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天魔脊

一入谷內,迎面還是一片密林,起初道路狹窄,復行百步,便豁然開朗。

正在林中穿行之時,天地二煞趁守衛不注意,身子一翻,滾進了草叢中。玄空看在眼裡,既沒有阻攔,也沒叫破。

穿過密林,道旁分佈了一些竹屋,大概是這些谷中守衛的居所。同時四處巡邏的人,也越來越多。不知爲什麼,這些巡邏的守衛似乎都有些呆滯。

前方,有一片火光點亮了幽深的山谷。待走近,一個巨大的祭壇收入眼底。許多人都圍在祭壇外,虔誠膜拜。玄空心中不解,這裡看上去與傳聞中的惡人谷大相徑庭,倒好像是某個教派的總壇。佔巴南喀更爲詫異,心道:“怎麼這些人膜拜的動作與思巴楍教如此相像?”

祭壇中央繪着一幅巨大的圖騰,那是一條怪異的黑蟒,吐着舌信、張着獠牙,模樣十分兇狠。

正在蟒頭之上的位置,站着一位老者,約莫七十歲上下的年紀,鷹鉤鼻、細長眼,神色陰鷙的很。老者着一身黑袍,袍上也繡了一幅巨蟒。身前有一座石壇,擺放了一條三丈來長的骨鞭。鞭身呈現黑褐色,大約有上百個骨節連接而成,每個骨節側端都有鋒利的骨刃,整條骨鞭更散發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詹巴南喀心頭一震,那骨鞭與古籍上的“恰巴拉仁之脊”一模一樣。一怔之下,他的眉毛已經高高挑起,驚異的表情現於臉上,幸好無人注意。他連忙收斂心神,恢復悲傷的面容,一隻手偷偷背到身後,給玄空做了一個手勢。

玄空早已看出那骨鞭的特意,這時更斷定那就是十大神器之一“天魔脊”。忽然,他感覺後腰一下刺痛,回手一摸,發現卻那支獠牙。

此物是半年前所得,原本是蓬萊仙洞水下怪物的利齒,被他硬生拔了下來。也是憑藉此物,他生生殺死了那怪物。那次經歷可謂異常兇險,就連名震天下的南華真人,也死在怪物巨口當中。後來憶回起,不禁仍有些後怕。他心知得以脫險,與這支利齒獠牙有莫大幹系,因此就將此物始終都別在身後,並未丟棄。

玄空暗暗詫異:“這獠牙無緣無故怎麼紮了我一下?”尋思之時,又驚奇地發現那支獠牙似乎也在散發出一股神秘的力量。

領路的守衛停在祭壇之前,屈膝跪下,稟告道:“神使大人,活祭已經送到!”玄空等人跟在後面,也只得行跪拜之禮。

那老者就是神使,也就是原來的神僕。當年鐵佛爺在世,他在佛爺身後侍奉,也只有三十餘歲的年紀,如今四十年過去,已成了垂垂老者。

神使聞言眼神一凝,說道:“很好!送上祭壇來吧。”聲音嘔啞嘲哳,極爲難聽。其眼神中有一絲異樣的光芒,又顯得有些妖異。

玄空等人將蘇念擡到了祭壇中央,這時蘇念害怕的厲害,渾身不斷抖動。玄空摸摸她的手,稍作安撫。又傳音道:“阿念,你放心吧,絕對不會有事!”

神使道:“你們做的很好,將生命奉獻給神,乃是崇高的。明年你們村莊、你們家會受到神的護佑。”又道:“你們可以回去了!”

詹巴南喀趕緊大哭道:“神使大人,能否讓老漢親眼看看獻祭,我想送女兒最後一程。”神使微微驚異“這些年村民送上活祭,從來都是直接放下就走,沒人敢看,也沒人忍心看着自己骨肉親朋被獻祭。今日這老村夫竟要提議留在這裡觀看!也罷,便讓他看看也無所謂。”隨即點了點頭。玄空等人退到了祭壇一側。

祭壇中央就只留下蘇念,她這時顫抖不止,轉過頭來不敢看向神使,只一直盯着玄空。玄空也眼神堅定地看着她,彷彿在說“放心!絕不會有危險。”衆人也都在找動手的時機,想來神使在實施祭祀時,定然全神貫注,那時便是出手的良機。

只見神使跪拜在祭壇前,一陣禱告,起初從其口中說的是人言,再過一會兒竟變成絲絲聲,倒像是蛇的聲音。神使張開嘴,露出尖牙紅舌,衆人瞧的仔細,他那條舌頭從中間劈開,更像是蛇的信子。禱告在最後,神使嘀咕道:“冥神大人,望您靈魂在天,能得到慰藉!”

眼看神使就要開始獻祭,那祭壇中擺着的天魔脊自行飛了起來,玄空等人心中一凜,就要動手。忽然,遠處有人慌慌張張地跑來,喊道:“神使大人!不好了後山來了兩個怪人,被我們發現後,這兩人就大鬧起來。”

神使一驚,擡頭道:“待我去瞧瞧!”隨即一把拿走了天魔脊,跟着奔來的幾人向後山趕去。

玄空走向旁邊的守衛,同時轉身給詹巴南喀等使了個眼色。衆人會意,知道此時正是收拾守衛的時機,紛紛行動起來。

一旁守衛見玄空走來,厲聲喊道:“不許亂走動,祭祀沒有完呢!”玄空伸指虛點,一晃之間,已經有六人身中指力,全部僵在原地動彈不得。這些守衛武功不強,其中強者也就與常善之流相當,弱者也就只有二三流的修爲。幾乎在三息之間,這數十人已經被全部制服,一個個被點了穴道,維持原來的站姿,矗立在祭壇外圍。

玄空運起內功,聞聽後山傳來一陣微弱地吵嚷聲,似乎發生一陣打鬥。不久,就見神使重回祭壇,身後隨行八位守衛,拖着兩個重傷之人。一個胸前被劈出道一尺來長的口子,鮮血淋漓,深入見骨。另一個雙腿折斷,也是一副慘兮兮的模樣。

玄空一見竟是天地二煞,心中暗笑:“這兩人白白練就一身武功,卻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先前幸好他倆自己走了,否則還要誤事。”

天地二煞神色委頓,被丟到祭壇中央。神使哈哈一笑,言道:“天奴,地奴,你們兩個小鬼竟敢回神谷來,真是好大的膽子啊!”衆人一想:“神僕是天地二煞的師叔,叫他兩人小鬼也沒有錯。”只不過聽在耳中就是想笑。

天煞性子狠戾,眼下雖已經受制於人,也不屈服。他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濃血,叫道:“放屁!這裡是惡人谷,什麼神谷?”地煞道:“師叔,你如此作爲將來必有報應!”天煞恨道:“你還管他叫師叔?”

神使嘿嘿一笑,道:“你們兩個,果然與你們的師父一般愚蠢。時代變了,這裡可不再是什麼惡人谷,當年鐵佛爺的時光再也不能復現。”

天地二煞聽見神使罵自己的師父,當真氣的咬牙切齒,兩人開始破口大罵起來。他二人常年混在邪道,罵人的功夫着實了得,不僅言語粗俗低劣,而且變着花樣的罵,絕無陳詞濫調。

神使見狀嘆道:“唉!那年你們也才十一二歲,便是如此這般。想不到三四十年後,仍不見有什麼長進。留你二人活在世上有何意義?不如一同獻給神明吧!”

神使轉頭大聲喊道:“今日獻祭三個血食,求冥神護佑!”天地二煞毫無畏懼,他二人這時也瞧見了玄空,心想:“打不了魚死網破,你要殺我倆,我倆也定不讓你好受。待你動手之時,我就叫喊那玄空,準叫你們雙方都手忙腳亂。”

但見神使站在兩人身前,雙手一展,身上纏繞的天魔脊如化活物,飛將起來。那細長的骨鞭猶如一條巨蟒,衝着天煞的胸膛撞去。

玄空一想:“此二人爲了活命,勢必要向我求救。也罷,此番得兩人帶路也是承了他們的情,於情於理也該先救下兩人性命。”心念及此,玄空陡然出手。一掌劈出,正打中天魔脊的鞭尾。天魔脊偏出半尺,一頭扎進地上。也在同時,玄空終於感受到天魔脊的威力。剛剛自己那一掌力道可是不小,尋常兵刃必的斷成七八截不可。而那天魔脊受此一擊,也僅僅偏了一點,好懸把天煞穿胸擊死。

神使大驚,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在神谷造次!”玄空不答話,身子一晃已經來到祭壇中央,伸手扯斷蘇念身上的繮繩,將她向後輕輕一擲,落在了蘇俏懷中。

玄空自幼得靈癡禪師教誨,一向心慈人善,與人動手從來留有餘地。可今日面對這罪大惡極的神使,再也不能留手。他單手一探,五道無形虛勁分襲神使四肢與頭部。一旦擊中,瞬間就可誅殺神使。

神使身子不動,那天魔脊自行飛到身前,鞭身連擺五下,正將玄空五道勁力擊散。

那神使也不過剛剛踏入絕頂之境,連初期都沒有穩固,還不如薛振鷺之流。玄空對付他一人是綽綽有餘,然而天魔脊可是淵深難測,不可小覷。詹巴南喀與薄揚同時出手,兩人深知天魔脊非同小可,唯恐玄空一人應付不得。

薄揚拾起守衛的劍,衝劍刺出。只見劍光一晃,淡銀色的劍芒竟悄然與月光融合,擊向神使破綻之處。其時,薄揚的劍法已近大成,這一招是從奪天三劍中領悟來,以劍法呼應月光,在月色之下,敵人破綻暴露無遺。

神使見對手一劍刺來,竟一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抵擋。枉自他有絕頂修爲,慌忙之下,頭腦中一片空白。不料,天魔脊突然盤旋在神使周身,只聽“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天魔脊不僅擋住了薄揚的“月光神劍”,更將她手中劍打成八段。

天魔脊“嗖”的一聲,直擊薄揚脖頸。玄空飛身而上,左手拍擊在天魔脊鞭尾上,右手一扯,將薄揚苗條的身軀攬在了身後。詹巴南喀趁機擊向神使後心。

天魔脊鞭身猛地一震,將玄空也掙開,隨後一甩,將詹巴南喀打的翻了個跟頭。

玄空低頭一瞧,見左手上被天魔脊鑽了血洞,雖不曾洞穿,也是汩汩流血。三人駭然:“天魔脊似乎在抽取、使用神使的內力。此時情景,與其說是和神使相搏,倒不如說是與天魔脊相鬥。”玄空回憶起打神鐗來,暗想:“同爲十大神器,打神鐗只是一柄武器,而這天魔脊似乎已經有了靈智,這其中究竟有何秘密?”不禁大感詫異。

天魔脊一陣涌動又向玄空三人飛掠而來。玄空苦思無果,唯有奮力相戰。他雙手合十,凝出一張內勁所化的袈裟,朝天魔脊包裹過去。

霎時間,天魔脊渾身抖動,似乎釋放出一股憎恨的情感。一舉撞破那層內勁,朝玄空擊來。玄空雙眉豎起,一道虛勁由眉心射出打在天魔脊上。隨之,身形閃躲,避過這穿顱一擊。

薄揚自不甘躲在玄空身後,她接連拾起十餘把劍,一招招最爲精妙絕倫的劍法遞向天魔脊。玄空看出其中訣竅,天魔脊之所以能有如此威力,正因藉助了神使的內力,只要那神使一倒,天魔脊便再不能興風作浪。他不顧手上疼痛,與詹巴南喀分襲神使身前與身後。天魔脊則盤旋在神使周身,不斷阻擋三人的攻勢。

祭壇之外,蘇俏、蘇念自知武功相差太多,根本不是天魔脊一合之將,只得帶領五仙五毒與谷中其他守衛相戰。蘇俏拿出哨子一吹,谷外五仙五毒其他兄弟一起衝進谷來。谷中守衛着實不少,先前已經制住了數十人。這時又衝上來數十人,雙方打的不可開交。

良久之後,玄空的手被天魔脊割的傷痕累累。只見他的雙手都染成血色,仍不知疼,朝那鞭身擊打而去。

詹巴南喀也絲毫沒佔到一點便宜。所有的攻勢均被天魔脊接下,反而他的身上受了不少的傷勢。只因那天魔脊乃是楍教無上法器,將此物收回,是詹巴南喀此生願望之一。有此信念,他才苦苦支撐,拼命一戰。

又過一陣兒,神使頭頂白煙騰騰而升,內力已經運使到了極致。玄空三人心中一喜:“還好這神使武功不算太高,若如薛振鷺一般,今日我等非大敗不可。只待神使力竭,這一仗就算贏了。”

自來絕頂高手,從無一人如神使這般窩囊,一身內力無法運用自如,只憑借天魔脊運使。其實神使原本天賦並非奇高,以他資質,終其一生也就止步於準絕頂之境。而他之所以能身登絕頂,全都依靠天魔脊之能。也正因此,天魔脊才能毫無顧忌吸納神使的內力。

另一邊,天魔脊好像也察覺形勢不對,更是瘋狂榨取神使的內力,如化一條黑身巨蟒向三人衝擊而去。

玄空雙目圓睜,一拳與天魔脊硬撼在一起,手上傳來一陣劇痛。他自練成黑袈裟神功,周身之外有層無形內勁加持,若非如此,剛剛這下怕是要廢掉他一隻手。

於此同時,背後腰際又傳來一下刺痛。玄空心知又是那獠牙作祟,把心一橫,暗道:“好哇!我正與人交戰,你這獠牙還不安生,今日索性廢了你。”他一把握住獠牙,狠狠朝着天魔脊撞去。本以爲天魔脊定以摧枯拉朽之勢震碎獠牙,誰知兩大妖物竟拼了個旗鼓相當。

玄空暗暗驚喜,沒想到此舉竟找了個趁手的兵刃,可見蓬萊仙洞中的海怪當不弱於惡魔恰巴拉仁。他心思轉的奇快,又想:“早知獠牙有如此用途,當日與薛振鷺一戰,即便不敵,也不至於敗的那樣慘。”

他手持獠牙如同一把鋒利匕首,以“摩訶指”神功連戳三下,正是絕招“三入地獄”。玄空的摩訶指本就極強,在獠牙的加持下,幾乎勢不可擋,三擊將天魔脊打的連連退避。

此時,神使內力幾近衰竭,天魔脊的動作也變得遲緩許多。薄揚抓住時機,斜刺一劍,正點在神使肋下。神使受此劍傷,真氣一泄,天魔脊也隨之頹委。玄空順勢一掌印在神使胸膛,將其心脈震斷。神使仰身倒地,天魔脊也嘩啦一聲跌在了地上。

三人大獲全勝,終於鬆了一口氣。另一面,五仙五毒也控制谷內的守衛。

玄空呆呆望着地上的天魔脊。入谷之前,他對此物是志在必得。可剛剛眼看神使猶如傀儡一般,下場更是如此悽慘,不禁遲疑許多。心感此物太過妖異,始終不肯將其拾起。

詹巴南喀見狀,撿起天魔脊,單膝跪下,呈到了玄空面前,言道:“請教主將無上法器收起!”這樣一來,玄空只得接下那天魔脊,又說道:“大護法,你又何必行此大禮。”連忙將之扶起。

詹巴南喀擡起頭來,但見臉上已是老淚縱橫。玄空心中吃驚:“詹老一向城府極深,他這幅模樣顯是動了真情。”又聽詹道:“屬下平生一大心願便是找回本教神器,如今終於達成,實在是太高興了,才如此失態。”

玄空點了點頭,拿起天魔脊打算放在行囊之中,握住同時,此物倒好像十分順從,識趣的自行盤在了玄空的腰間,如同一根如意軟鞭。

夜色已深,幾人經此大戰都受了傷勢,更是疲乏不堪,便在惡人谷中暫住一晚。三個女子睡一間屋子,玄空便住在隔壁。

夜裡,他獨坐在牀頭上,想看看天魔脊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便將天魔脊從腰間取下,以內力遊走骨鞭周身。內勁接觸的瞬間,天魔脊顫動了一下,而後又恢復如常,並不見什麼特殊之處。

玄空並不死心,拿起天魔脊又一陣擺弄,卻是一無所獲。研究了半天,只看見天魔脊鞭尾尚有一個關節,似乎只是某種異獸脊骨的一段,。

他尋思:“那獠牙也很古怪,會不會那海怪和什麼恰巴拉仁是同種異獸?”想到這裡,又將獠牙掏了出來。此物長一尺多,原來上面帶有有一股劇烈的惡臭,這時早已被洗刷乾淨。尖端鋒利無比,現在看來更是無堅不摧。

玄空看見獠牙牙根處有一個鉤子,正好能按在天魔脊尾端的關節上。兩物湊在一起,霎時間傳來一絲蠻荒的氣息,似乎還有一種同病相憐而相見恨晚的感覺。能感覺到此時的天魔脊威力大增,那鞭身不斷釋放出一股兇戾、貪婪、嗜血、傲慢的波動。

玄空又擺弄一陣,仍沒看出其中訣竅,便沉沉睡去。夜裡,天魔脊悄然盤旋而起,用那利齒對準了玄空的眉心,猛然下刺。正當危機之時,利齒尖端觸到玄空的肌膚,他迷迷糊糊伸出一隻手,將其握住。

夢境中升起一片雲霧,從中能看見過往的幻象。背景泛黃,好像是許久以前的記憶。那是在高原上,有一個小村子。人們住着簡陋土屋,過着最爲原始的生活,放牧、狩獵、農耕。穿着氆氌長袍,臉上洋溢着純樸的笑容。

忽然間,天空變得陰沉,遠處飄來一朵烏雲。人們臉色大變,開始四散而逃。烏雲中有一雙冷色豎眼,嗜血、貪婪地盯着地上人與牲畜。隨後,一隻怪物探出頭來,那是一條黑身巨蟒,背生雙翼。巨蟒張開大口,露出鋒銳的獠牙,吐着鮮紅的蛇信。

巨蟒噴出一口黑煙,地上的人、羊、牛,都瞬間化爲皚皚白骨。一時間,人們的叫喊聲、哭泣聲,動物的嘶鳴聲接連不斷。那巨蟒則發出嘶嘶的聲音,聽在耳中如同有人在喊“獻祭!”“獻祭!”

土屋之下,有一對母子急急忙忙跑了出來,母親也只二十歲上下,孩童只有三四歲的模樣。

巨蟒戲謔地望見這對母子,身子一扭,已經穿梭過來。它口吐黑煙,一團腥臭的毒霧,向那對母子襲去。孩童歇斯底里地哭着,眼見黑霧要將兩人包圍,母親絕望地將孩童抱在懷中。

一個年輕男子及時衝進毒霧之中,一把將母子二人推出,自己卻化爲一地白骨。母親望着已經死去的丈夫,留下悲傷的淚水,眼神中更有一絲決絕。她將悲傷化爲力量,奮力向遠方的大山奔跑。

巨蟒看見女子絕望的神情,彷彿已經得到了滿足,轉身又去戲耍其他生命。

另一頭,也不知過了多久,母子二人終於來到了岡底斯山巔。此山高數千丈,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讓這對普通的母子攀登上來。

山上有一所神廟,一位大聖者在這裡修行,世人都稱他爲祖辛饒。母子二人闖進廟來,再也支撐不住,只喊道:“恰巴拉仁!…”就昏了過去。

祖辛饒眉頭一皺,吩咐其他僧人照顧好這對母子,轉身出了神廟。他來到山巔,縱身一躍,一步就落下數百丈,十步之間,已從岡仁波齊高峰之頂邁到了山腳下。待趕到村莊,這裡已經成了人間地獄。

看見祖辛饒趕來,人們與牲畜終於重新燃起了希望,不再瘋狂逃竄,而是聚攏在祖辛饒的身後。

黑蟒見來者身穿黑色僧袍,身上印着金色的卐字,正是自己終生大敵。它放棄了屠殺,雙眼冷冷地盯着祖辛饒。此怪被稱爲恰巴拉仁,生性兇戾,以殺生爲好,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出來興風作浪。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交鋒,無論祖辛饒是勸說還是以武力懾服,始終不能將這條黑蟒怪降服。

祖辛饒戟指呵斥,說的似乎是古象雄語,而那黑蟒恰巴拉仁則以嘶嘶蛇語應對。兩邊脣槍舌劍,竟展開一場罕見的辯論。

不久之後,終於要大打出手。祖辛饒伸指向虛空中點了點,就好像在示意別人,要看仔細一些。

恰巴拉仁陰險狡詐,率先發起攻勢,它巨口一張,吐出濃濃黑霧,向祖辛饒聚攏而來。祖辛饒雙手合十,一面氣牆覆蓋了整座村莊。雙手又是一分,虛空中掀起一道波瀾,將毒霧淨化而去。隨後單手一握,六道虛勁向恰巴拉仁擊去。

恰巴拉仁嘶吼一聲,身子連晃六下,撞散對方的攻勢。其表皮黑色的蛇麟堅硬無比,就連祖辛饒的無上法力也難以破開。

恰巴拉仁揮動雙翼,飛撲而來。巨口中豎起兩隻獠牙,朝向祖辛饒的頭顱噬咬。相距極遠,就能聞到其口中的腥臭味。

祖辛饒身後有無數人與牲畜,倘若他躲閃而過,這些無辜的生靈勢必爲恰巴拉仁所殺。這位大聖以慈悲爲志,一向捨己爲人,絕不肯棄生靈而走。

他只得雙掌一合,一道無形虛勁向四周延展,形成一面氣牆。恰巴拉仁輕而易舉衝破了他的守勢,眼見就要咬住祖辛饒的腦袋。祖辛饒凝神聚氣,又一道虛勁自眉心激發,在身外三尺形成一層真氣袈裟。恰巴拉仁猙獰的蛇頭狠狠撞在上面,這一次卻用了許多力氣纔將其破開。

只見恰巴拉仁露出如人一般的獰笑,翹起毒牙向祖辛饒脖頸咬去。祖辛饒臨危不懼,雙手一搓,第三道虛勁隨之而生。他一鼓作氣,第四道虛勁隨後而至,又兩件真氣法衣憑空而生。似乎距離祖辛饒越近,那虛凌真氣便越發凝實。

恰巴拉仁撞到祖辛饒身前一尺處,終於力竭,被一股反震之力推向後方。

祖辛饒手法變幻,掌緣中延伸出數道虛勁,向前飛速抓去。恰巴拉仁一時閃避不及,登時被虛勁所襲。祖辛饒凌空一握,一股股勁勢化爲數條鎖鏈,將恰巴拉仁緊緊束縛。恰巴拉仁連連嘶鳴,瘋狂扭動身軀,如何也掙脫不得。

祖辛饒猛一揮手,恰巴拉仁巨大的蛇軀彷彿變爲他手中蟒鞭,向大地劈去。只聽一聲巨響,大地裂開。祖辛饒隨即向右一揮,蛇軀掃向山峰。向左一甩,蛇軀斬向河流。霎時間,山崩地裂,江河斷流。縱使恰巴拉仁一身鋼筋鐵骨,也不禁撞的頭昏眼花、目冒金星。

玄空凝神觀象,尤爲震撼,更是從中領悟出一套鞭法。以黑袈裟神功爲基,使凌空虛勁御天魔脊,威力必定不凡。

幻象之中,恰巴拉仁被撞的遍體鱗傷。只見它那蛇瞳狠狠瞪着祖辛饒,彷彿有火焰噴出,可是身軀受制,又無可奈何,毫無反擊之力。此怪生性兇狠歹毒,這時受人所制,更要拿出玉石俱焚的勢頭,它開始不斷地向天地間噴涌毒霧。漸漸地,天空中染成紫黑色,生靈吸入毒霧立時就倒地不起。

祖辛饒不忍衆生受苦,連忙運無上神通,淨化那鋪天蓋地的毒霧。這一分心,恰巴拉仁掙脫束縛,回身撲咬而來。祖辛饒一掌擊在恰巴拉仁下顎,將之打向天空。

恰巴拉仁扭曲身軀,轉回頭來,隨後雙翅扇動,捲起一陣陣旋風。祖辛饒單手立於胸前,周身一股無形勁氣將旋風彈開。可他回身一看,後面那些平民百姓、牛羊牲畜有的被旋風吹得東倒西歪,有的已然化成一團血肉。他憐憫心驟起,將自身護體真氣,分予衆人。每個生靈都得一件虛無法衣,不再怕颶風毒霧的侵襲。

衆人雖無礙,祖辛饒無所依憑,卻被颶風吹向高空。恰巴拉仁發出嘶嘶響聲,甚是得意。它趁機已將祖辛繞牢牢纏住。

巨大的蟒軀勒的祖辛饒難以喘息。衆人見狀驚恐萬分,心知祖辛饒一死,世上就再無救星,因此都自發將法衣歸還而去。祖辛饒又得真氣,身上再次生出抵抗之力。

恰巴拉仁急於殺死這位大敵,猛地張口咬來。祖辛饒眉心一閃,似乎浮現出一個卐字,隨之擊出一道虛勁,正打中恰巴拉仁的上牙膛。

恰巴拉仁外表佈滿了黑鱗,堅不可摧,而口中可沒有這樣的防禦。頃刻間,被祖辛饒洞穿一個血洞。劇痛之下,恰巴拉仁瘋狂嘶吼,其周身鱗片乍起,頸有幾片白鱗之間露出一道道縫隙,其下皮膚清晰可見。祖辛饒趁勢伸指刺入其中,直貫入蟒軀之內,當即擊斷了恰巴拉仁的脊骨。

恰巴拉仁肉身雖死,靈魂尚在。祖辛饒不願將之徹底誅殺,便利用蟒軀脊骨煉製成一個容器,把恰巴拉仁的神魂禁困在其中,想着有朝一日能將此怪度化。於是就有了這件法器,恰巴拉仁之脊。後代教主不知其故,都將此物當成一件無上法器。

幻像散盡,玄空跌出雲霧。另一面,一條黑蟒也同時掉落下來。玄空所見是黑蟒的記憶,而黑蟒所見卻是玄空的回憶。

它見到在那遼闊的荒原上,一道魁偉的身影縱橫馳騁,胯下騎的是鱗獸之長“獸神”,手中是絕世兇兵,身上更散發出無盡的殺意。刀光一閃,血色染天,無數生靈化爲死物。在漆黑的水下,那人影拔掉了海神利齒,刺瞎了海神之眼,洞穿了海神頭顱。看見這一幕幕場景,黑蟒也不禁有些震驚,暗自嘀咕道:“想不到海神也死了,竟死的比我還慘烈!”

一人一蟒晃過神來,在虛空中打了一個照面。玄空一瞧,對面正是幻像中噬人的黑蟒。他已瞭解天魔脊的由來,倒也並不驚訝。又想此怪就只剩一縷殘魂,能有多大本事?更是毫無畏懼,從容說道:“你可是恰巴拉仁?”

黑蟒發出嘶嘶蛇聲,聽入耳中,能夠明白其中意思:“呵呵!恰巴拉仁只是無知的人類給我的稱呼,我是冥神!”

玄空哈哈一笑,言道:“不過是頭畜生而已,怎敢妄稱冥神?”黑蟒聞言先是一怒,隨後又恢復了平靜,言道:“我本欲殺了你,沒想到你竟然有殺神之軀。不如這樣,你我聯手把那些低劣的生物盡數化爲血食如何?”它的聲音充滿了魔力,聽在耳中令人迷迷糊糊,常人定會爲其所蠱惑。

玄空搖了搖頭,笑道:“你這畜生自己已爲人所殺,怎還去挑唆旁人行殺孽?難道忘了自己死時的苦楚?”

肉身被毀可是令黑蟒最爲懊惱之事,它聞言大怒,想發作可又十分忌憚,嘶鳴良久,才平復下來。黑蟒道:“我本以爲你定有驚人智慧,不想與凡人一般愚蠢。殺乃是天道,行殺何錯之有?”

玄空靜靜望着黑蟒,默然不語,想瞧此怪有什麼高談闊論。但聞黑蟒接言道:“你想人食牲畜,牲畜食草木,我冥神食人,無不以殺道爲生計,可見殺乃天道!”

玄空冷笑一聲,言道:“人食牲畜、牲畜食草木這是不錯,萬物運使卻有殺生一道,然你這畜生食人不爲生存,全憑喜好,更以殺生爲樂。你可是絲毫沒有對生命的敬畏啊!”

黑蟒自不服氣,嘶嘶直叫喊,其意是;“你所言大錯特錯!人食牲畜,牲畜食草木,萬物皆有高下之分。便如你們人也分三六九等,高貴者位登九五之尊,受萬人敬仰,掌天下大權,低賤者當爲販夫皁隸,受旁人奴役,遭他人唾棄。你敢說不是如此嗎?我冥神是爲洪荒異種,自然高人一等,食人殺人乃天經地義!”

玄空心頭一凜,黑蟒所言人分三六九等之說,他竟無從反駁。便道:“你既然自認高人一等,最後怎地爲人所殺?”

此言一出,黑蟒也覺語塞,半晌之後,才道:“如今你擁殺神之軀,就應該順應天意,行殺道。我雖只剩一條魂魄,存於脊骨之中,仍爲一大殺器。你我聯手殺滅那些低微的生靈纔是。”

玄空懶得與這蟒怪繼續辯解,遂森然道:“你既說我爲殺神,那殺誰全憑我自己做主,我何不將你誅滅?這些年來,你這畜生作惡多端,不知殘害多少生靈。如此血債也該償還了。”

黑蟒陰險笑道:“好!好!好!你非要與我爲敵,這可就怪不得我了。”它仰頭髮出一聲嘶吼,不知在對誰說道:“海神!你爲此人所殺難道不記恨他嗎?如此懦弱,怎配的上海神之名,又怎對得起洪荒異種的血脈。”

言罷,不見有什麼動靜。黑蟒又重複一遍,過了許久,雲霧中搖搖晃晃鑽出一隻似鯨非鯨、似龍非龍的怪物來,身形比那黑蟒還要巨大。玄空定睛一看,心說:“這不是蓬萊仙島那隻怪物嗎?竟然沒死乾淨!”

那海怪生前無比兇戾,如今爲玄空所殺,也只剩下一條殘魂,再不復當年之威,畏畏縮縮,顯得十分膽小。玄空盯着它,質問道:“你這怪物怎麼沒死透?難道說也是躲在那顆獠牙之中?”海怪竟不敢答話,甚至都不敢看向玄空。

黑蟒蠱惑道:“海神,你難道不想殺了此人?你爲何如此懼他?你我聯手滅了他的魂,佔了他的軀體!”

海怪終於頹然答道:“你我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只會死的更慘!”當年海怪被殺死時,一抹魂魄深藏於獠牙之中,打算伺機想暗害玄空。可當看見了玄空的記憶之後,便永遠打消了這個念頭。它苟延殘喘,在獠牙中盡力隱藏着自己,直到受天魔脊引誘,才終於現身。

玄空笑道:“畜生!你這盟友似乎不太中用啊!”說話間,他身化萬丈。相比之下,那兩個怪物顯得無比渺小。玄空伸手一握,黑蟒怪如同一條蚯蚓被攥在手中。

此刻,黑蟒怪終於有些惶恐不安,它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戰慄,冰冷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畏懼與懊悔。若不是自己主動現身,便是玄空絕對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隨着玄空輕輕一握,黑蟒感覺到了一股巨力要將自己捏碎,它不甘地喊道:“你…你不能殺我!我是天魔脊的器靈,你殺了我,天魔脊威力大損!”

玄空冷笑道:“你錯了!天魔脊與獠牙合二爲一,只需要一個器靈,它可比你聽話的多!”聞聽此言,海怪大爲慶幸,而黑蟒則在瞬間化爲烏有。

夢境之外,天魔脊從玄空手中脫落,重新系在了他的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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