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個二十幾歲身穿黃袍之人踱了進來,正是宋度宗趙禥,他本是宋理宗趙昀的皇侄,因理宗無子,所以過繼其弟的兒子趙禥,理宗在前幾年死後,就由趙禥繼了位。他走到段薇茵面前,伸手把她扶起,道:“愛妃請起。”
“謝皇上。”段薇茵站起來,趙禥親熱地挽着她的手,朝她頭上看去,道:“愛妃起來得很晚嗎?怎麼沒梳髻?”
段薇茵伸手撐了撐頭,裝作無力地道:“臣妾今日頭暈,睡久了一點,沒來得及梳洗,皇上不會怪我吧?”
“愛妃說哪裡話?”趙禥臉現關切之情,伸手去摸了摸段薇茵的額頭,道:“幸好沒有發熱,待我傳太醫來給你看看。”
段薇茵搖搖頭道:“不必了,想是昨夜沒睡好之故,昨夜說捉拿什麼刺客,倒捉拿到臣妾這兒來了。”
趙禥剛在椅子上坐下,微微一驚道:“怎麼回事?”
段薇茵道:“臣妾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正睡到半夜,就聽到屋外聲響,過了一會兒,李宏園就來敲門,說懷疑刺客被我藏起來了,要進來搜屋子。”
趙禥大怒,一拍桌子道:“這個奴才!竟敢如此大膽!我只是讓他抓拿刺客,他竟敢擅自來驚擾愛妃,我必不饒他!”
段薇茵道:“他倒也沒真敢進來搜,皇上也不必追究了。”
趙禥依然怒氣衝衝地道:“這個奴才,恃着有賈太師撐腰,倒是無法無天了。”
段薇茵伸手輕撫趙禥的胸膛,柔聲道:“皇上息怒,這等奴才犯不着氣壞了龍體。”她頓了頓道:“不知皇上要捉的是什麼刺客?”
趙禥道:“我也不太清楚,昨日李宏園向我稟報說昨晚可能會有刺客潛入皇宮,請求調派五千御林軍進宮埋伏,我想以防萬一,就同意了,今天早上睡來,聽太監稟報說昨夜確有刺客潛入皇宮,而且出沒之地就在愛妃的住所附近,我擔心愛妃,所以一早就趕過來了。”
段薇茵側身坐在趙禥的身旁,拉着他的手道:“謝皇上關心,不知道可捉到刺客沒有?”
趙禥搖搖頭道:“據李宏園稟報,還沒有捉到,爲了安全起見,我已下令加緊搜查,不得隨意出入皇宮。”
段薇茵聽了,心裡不由暗暗焦急,但臉上卻絲毫不露,笑道:“皇上不必憂心,想那刺客見皇宮守衛森嚴,無暇下手,大概已經逃出去了。”
趙禥道:“但願如此,聽說此人神勇無敵,乃蒙古第一將軍,要是還在皇宮之內,朕當真寢食難安了。”
段薇茵眼珠一轉道:“皇宮內出了此等大事,賈太師有什麼捉拿刺客的良策沒有?”
“他?”趙禥苦笑了一下,道:“前天殺了柳府通番賣國的子孫後,賈太師就請辭告老歸田,說自己年事已高,不能再當重任了,如今也許正在哪個地方風流快活呢,哪裡還理會皇宮出什麼亂子!”
蕭峰在櫃子裡聽到趙禥提到柳如浪時,還特意加了通番賣國的帽子,實在氣得肺都炸了,但他已答應段薇茵不殺趙禥,只得緊緊地握着拳頭不作聲。
段薇茵本想探聽賈似道的死訊,誰知這個當皇帝的卻一點兒不知,她睜大眼睛道:“皇上,賈太師告老歸田,您准奏了嗎?”
趙禥眉頭緊皺道:“朕本待准奏的,賈似道把持朝政二十餘年,我一直想找機會釋了他的大權,但前天剛提出告老,昨天湖北邊關的快馬就來報,說忽必烈親率十萬大軍,正在急攻下沱,昨日我與衆臣商議了半天,他們之中竟沒有一人能提出一言半語的御兵之策,更不用說爲國家慷既赴任,領兵出征了。”他頹喪地搖搖頭,“沒辦法,太后說只好再請賈太師回來,在和蒙古人作戰中,只有他打了個鄂州大捷,確是爲我大宋立下了汗馬功勞。”
蕭峰一聽,差點兒氣暈過去,當初在鄂州自己顧念大宋的議和之舉,竟被賈似道無恥地說成了大捷,還瞞住了整個朝延,這個昏君真假不分,竟以賈似道爲大功臣。但忽必烈剛攻下大理,這麼快又轉攻湖北了嗎?蒙古後方不穩,按說忽必烈不會如此冒進。
段薇茵心想:“賈似道早已死於非命,哪裡還能抗蒙。”她試探着問:“難道整個朝延,除了賈似道,再無人能當抗蒙大任了嗎?”
趙禥長嘆一聲道:“沒有了,今日朕說到口水都幹了,還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生怕要領兵到前線去打仗。上回鄂州被圍,賈太師雖是騎虎難下,被迫領兵督戰,但他總還是去了鄂州,而且還打了勝仗。”
蕭峰想起在鄂州城賈似道被嚇得抱頭鼠竄的樣子,這個皇帝竟在一年後還念念不忘他的“功勞”,實是可笑之極。
段薇茵也不知道鄂州之戰的真相,她雖一直納悶賈似道這種人怎麼會打勝仗,但此時見趙禥爲蒙兵壓境發愁,也不由憂心起來。她執着趙禥的手,兩人相看,半晌無語,趙禥伸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段薇茵輕聲道:“皇上,要是我和你是一對尋常的夫妻,那該多好。”
趙禥仰起頭,微微嘆了口氣,道:“是啊,我身爲天子,卻常要爲國事煩心,雖有榮華富貴,卻沒有享到尋常百姓家的歡樂。”他說畢,又低下頭來看着段薇茵,輕聲道:“我說的話你都還記得?”
段薇茵柔聲道:“當然記得,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我只願你是一個尋常人,和我雙宿雙棲。”
趙禥俯下頭去,輕輕吻了一下段薇茵的粉臉,無限深情地道:“薇茵,我知道你對我好,在這個後宮裡,也就只有你真心地待我好……”
段薇茵伸手捂住他的嘴,輕聲道:“皇上,不要說了,我的心你明白就好。”
兩人相擁着坐了一會兒,趙禥依依不捨地站起身來,道:“我還得到太后那兒商量請回賈太師的事,不能久留了。”他伸手摸摸段薇茵的額頭,“愛妃你身體不適,就在屋裡好好休息,別出去吹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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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薇茵點點頭,對趙禥道:“皇上以國事爲重,臣妾歡喜得緊,我也沒什麼大礙的,有勞皇上掛心了。”
段薇茵直把趙禥送出屋去,看着他去遠了,才轉回屋裡來。環兒把門關上,段薇茵開了櫃門,把蕭峰讓出來。又向蕭峰拜下去,道:“謝蕭大俠答允不殺皇上,你四弟之事我必讓皇上爲他平反。”
蕭峰擺擺手道:“不必了,人都死了,平不平反也不能復生。”他聲音低沉,甚爲意氣闌珊,柳如浪的死讓他怒髮衝冠過後,是無盡的心灰意冷。
環兒奉上香茶,段薇茵又問道:“忽必烈剛滅大理,怎麼會又轉頭急攻下沱?他乃熟讀兵法之人,大理尚未守穩,他怎麼會冒險再攻下沱?”
蕭峰道:“我也奇怪,且不說大理未穩,蒙古後方的窩闊臺系也還蠢蠢欲動,按忽必烈的精明,他不會冒這個險。”
段薇茵秀眉微皺道:“還有一點很奇怪,賈似道前日請辭,昨日就傳來蒙古大軍急攻下沱之信,這似乎也太巧合了。”
蕭峰默然無語,他已不想再過問這些國家之爭了,有時候他甚至想以宋朝皇帝的昏庸無能,還不如讓忽必烈一統中原,以他的精明強幹,只要善待漢人,天下百姓的日子還好過一些。他不由得想起初次結識忽必烈之時,忽必烈所說的天下只有一統,才能消除戰爭,百姓才得以過上真正安居樂業的日子。
段薇茵見他神情黯然,知道他心傷義弟之死,對趙家皇朝已失望之極,當下也不便多說,端起茶碗來默默喝着茶。
環兒站在一旁道:“娘娘,當務之急是要把蕭大俠送出宮去,如今宮裡查得緊,我擔心遲早都會查到這兒來。”
段薇茵一擡丹鳳眼道:“他們敢!”
環兒道:“他們當然是不敢的,但若搜了整個皇宮都搜不出來,獨獨就沒搜娘娘的住處,娘娘若又堅決不讓搜,這不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嗎?再說皇上雖對娘娘好,可是太后卻不一定就對娘娘這麼愛惜了。”
段薇茵聽罷,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有理,但剛纔你也聽皇上說了,皇宮裡查得很嚴,任何人不準隨便出入皇宮,你聽聽,外面巡邏的腳步聲來回不絕。”
三人都是身懷武功之人,外面的腳步聲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蕭峰站起身來道:“我只是右肩受傷,並不礙事,想離開皇宮,當還難不倒我。”
環兒急忙道:“萬萬使不得,你身受重傷,已傷及了肺部,在傷口癒合之前,切不可運氣,否則傷口再度裂開,很難止血。”
蕭峰道:“沒有這麼嚴重罷?”
環兒道:“有的,我曾跟在林姑娘身邊,對醫學上的事也知道一些。”
段薇茵忽然道:“蕭大俠不必去冒險,我自有辦法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