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驕陽像個赤露的鋼管舞女,沒遮沒攔地用熱情烘烤着神州大地。紅州這個原本四季如春的地方,也因爲大氣候的變化變得夏日炎炎。
話說這天上午十點,王凱提着一個墨綠色的油桶走進紅州交警大隊的辦公樓的樓梯,豆大的汗珠從他憔悴的臉上不斷地跌落。他不只是熱,更多的是激動和緊張!自己被冤被打,半年來四處討公道換來的是絕望。昨晚鼓勵自己再來這裡鳴冤,承諾幫自己的老人到底會不會出現?他真有能力替自己討回公道麼?自己與那老人非親非故,王凱心裡很是沒底,但想到反正都被bi到了這個地步,不如死馬當成活馬醫,大不了今天就在這裡把自己交待了,也勝過窩窩囊囊的被人欺侮!牙一咬,上樓頂的腳步更快了些。
樓下突然聚集了不少人,而且越聚越多,不到半小時就超過了千數,全然不懼毒辣的日頭暴曬,一個個像拉長了頸脖的鴨子,向着樓頂仰望。樓頂上站着一個四十多歲的王凱,鬍子拉碴,憔悴的臉上嵌着對燃着怒火的濃眉大眼,左手提着個可以裝二十升的草綠色鐵桶,右手拿着個打火機,看來是要**啊!此時王凱正情緒激動地叫着:“黃拔毛,你給我滾出來!你今天不還老子一個公道,老子就把我點了,做個惡鬼來找你報仇……”樓下的空地上站着幾個穿制服的警察,正在試圖勸說漢子下來,樓只有三層高,雙方說話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但王凱不聽勸,不斷叫着“黃拔毛”,雙方僵持着。
來這裡的人要麼是來處理違章,要麼是來處理事故的,現在各個窗口都停止了辦公,這些人也就聚在空曠的院壩裡,邊看熱鬧邊議論,很快大家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樓頂的漢子叫王凱,本市馬壩鄉人,去年買了輛雙橋車跑貨運,據他的陳述,半年前在光明大道與執勤檢查的交警“黃拔毛”等幾個警察發生衝突,被當場打成重傷,車也被扣了。住了個多月醫院出來後,在交警隊和公安局討不到公道,憤而上訪,結果不但公道討不着,又招來幾頓好揍,車子也取不出來,越想越氣,今天便走向了極端——在交警隊zi焚!
黃拔毛,本名黃伯茂,本市的貨車司機沒幾個不認識他的,因爲只要是他攔下來檢查的車,就沒有不罰款能過得了關的,哪怕你是空車!所以大家就給他取了這個綽號。此時黃拔毛正在辦公室裡拍桌子,壯實的身體配上一臉的橫肉,像一頭暴怒的熊,一邊口裡咒罵着,一邊要衝出去,卻被幾個同事攔着,說是讓領導去處理,免得事情鬧大。
這時院子又多了幾個JC,與王凱談話的換成了一個胖胖的領導模樣的人,交警大隊的政委馬剛,他正在耐心地給王凱做工作:“王凱,你先別激動啊,聽我給你說,你的事情我們又不是沒管,從你來反應我們就認真調查了,你說他們打了你,既沒人證又沒物證,你那醫院的鑑定也只是個輕傷……”沒等馬政委說完,王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放屁,我沒證據?他們爲什麼要把我車上的攝像機搶走,爲什麼不敢拿出來放?你叫姓黃的出來,我們對天發誓,看哪個說的假話!”
“先不要衝動嘛,你看你也是幾十歲的人了,做事情要考慮後果!”馬剛轉了一個話題“你老婆還等着你回家,女兒還等你掙錢上大學,你老母親那麼大歲數了,你不能讓她傷心哦,下來吧,我們好好商量,事情會解決好的。”
“別說了!”提到家人,王凱明顯更激動了“家裡的錢住院花光了,車你們扣着不放,我老孃病了靠借錢醫,女兒的學費還不知道上哪想辦法,是你們這幫雜種把我bi上絕路的!黃拔毛,你這個狗X的,你給老子出來啊,老子拼不過你,今天這把火燒給老天爺看,讓老天爺來收拾你!”
“你點啊,你這個無賴,你這個垃圾,你逃避檢查,衝卡逃跑,你還有理了,你雜種還敢跑到這裡來耍橫,你點啊,點啊,死一個少一個雜碎!”說這話的正是黃拔毛,受不過王凱的叫罵,不顧阻攔衝了出來。
樓頂上的王凱看見黃拔毛,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我X你祖宗,狗X的黃拔毛,你這個狼心狗肺的黑JC,你冤枉好人,你不得好死啊!”王凱邊罵邊擰開鐵桶蓋,開始往身上澆油,濃濃的汽油味立時在空氣中瀰漫開來。這時大門口開進來一輛麪包車,幾個人從車上迅速下來,其中一個抗着攝像機,是淞城市裡電視臺的記者來了。
“黃伯茂,你給我滾進去,你還嫌事情不夠大嗎?”馬剛已經氣急敗壞了。這時一輛黑色豐田越野疾馳到樓前停下,下車的是大隊長洪翼,可能是得到消息匆忙趕回來的,還穿着便裝。洪大隊長動作敏捷,步伐矯健,不愧是幹刑警出身,幾步來到馬剛的前面,望着王凱“嗨”了一嗓子:“我說,兄弟,你慢點,有什麼話說完再倒好不好?”這一下來先弄了個緩兵之計。
“你是誰?”王凱問。“這是我們洪大隊。”身後的馬剛代答。“哈哈,”王凱停止了倒油“我找了你一個多月,見不着你一次面,你今天終於現身了,還是這東西管用,哈哈!”王凱晃了晃汽油桶。
洪翼沒理他的話茬,繼續道:“我們王局長也馬上就到了,你如果信不過我們,有什麼話可以跟他說啊,現在是法制社會,一切都會依法辦事,你要相信**……”
“相信**?不見得——吧”看熱鬧的人叢中不知道誰陰陽怪氣地冒了一句。
“誰?誰說的?”洪大隊突然轉身,眼睛掃向人羣,雖穿着便裝,卻仍然眼角生威。人羣一陣騷動,都不自覺地向後退了退。
“我說的!”一個慢悠悠的聲音答道,卻是來自另一個方向,明顯不是剛纔陰陽怪氣的那個人。衆人循聲看去,人羣外一株桂花樹下,正緩緩站起一個帶着墨鏡的年輕人,墨鏡不大,顏色也不太深,但給人神秘的感覺;一米七的個子,不高,而且略略偏瘦,與洪翼魁梧的身材一比,顯得有點弱不禁風。此時年輕人拿起花臺上的提包,不疾不徐地向洪翼身前走去。
“站住”洪翼沒由他走到身前,“你是幹什麼的?拿出你的身份證!”他的聲音很嚴厲,有意要給來者一個下馬威。
來人沒動,也沒答話,冷冷地看着洪翼,洪翼看不清墨鏡後面的眼神,但從對方那份鎮定,他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來者不善!“叫你拿出身份證,沒聽見嗎?”洪翼聲音已有色厲內茬的意味。
“洪大隊長,”年輕人的聲音不大,卻又很強的穿透力,很多人都能聽得清晰,“虧你還是老JC,不知道檢查別人的證件之前需要先出示你自己的證件嗎?”
洪翼愣了下,當了這麼多年JC,查過數不清的人,根本就沒人問他要過證件驗看,但他第一次想起確實有這麼個規定,警官證倒是在車上,但他現在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拿吧,等於承認自己剛纔錯了,不拿吧,怎麼查人家的證件?沒想到對方竟是如此厲害的角色,剛一交鋒,一句話便賓主易位!好在洪翼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略一愣神,馬上輕輕繞過這個尷尬:“你沒看見現在是什麼情況?證件倒是小事,你幹什麼搗亂?出了人命你擔得起?!”
“擔得起!”年輕人沒在證件問題上乘勝追擊,而是順着他的話答,這讓洪翼暗自舒了一口氣。年輕人仰頭看着王凱喊道:“王大哥,你別忙倒油,我來還你一個公道,好不好?”
“兄弟,你別騙我了,難道你是比他們大的官兒?”話雖這樣說,王凱還是放下了汽油桶,人在絕望中會珍惜每一根稻草,他估計這個年輕人是昨晚那老頭派來幫他的。
“我不是官兒,但比官兒更有用!你看好了。”接下來,不可思議的詭異一幕,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