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毛俊凝神診脈,衆人不再出言打擾。古時治病,講究望聞問切,那皇帝趙頊躺在牀上,不省人事,毛俊只能診其脈象,悄悄望了望其面容。但見趙頊臉色發青白,青中又泛着紫紅色,其脈快慢不均,時強時弱。玄空靜靜旁觀,心中有九成把握,只因他知曉這位歷史上宋神宗皇帝應該是元豐八年駕崩,而今纔是元豐四年。
毛俊思緒片刻,心中有了定數,他不敢當衆說出,就傳音說給了玄空。
玄空聽罷,言道:“稟太后,官家的病症已經弄清楚了。”高太后神色微喜,問道:“是什麼病症?”其餘太醫心想:“我們都搞不清楚,你一個村醫也能診明白?”都露出一臉懷疑的神色,彷彿等着在看笑話。
玄空道:“毛兄弟說,官家外症是風寒,內症則是陰陽兩虛。”他繼續說道:“毛兄弟推演病因,是因官家日夜操勞,龍體陰虛,可又服用了太過猛烈的滋補藥,陽不補陰。易經有載,老陽生少陰,如此使得陰虛加重。而後又吃了許多以陽濟陰的藥物,這些藥本是好東西,只是用藥的時節不對,反而適得其反,才致使陰陽雙虛,而染上了風寒!”衆太醫聽他說的入情入理,不由得面面相覷,心中暗暗稱服。
毛俊所講的原話,不是日夜操勞,而是縱情酒色,也不是滋補藥,而是猛烈的燥藥。玄空心想這些話怎能當着衆人的面說出,只得換了一個說法。
在歷史上,高太后本名高滔滔,被譽爲女中堯舜。其子神宗故後,她垂簾聽政數載歲月,聰明才智絕不下於那些明君賢主。她稍稍琢磨,便明白了玄空言中本意,登時心頭一凜:“果然是那妖妮子害的,她入宮之後,把我兒迷的神魂顛倒,整日沉迷於女色而不能自拔。君王有失於社稷,則天降罪罟。我兒才落下這場重病。”
高太后所指的妖妮子不是旁人,正是當年燕王獻入宮中的才人,那女子生的美貌動人,冠絕後宮,又得燕王指點,果然獨得聖寵,如今已是貴妃之尊。有她魅惑趙頊,於是纔有了後來這些事。
高太后微微點頭,雙眼微眯,心中暗下決定,將來定要除去才人,一擡頭看向玄空,道:“毛神醫果然醫術高超,既能診出皇帝的病症,想必也能對症下藥。”
毛俊嘟嘟囔囔傳音給了玄空,玄空聽後說道:“稟太后,毛兄弟說他能熬一幅湯藥,穩住官家的病症,但不能祛其根本。”
高太后略微失望,沉吟片刻,道:“那便請毛神醫施藥,先穩住病症,再謀治根本的方法。”玄空幾人一齊道:“遵太后懿旨!”玄空又道:“太后,毛大夫說他得回住處熬藥,在宮中施展不開。”高太后點了點頭,道:“準了!那便請玄苦大師與詹巴南喀大師留在宮中,爲皇帝祈福,你二人可先行回去。”衆人躬身領旨,退出殿內。
待出了皇城,毛俊如釋重負,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玄空道:“毛兄弟,我們都是江湖上的散人,怕那皇帝老兒做啥?”毛俊一笑,道:“教主,我…小時候就是…膽小,見…見了那場面就緊張。”
玄空點點頭,道:“如此可要麻煩了你了,至少先穩住皇帝老兒的病,我們還有求於朝廷。”毛俊道:“當然…當然…”玄空又道:“你先回去,我還要在城中查些事情。”毛俊點點頭,兩人分道揚鑣。
玄空心想,欲找魃鬼與熊劍唯的蹤跡,要麼去金鳳樓,要麼去九江盟總舵。汴梁城是大宋京都,是消息彙集的地方,少不了金鳳樓的蹤影。他詢問到地點,趕到附近。那繁華的街道旁,不見金鳳樓,只有一座名叫太白樓的酒樓,相鄰兩側則是典當行、金鋪、布行。
玄空暗想:“是不是金鳳樓的人早逃走了?”他問了幾個行人,均說那太白樓以前就是金鳳樓,只是原來那老闆把店鋪出兌了,茶樓改做了酒樓,近日纔開張。玄空又想:“說不定是換湯不換藥,可得好好瞧瞧。”
他在周圍徘徊了許久,見其中進出的客人不多,只是一些尋常的食客,江湖中人更是極少。偶有幾個會武功的,都是些庸手。不禁又尋思:“汴梁之地,武林高手雲集,這裡若是金鳳樓,絕不會這樣冷清。”他邁步走了過去,迎面正見一人招呼道:“客官!本店開業大吉,酒菜便宜好吃,機不可失啊!”
玄空瞧那人穿一身錦緞長衫,頭頂戴方巾,問道:“你是掌櫃的?”那人道:“客官好眼力,小人便是掌櫃的,快請進!快請進!”
玄空森然一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道:“你們酒樓怎麼人這樣少?”掌櫃被他攥的手腕發青,齜牙咧嘴地道:“誒呦!輕…輕點!”又道:“這才下午,還不到飯點,其他酒樓人也不多啊?”
玄空道:“少廢話!別人認不得你,我還認不出嗎?”掌櫃的大驚,叫道:“大爺!你…你說的什麼意思!”店中小二見狀衝了上來,叫喊道:“客官勿動手,有事慢慢說!”
玄空一把推開小二,惡狠狠瞪着掌櫃的,冷笑道:“你不就是金鳳樓的老闆?”掌櫃的頓時愣住了,小二還算機靈,叫喚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們掌櫃可與金鳳樓一點干係都沒有啊!”掌櫃道:“大爺誤會了!大爺誤會了!小店開張不久,與先前那茶樓半點關係也沒有,您要尋仇可別找到我頭上。”
玄空一怔,心道:“這兩個人一點武功也沒有,難道我想錯了?”又道:“那你老老實實說個明白,金鳳樓怎麼變成了太白樓?”掌櫃的穩了穩心神,一五一十將自己如何盤下此處,如何開辦酒樓都說個明白。
玄空聽他話中沒有疑點,這纔信了八分。他思緒片刻,言道:“如此倒是我誤會您了,抱歉抱歉!”掌櫃揉了揉手腕,心中老大個不樂意,但臉上不敢表露,仍是一副委屈的神情。
玄空掏出一錠銀子,道:“煩勞上幾道小菜,一壺酒,剩下的當我賠罪!”掌櫃的眉開眼笑,接過銀子,連忙吩咐小二備菜。
一會兒時間,酒菜上桌,玄空邊吃邊打聽起來,問道:“掌櫃的,你可知金鳳樓那老闆去了何處,這廝歉了我好些銀兩,悄悄跑路了。”
掌櫃的道:“啊喲,原來是這樣,那人看起來賊眉鼠眼,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只是那人把店轉給我,就匆忙走了,實在不清楚去向。”掌櫃笑了笑,又道:“當時我貪了些便宜,盤下這店剩了不少銀子,也沒想這麼多。”
玄空飲一杯酒,呼出一口酒氣,點了點頭,道:“那他有沒留下什麼東西?”那小二心直口快,言道:“有的!有的!院裡地窖內放了些許雜物,我還沒收拾呢?”
玄空一喜,又掏一枚銀錠,道:“煩勞掌櫃的把那些雜物送給我吧!”掌櫃笑嘻嘻地道:“好說!好說!”半推半就收下銀子。
待到傍晚時,酒樓中客人漸多,掌櫃的忙於招呼來客,無暇與人閒聊。酒足飯飽之後,玄空隨小二走進後院。見地上放了一些賬本、信紙。他急切地上前翻看,隨便展開一頁,但見上面寫道:“丁丑年,襄陽城北五十里大王村,繳鬼苗十七人。”又翻一頁,其上寫着:“癸 酉,永樂村繳鬼苗十三人。”……
玄空心中一凜,登時聯想到:“這些年魑魃二鬼抓了好多人啊,難怪妖魔人數越來越衆。這些鬼苗究竟被送到了哪呢?”他一陣翻找,從一本賬簿中找到了一幅航海圖。只見所示原點正在南海岸,順着航線,直達一座無名島嶼。他認定這島就是妖魔的大本營,大喜過望,自言自語道:“終於找到了!”他將這地圖塞進懷中,離開此處,回到居住的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