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玄空帶着二人趕回天王寨。他做回原來的打扮,披一件灰色大氅,頂襆頭,戴一張古里古怪的面具。二女則扮成侍女跟在他身後。
一入其中,只見整個天王寨已被搞的烏煙瘴氣,滿目羣魔亂舞,遍地杯盤狼藉。酒罈、酒碗、破桌、破椅、骰子、銅錢散落一地,更有血肉模糊的屍體,髒穢黃白之物。
校場之上,有喝酒賭錢的,有打架鬥毆的,更有些膽大妄爲之人,將遠處村莊中的良家婦女劫到寨中公然調戲。
玄空一瞧當真火冒三丈,心想:“這些人盤踞在此,與那廖恩又有何不同?都是打家劫舍,一窩活土匪而已。這些罵名今後恐怕要背在我玄空身上。”他一怒之下,以辣手連殺了好幾名淫邪之輩。
左道衆人平日裡都是無法無天,此時見了如此雷霆手段,也不禁怕了。那些醉漢方纔還醉氣熏熏、滿地打滾,見此情形,酒意登時退了,誠惶誠恐地躲在一旁。衆人都聚在校場之上,鴉雀無聲,既不敢妄動,也不敢退下。
有幾人站在玄空附近,皆被他那股氣勢所震懾,有些雙膝一彎,跪倒在地,有些彎腰躬身而立。
一會兒時間,天地二煞聞訊而來。兩人慌慌張張跪倒在玄空面前,齊聲喊道:“佛爺,我二人值守不當,使得後院的小姐……”話沒說完,卻見曉娥立在後面。他二人一時摸不着頭腦,均感詫異。
玄空道:“此事我已知曉!”心想:“曉娥是阿揚擒下山的,也怪不得天地二煞。”便道:“你二人起來吧,下不爲例!”天地二煞齊聲道謝,戰戰兢兢起身。天煞又道:“佛爺,黑風上人、笑彌勒兩人背叛了您,現不知逃到何處去了。汪若華被我兄弟二人就地正法了。”
三人對話之時,夏天成、呂若海、無根子、葉非盡、溫芊芊等人也已趕到,躬身圍在一旁。衆人見他挺身而立,心中詫異:“前些時日他還半身殘廢,怎麼這幾天就好了?”但見他氣勢洶洶,誰都不敢發問。
玄空點點頭,對天地二煞言道:“那兩個吃裡扒外的狗才,已被老夫掌斃,不必找了。”
他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卻讓夏天成等人委實心頭一震。黑風上人、笑彌勒的武功已至化境後期,比之夏天成、呂若海還要高出一籌,在羣雄當中也屬佼佼者,就連天地二煞也未必能勝兩人。衆人心想:“鐵佛爺殺此二人彷彿不費吹灰之力,那要殺我豈不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心中惶惶不安。
玄空以腹語大聲言道:“老夫曾撫心自問,當年我惡人谷何以成爲衆矢之的?思來想去,只因門下衆人行徑乖張、胡作爲非,纔會招致江湖上衆多正派的敵意。”
呂若海心思頗細,心中大爲不解:“怎麼這鐵佛爺說起話文縐縐的?”
玄空續道:“如今痛定思痛,老夫要在天王寨立下十條規矩,衆位若願意留在天王寨,須得遵守十戒,否則便請離去,老夫也不阻攔。”
衆人一聽要立規矩,十分牴觸,可又不敢公然反對,只在下面小聲地議論。天地二煞聽得遠處一片騷動,呼喝道:“有哪個不服,上來和爺爺過過招!”無人敢於說話。
過了片刻,呂若海先言道:“常言道;‘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如今天王寨中兄弟衆多,上下宗門數十上百,若不統一立規,仍如過去一般,各有各的門規,那長此以往非亂套不可。我呂若海及摩雲洞弟子自願追隨佛爺,自當遵從佛爺所立的規矩。”
天地二煞聽他侃侃道來,連連點頭,齊道:“呂洞主言之成理,言之成理!”其餘大派掌門爭前恐後紛紛表態,皆表贊同。剩下的小宗門見此狀,也不敢反對。
玄空微微點頭,隨即說出十條戒規,內容同九江盟十戒十規幾乎如出一轍。衆人一聽,不禁聳然動容,心中更是不以爲然,均想:“立下這麼些規矩,豈不和那些自詡正道的宗門一樣了嗎?老子入了旁門,不就是圖個逍遙自在?遵這樣的戒規,那還有什麼滋味?”也有人想:“老子就給你來個陰奉陽違,難道你鐵佛爺手眼通天,能管的住上萬人?”
呂若海、夏天成等人則想:“大丈夫能屈能伸,近來江湖是非太多,暫且答應下來,在天王寨中躲一陣子。等風平浪靜了,我等各回各處,哪裡還用的了你來管束?”
玄空亦知道這些草莽漢子皆爲桀驁不馴之輩,從來都是爲所欲爲。單憑自己幾句話,殺幾個人震懾,根本管束不住。現如今正需要這些人抗衡九江盟,等此次風波一過,立時就和這些人劃清界限。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免得從他們身上沾染到邪風戾氣。他哼了一聲,問道:“衆位有何意義?”衆人齊聲喊道:“我等自當遵守戒規。”
玄空又對呂若海等人道:“各位掌門,且隨老夫進天王殿議事。”說完就邁着闊步,走向天王殿。衆人低頭跟在後面。
進得殿中,玄空讓衆人落座,隨即問道:“不知衆位可曾聽聞,近日九江盟派遣大量盟衆去往五臺山清涼寺?”
幾大掌門一聽事關九江盟,便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溫芊芊上前一步,言道:“稟佛爺,屬下教衆已打聽清楚了。是這麼回事,近來江湖中傳出一個消息,據說清涼寺中一位前代高僧圓寂時,留下一件寶物。二十四鬼手下的妖魔鬼怪聽見風聲,便打向清涼寺。而九江盟的人也打着護寶的幌子,前去爭奪。清涼寺妙海老和尚又找來佛門同道助拳,聽說少林寺的殘餘也去了。三夥人打的不可開交。”
玄空一聽少林寺三個字,心中一喜,又想:“此事果然與我料想的一般,看來那件寶物必是秘藏寶圖。”輕輕點了點頭。
溫芊芊回到座位,夏天成又走上前來,問道:“佛爺是否也想去鬧上一番?”玄空道:“老夫正有此意。”
夏天成轉身與其他人交換眼神,隨後道:“佛爺要同九江盟那些王八羔子動手,我等自當齊心協力,與您同進退!”
徐葉飛起身道:“不錯,讓那些‘正人君子’、妖魔鬼怪也嚐嚐我們的厲害!”不遠處站起一位黑麪大漢,玄空識得此人是天水寨寨主翟洪。只聽翟洪道:“兄弟們窩在山裡早就待膩了,不如跟着佛爺去清涼寺大幹一場。”他身旁另一人附和道:“對!幹他個天翻地覆。”一時間,大殿中喧喧嚷嚷,羣相附和起來。
玄空原來還怕這些人推三阻四,不肯與九江盟、二十四鬼爲敵。卻不想這些人俱是好勇鬥狠之輩,單槍匹馬自不敢與九江盟叫板。但若抱成團來,身後又有一位高人撐腰,他們可不願忍氣吞聲。
玄空心中暗喜,言道:“甚好!甚好!大夥酒足飯飽之後便出發向五臺山。”衆人齊聲答應。
一會兒時間,天王寨內備上了酒菜,衆人胡吃海喝了一陣。下午之時,各派掌門召集門人,大張旗鼓地出了天王寨。
玄空麾下除了左道衆人,還有廖恩剩下的殘軍敗將,兩夥人馬加起來足足萬餘人,浩浩蕩蕩向北而行。兩面黑色大旗隨風招展,上面用紅線繡了一個“鐵”字。大軍所過之處,衆人搖旗吶喊,擂鼓震天,聲勢甚威。沿途的官府、百姓還以爲是廖恩又舉義軍,準備攻打汴京,皆嚇的退避三舍。
不日,衆人行入代州郡內,城西北便是五臺山。名山志有載:“五臺山五峰聳立,高出雲表,山頂無林木,有如壘土之臺,故曰五臺。遠遠便能望見,有五座山峰環抱於野,高聳入雲。松柏覆山,蒼翠峭拔,白雲悠悠,縈繞山巔。
此處山水鍾靈毓秀,是文殊菩薩的道場,自古便是佛門聖地。五臺山上大小寺院數十處,佛門弟子也有上千之數,不僅山色怡人,禪意韻味也非別處可比。
清涼寺正坐落在五臺山下,是這裡最大的寺院。寺內僧侶佛法深湛,常有善男信女、佛門居士前來拜寺、問法。然而這半個月,五臺山卻來了大批不速之客,圍住寺院大打出手,鬧得天翻地覆,擾了佛門清淨。
這一日,玄空領着一大批人馬行至五臺山前,遙見有上百頭戴黃巾的大漢堵住山道。天地二煞自高奮勇做了先鋒官,領千人隊上前清道。
天煞騎着高頭大馬衝在最前方,對着那夥漢子喝道:“何方鼠輩?膽敢在此攔路。不要命了嗎?”
對面那羣人忽見黑壓壓來了一片人,均嚇了一跳。一人閃出人羣,喊話道:“我們是九江盟的,奉副盟主端木大俠之令,守住此處,你們又是什麼人?識相的趕緊退走!”他語氣不善,但說話之時斷斷續續,顯然並無底氣。
天煞見對方還沒動手,先露出怯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滲人恐怖,言道:“我們是鐵佛爺麾下,識相的你們快滾。我數三個數,若不走休怪爺爺心狠手辣!一、二、三……”三聲過後,見那夥人仍無退意。地煞一揮手,上千人亂哄哄涌上前去。
那夥人雖心中畏懼,但有命令在身,又不敢擅離此地,只得硬着頭皮交戰。一時間兩方打到一起,槍搠斧劈,刀光劍影,喊殺聲陣陣沖霄。
天地二煞手下這羣人皆是烏合之衆,單個人武功雖也不弱,但與人交戰起來,全是各自爲戰,不僅不能相互幫襯,反而相互掣肘。而九江盟的人訓練有素,更懂得一些陣法合擊的戰術,區區百十人與上千人對抗,一時也沒落敗。雙方僵持了一盞茶的時間,九江盟的漢子劇鬥之下,又見對方人馬源源不斷趕到,不得不領着手下撤退。
一會兒時間,天王寨大軍趕至。只見衆人簇擁着一座步輦,玄空高坐其上,他身着七寶蛛蠶衣、頭戴紫金面具,手持遏根陀法杖,威風凜凜、霸氣絕倫。
天地二煞興高采烈地奔過來,喊道:“佛爺,首戰告捷,敵方千人被我方擊退!”
玄空心中暗暗好笑:“大言不慚。什麼敵方千人,明明只百十人,你們還勝的如此難看!”呵呵一笑,道:“你二人有功,等班師回山,再論功行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