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寫字樓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佑尹看看錶,心裡一邊暗罵,一邊憤憤不平地踹了旁邊的垃圾桶一腳,整個鐵質的垃圾桶都在他這一腳之下劇烈地搖晃了起來,至於時間,他完全就沒有看到就已經自然地放下了手。
“什麼玩意?”他低聲咒罵道,並用力地朝路邊的花臺啐了一口痰。然後,這個滿腹憤怒的年輕男子,就慢慢地朝地鐵站走去。他沒看清時間,並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不過從昏暗的天色來看,此時恐怕已經過了傍晚。兩旁的路燈都已經點亮,放眼望去,街上全是吃過晚飯後出來散步的人,或情侶,或夫婦,或一家老小。
地鐵裡的人不多,只是三三兩兩地坐着幾個人。佑尹隨意地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直到這時,他的腦子裡還滿是剛纔的經歷。就在今天下午,要到下班的時候,他們的經理突然通知他下班後留下來,有事要跟他說。帶着滿腹的疑惑,下班後他走進經理室,發現這傢伙居然皺着眉頭,好像正在爲什麼煩心一樣。他預感到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在婆婆媽媽地扯了半天家常之後,經理才總算說出讓佑尹留下來的理由。
“小佑啊,你看你這麼優秀,留在我們公司是不是委屈了點啊!”經理低頭俯視了一會兒辦公桌上的一疊文件,然後匆匆瞥了一眼曾經的手下,開始整理起眼前的文件。很明顯,他是在下逐客令了。
“那……”佑尹真想給眼前這個帶着黑框眼鏡的男人一拳頭,他是真的氣急了,突然發現自己的手都已經捏成了拳頭。他盡力平復下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一個粗暴的人。
這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憂心地,同時又憤怒地看着辦公椅上的經理——這個傢伙他早就看不慣了。從他進這個公司之後,這傢伙就幾乎天天跟他作對。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記不得了。反正,他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經理。
喜歡說些不着邊際的大話,又總是能得到女人青睞的經理,從認識他的那天開始,他就不喜歡這傢伙。
“離開了也好,反正我本來就不適合那個工作。”坐在地鐵裡冰冷的長橫椅子上,佑尹聳聳肩輕聲嘀咕道。他擡起受了點輕傷的右手。看着手指根部還在流血的傷口,他不但沒覺得痛,反而高興地笑出了聲。
從經理室出來之後,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開始收拾起他的那些小東西。在他的抽屜裡有隻筆,那是一個同事在離開之前借給他用的。同事離開後,他就一直把它放在抽屜裡。他將它從抽屜裡拿出來,一想到自己今天也丟了工作,便不禁好一陣唏噓。
一不小心,筆掉到了地上,並徑直滾進了桌子下的縫隙裡。佑尹蹲下去撿,可是筆滾得實在太進去了。他只能用背頂起了整張桌子,才撿到了筆。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從身邊經過。緊接着,是一個人的喃喃低語聲。是經理在自言自語。
“哼!總算把那個傻子趕走了。”他的聲音很輕,似乎只是無意間脫口而出的。可是,這話還是被桌子下的佑尹聽見了。
他從桌子下鑽出來,故意推到了一旁的椅子,發出很大的動靜,吸引經理的注意。而後者也果然朝他看過來,因爲剛剛的那一句話,他的臉上不免有些尷尬。這名前員工,徑直走到了經理身邊。後者被他的氣勢嚇到,不禁往後稍稍退了一小步。然後,身強體壯的佑尹猛地一拳打在了身
邊的桌子上。
“我剛纔是說笑的……”經理試圖辯解。他似乎也發現了自己和佑尹之間的體型差距,特別是這個時候,兩者的差距讓他感到了一絲恐慌。
不過佑尹並沒有真的動手,他只是冷哼了一聲,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他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完之後,再轉過身時,經理的身影也已經從辦公室裡消失了。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一想到未來,他滿臉的笑容便又沉了下來。
正當身在地鐵裡的他,爲未來而滿心憂鬱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如果你想要獲得財富,我可以幫你!”
這個聲音就好像是在他耳邊響起的,他本能地左右看了看。整節車廂裡一共就三個人,另外兩個是一對情侶,看他們緊緊抱在一起的樣子,多半不可能是他們中的誰說了那麼一句話。
“是誰?”佑尹低聲嘀咕道。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目力所及的範圍內,又只有那一對情侶。會不會是他們?他盯着那對情侶看了半分鐘。年輕情侶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也朝他望過來,可是緊接着,他們就垂下了頭。佑尹雖然只有一米七幾的個頭兒,但是經常運動的他,渾身上下都是結實的肌肉,只是一件短袖自然無法遮掩他的健壯。而且,他的體重高達一百公斤,光是站在那兒,就像是一頭熊。年輕的情侶合起來恐怕都不及他的重量,被他這一盯視,哪敢說什麼,甚至都不敢和他有什麼眼神的交流。
“不是他們。”佑尹搖搖頭否定道,繼續坐回到椅子上。剛剛那一聲突然響起的聲音,經他這站起來又坐下之後,就再沒有在他耳邊響起過了。他覺得這件事不簡單,不過他也沒多想。
回到家後,佑尹又像以前一樣,玩了一會兒遊戲就洗澡睡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睡中的佑尹驀地擡起了沉重的眼皮,如果可以選,他更寧願自己的感覺能夠更遲頓一點——敏感的他總是很容易被吵醒。他怎麼也無法理解身邊這麼吵鬧是爲了什麼。
“鬧什麼啊!”
被吵醒的他對大聲喧鬧的幾個人吼了兩聲,並憤怒地從牀上坐起來,兩眼無神地看着牀邊的三個人影,彷彿,如果對方不停止談話,他就要從牀上爬起來,掄拳頭與這幾人大打一架了。
被說話聲吵醒佑尹,以爲自己是在大學的寢室裡,正睡得舒服,突然被那羣可愛又可恨的室友給吵醒了。可是等他的意識逐漸清晰過來時,他忽然想到:自己早就已經不是什麼大學生了,而且又是睡在家裡。
家裡應該絕對不會突然冒出三個人出來纔是!
而且還是三個滿臉滄桑,穿着古裝長袍的人。
“你……們……是……誰?”醒覺過來的佑尹猛地往牆角縮了過去,才眨眼功夫,他的額頭上就已經佈滿了汗水。剛剛還濃重的睡意,也被驚訝和恐懼所震退,並完全消失了。
家裡突然多出三個古裝老人,佑尹意識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見……鬼……了!”
誰大半夜見到三個陌生的古裝老人站在自己牀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還會認爲正常,那他自己多半就是不正常的。
在這三人的周圍,佑尹看到了一陣淡淡的光暈,就好像是穿着雪白的衣服,站在烈日下所泛射出的光暈一樣。他感覺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裡並沒有什麼惡意,沒有窮兇極惡的怪笑,也看不到絲毫的猥瑣,更沒有
惡魔般的猙獰,他們的笑容不但不讓他感到害怕,反而讓他心裡的寒意迅速消退——那種微笑就像是善良的老人,看到乖巧的孩子時,臉上會露出的那種笑容(就好像他們隨時都會從兜裡掏出一塊糖出來,如果他們有衣兜的話)。但是這份好意,依然無法讓佑尹感到完全的安心。理智告訴他:大半夜在家裡出現三個古裝老人,肯定不是什麼正常的事。他很警惕地看着這三個老人的一舉一動。如果他們朝自己走過來,緊張中的佑尹或許會大聲尖叫也說不定——他纔不管現在幾點呢!
“大半夜,家裡突然多出來三個人啊!”他的心裡又低聲地重呼了一句。這時,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已經跳得快要蹦出來了一樣。
“奇哉!”其中一個人凝視着佑尹,點點頭,彷彿在肯定什麼般地說道,語氣中還透着他的好奇。他戴着一頂衝雲冠,打扮就像是個道士。
佑尹定睛一看,在這名道人打扮的老人周圍,還真的浮現出一層光暈。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長袍,長袍上隱隱浮現的一片淡青色光芒,在黑暗中展開了薄如紙般的一片光暈。
在他旁邊是一位穿着褐袍的人,看起來就像是個帶髮修行的僧人。在他的褐袍之上,也能看到淡淡的金光暈彩。
“小子,”有一張白臉的人忽然衝着佑尹大聲問道,“可識吾五柳?”
“物流?”驀地聽到這麼一句,佑尹整個人都愣了一秒。在他那顆普通人的腦袋裡,可絕對想不到課本上的“五柳”二字,能想到的自然是生活中常見的“物流”。若是他聽出了這二字的真實含義,一時怕也反應不過來。
仔細一看這白臉老人,在他那看起來極爲寒酸的布衣之上,他也能隱隱地看到一層天白色的光芒。那樣的白色,讓佑尹有種置身於白日陽光下的感覺。他以爲自己是沒睡醒,眼睛有些看不清,所以纔會有如此的錯覺。他連忙眨了眨眼,然而三人身上的光暈依然還存在,他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可是那光暈依然存在。
“多半認識,只是沒想起。”一臉雪白的老人——他那白皙的皮膚彷彿是因爲營養不良所致,整個人看起來也非常瘦弱——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說道。他那一張臉,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他就是個窮苦的老書生。
“二老,”道士對好友微笑着搖了搖頭,他似乎頗有些無可奈何之感,笑着說道,“小子,爾造化不淺。既然能見吾等,與爾亦算是緣份,即有緣相見,便不能只是相見而已。贈爾一冊《入夢清心小法》。”話音未落,這道人的手裡便憑空出現了一本淡藍色書皮的小書,比小人書還要小上兩號,他輕輕地將書拋向了佑尹。
褐袍人好奇地看了看佑尹,然後又看向同伴,表情略微有些沉重地低聲誦了一句佛號。
“原來如此。二老,可曾發現此地異樣?”
這時,從道士手裡拋出來的淡藍色小書,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佑尹攤開的手心裡——一聽到要送自己東西,佑尹當場就興奮了。小書剛剛入手,他便將它仔細打量了起來。這小書的封面寫着“入夢清心小法”六個篆字——他高中的時候曾學過書法,所以還認識不少篆字——很薄,大概只有幾頁紙,也很輕。他聽到褐袍老人語氣沉重地說話,便好奇地擡起頭看了一眼,不過,除了眼前站着三個陌生老人這一點非常詭異以外,他什麼異樣都沒看到。於是,他便翻開了小書的第一頁,低頭匆匆掃視了一眼書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