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大戰起(三)

玄苦擊敗一人,仍留在場中。忽聽有一人質問道:“少林寺僧人好生虛僞,這人明明是你殺的,與因果何干?”說話聲一停頓,緊接着,九江盟門人中站出來一位大漢,拱手抱拳續道:“在下九江盟南水舵舵主王郃,還請玄苦大師賜教!”

玄苦明知對方又使的車輪戰,卻不願推搪,兀自答應道:“好!請王舵主出手吧!”

玄空早已看不下去,忍不住以腹語道:“慢着!”這一大喝已運上了極高的內力,彷彿滾滾天雷,震耳欲聾,又在五座山峰之間迴盪,久久不絕。衆人皆驚,心想:“此人自稱是鐵佛爺,且不說真假,僅這一身內功已是獨步天下。”

王頜嚇得面色驟變,不敢答話,也不敢動手,怔立在原地。

玄空接言道:“九江盟自詡江湖正派,什麼時候和二十四鬼同流合污了?竟合起夥欺負這羣和尚,實在太不成話了。老夫執掌邪道多年,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端木緣踏上前一步,笑嘻嘻地道:“前輩!我們九江盟自然是江湖正派,與那妖魔鬼怪向來是勢不兩立!只要諸僧交出東西,九江盟便不會再爲難他們。還要保他們不受妖人所害!”

另一面,魍鬼凜然道:“二十四鬼尋找此物多年,此行志在必得,誰將寶物據爲己有,就是我等的敵人!”

諸僧之首,一位老僧答道:“那件寶圖是本寺前代長老的遺物,事關天下蒼生,絕不可落入歹人之手。”

三夥人各執一套說辭,互不相讓,又引得左道羣雄噓聲一片。

趁着衆人喧譁之際,玄苦與王頜已經動起手來。二人武功皆以剛猛見長,此刻手刀對鐵拳,正是棋逢對手。玄苦一向以慈悲爲懷,輕易不與人出重手,但今日實已到了佛門生死存亡之際,他不得已也收起菩薩心腸,施展金剛之怒。只見玄苦雙掌縱橫翻飛,橫劈豎砍;王頜雙拳齊舞,虎虎生風。

兩人打到三十餘招,玄苦手刀劈向對手肋下,王頜拳頭擊向玄苦左胸。只在瞬息之間,玄苦心念電轉:“我已交戰一場,此戰若拖的太久,未必能勝。”想到此處,他招式使老,竟不躲對方拳攻。王頜心道:“莫非你這老僧敢與我以硬碰硬?”心中一橫,也將拳勁使到極致。片刻之後,兩人均中了對方招式,同時悶哼了一聲。

王頜自以爲年輕體壯,定能硬挨玄苦一擊,哪料想對方出手如此厚重,幾乎將他五臟六腑都打的竄了位。玄苦中招之後仍保持站立,而王頜就忍受不住,頹然倒在地上。

只因少林寺內功是爲天下正宗,源自於一本達摩老祖的易筋經,奧妙精深實非旁門內功可比。倘若將少林內功修煉到深處,不弱於天下間任何一門內功心法。

玄苦煉武多年,已經少林內功修煉到極高境界,而王頜雖也有上乘武承在身,仍有不及。因此兩人以招換招,卻是玄苦佔了便宜。諸僧見玄苦又贏一場,齊聲喝彩叫好。

羣妖人當中又有一人怪聲怪氣地道:“少林大和尚是有一丁點能耐,讓我來領教領教!”衆人一齊朝聲音的源頭望去,見那人快步走到場中,頭上戴了一張青面獠牙的鬼面,比先前魆鬼的面具更爲滲人。

玄空心頭一凜:“竟然是‘魈鬼’,這夥妖人底蘊實在太過深厚,短短几年又培育了一批這樣的爪牙!”

諸僧心想玄苦已連戰兩場,再同此妖人鬥上一場恐怕凶多吉少,不由得十分擔憂。清涼寺神藏大師搶上前去,道:“玄苦師兄,你已連鬥連場,這一局讓小僧我試試身手。”玄苦卻想:“敵人衆多,如不多出幾分力,佛門難勝。”遂言道:“師兄慈悲,只是小僧仍有再戰餘力,倘若我輸了,再由師兄出場。”神藏心想:“那夥妖人出手狠辣,倘若輸了,哪裡還有命在?”又道:“師兄且稍作休息……”

正當二人推讓之際,魈鬼驟然出手,手中持一根黑漆漆的鬼叉,刺向玄苦後頸。那鬼叉劃過,破風聲尖銳刺耳,彷彿鬼哭狼嚎一般。

玄苦忽覺的身後陰風瑟瑟,忙轉身回掌相抵。那鬼叉鋒利異常,將他雙掌割出四道血痕。魈鬼左手連環擊出,五指成鉤,抓向對手喉嚨,乃是一招鶴爪鎖喉。玄苦身子後仰,舉掌上推。魈鬼抓了個空,立時變招,猛擊一拳。玄苦還出一掌,他所用掌法正是少林派七十二絕技之一的降魔掌,掌力飄忽,若有若無。魈鬼拳勁凌厲狠猛,但擊在玄苦手掌之上,彷彿打在棉花之中,勁力無的放矢。魈鬼大感難受,心頭一凜:“降魔掌果然名不虛傳!”

玄空見二人勢均力敵,心中稍寬,暗想:“玄苦師兄厚積薄發,這幾年功力又進。這纔是降魔掌本來面貌。似當年劉玄國使降魔掌一味力求剛猛,貌似神離,如今一看相差遠甚!”

魈鬼全力一拳,全無成效,轉而翻手又使鬼爪擊向對手耳側。玄苦隨手使出龍爪手“搶珠式”,左手正攥住鬼爪前段,右手“乘雲式”抓向魈鬼小臂。魈鬼以指對抓,連着還出三招。

忽聽玄苦大叫一聲,鬆開對手兵刃,身形暴退。只見他手背上鮮血淋漓,不知何時所傷。原來魈鬼鬼爪兵刃上有一處機關,一旦觸動,前端就會冒出倒刺。魈鬼工於心計,等到玄苦牢牢攥緊鬼爪,他纔將機關觸發,倒刺立刻將玄苦手掌刺出一個血窟窿。

魈鬼怪叫三聲,狠招迭出,連連打向玄苦面目、喉頸、胸口等要害。玄苦敗勢已顯,身形不穩,出招也散亂無秩。

玄空見他命在頃刻,心中說不出的擔憂。又回想當年初到少林之時,若非玄苦出言相助,自己沒有機會拜入少林,更無今日的一身武功。飲水思源,無論如何也得救下玄苦一命。

他稍稍凝思,隨後念出一連串的招式,皆出自龍爪手、虎爪手、伏虎拳等近身相搏的武功。

玄苦劇鬥之餘,忽聽這麼熟悉的招名,心中一動。片刻之後,他忽想到:“我若使他剛剛說的招式,輕易便能破去魈鬼方纔那招!我怎麼沒想到龍爪手還有如此用法?”登時如醍醐灌頂。他再不懷疑,按着玄空所述一一施展。

這幾門武功正是玄空拜入少林之初所學,其中變化已經被他鑽研到了極致,不僅精妙絕倫,更將場中兩人的打鬥推算到了二十餘招之後。玄苦以此可立於不敗之地,而憑魈鬼的武學造詣,根本無法破解。

玄苦使到第十招,已將頹勢挽回,漸漸佔了上風。第二十招,他反手一抓,扣住魈鬼手腕,將其扭到身前,一掌正中魈鬼後背,廢了其一身武功。眼見這邪魔倒地,實在大快人心,衆人轟然叫好。

玄苦雙手合十,對着玄空所在的方向一拜,道:“阿彌陀佛,謝前輩指點。”

玄空隔着極遠,抱拳還禮,道:“少林派武功淵深難測,絕非邪魔外道的妖法可比。大師連勝三人,功勞並非在我。”

衆人大感驚詫:“怎麼鐵佛爺竟懂得少林武功,難道世間真有人如此淵博,於各門各派的武功都能如數家珍?”

“觀棋不語真君子!閣下對少林僧人指手畫腳,難道自認武承高於少林寺嗎?”這說話聲不知自何處傳來,響徹四野,有如天外之音。聲音嘔啞嘲哳,刺耳難聽。彷彿一具千年乾屍突然開口說話一般。

衆人驚駭不已:“這又是誰?此人內功底蘊絕不在鐵佛爺之下,天下間哪來如此厲害的高手?”

玄空也心頭一震:“這人語意不善,定是一位大敵。”他心思縝密,目光掃向魍魎二鬼,雖看不見兩人臉上表情。但羣雄皆在放眼四顧,想尋找說話之人的蹤跡,而魍魎二鬼不爲所動,可見兩人早知此人的存在。如此推想此人必是二十四鬼的魁首,魑魃二鬼之一。

玄苦自知內力所剩不多,再打下去,也不過枉自送了性命,若三拳兩腳就被人擊敗,不僅無法消磨對手功力,反而墮了佛門的士氣。他便走回諸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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