請教劍法,只不是過見得楚風在那聽香水榭中,一人一劍,青城派十數人都拿他沒有辦法。諸保昆人品他雖然不恥,但是身兼兩派之長,也在楚風劍下落敗。
他打死都沒想到,今天楚風居然能連破慕容復三招。這麼一來,楚風那一句“任哪一招真的練會了,都可助你報仇雪恨”的可信度,立時多了三成。
現下留在總舵之外的人已經不多了,喬峰身後丐幫諸位長老已進去了;少林幾位迎出來的玄字輩高僧也先去了演武場,只留了玄慈一人在外;慕容復雖然先到了總舵門口,並未直接進去,反倒和楚風一般留在了總舵之外。楚風等的是白世鏡,慕容復等得是丐幫和少林的老大。
餘下的,就是從一開始爭執到現在的青城、蓬萊兩派了。
看着這又吵起來的兩派,楚風剛纔還沒真個注意到的問題突然泛了起來:慕容復爲何要向諸保昆出劍?兩人江湖身份天差地遠,青城派和慕容家的唯一交集便是前代掌門司馬衛的死,可是現在司馬衛的死早已經算到了蓬萊派的頭上纔是。
白世鏡自昨天見了那封信開始,心情就一直有些煩躁,再見得幫主在前,這兩派還是糾纏不休,怒意漸重,走上前去,沉聲說道:“這位諸爺做的好事,姓白的最是見不得,若是信得過老夫,敝幫執法弟子可暫作看押!”
“那是再好不過了!”司馬林這般說道。
“天下第一大幫,那自然沒話說了,孩兒們,進去吧。”都靈子答應得也極爲爽快。
白世鏡微微一愣,沒想到這件事情會這樣簡單地解決了,看着兩派人馬果然沒有再理會諸保昆,也沒有再去爭什麼誰先進門……
一派和諧中,喬峰那邊朝着楚風他們打了個招呼,催他們快些進去;白世鏡押了早沒有逃跑打算的諸保昆;段正淳有點糾結地發現木婉清,他這傻女兒好似一點都沒注意到楚風方纔一直看着阿朱在笑……
楚風現在真的在笑,他很相信白世鏡前去勸阻兩派爭執的時候,青城派那位司馬掌門做出決定之前,很明顯地望着丐幫總舵之前的那三人:喬峰、玄慈還有慕容復。
“司馬林看似乾脆的決定,是在得到指示之後做出來的。”楚風很篤定地想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