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怎麼辦?”佑尹心裡急切地問着自己。如果按照原定計劃,他本來應該直接衝上去偷襲鬼聖。然而,他因爲突然的驚訝中途停頓了一下,再要偷襲似乎就已經晚了。
沒有時間讓佑尹去考慮,他不發一言,心下迅速地做出了決定。身影還未完全停頓下來,他便倏地一下又朝鬼聖踏出一步,並伸出了他奪命的一記鎖喉。他的速度此時已經施展到極限,兩者距離本來就近,即便是強大如鬼聖,也完全避之不過。避無可避,就只能硬抗下這一招。
鬼聖的咽喉瞬間被佑尹鎖死。緊接着,後者猛地反手一擰,將鬼聖的頭都擰地朝右偏出了四十五度。然而,此時卻並沒有響起想象中的“咔嚓”聲。鬼聖的喉嚨,就像是一塊沒有骨頭的牛筋,柔滑而且極富有韌性。
此時,鬼聖猛地朝佑尹胸口揮出一拳。佑尹不敢遲疑,果斷地朝後躍出。鬼聖本能反應般地一拳,不可謂不快,在常人的眼裡,那就是一閃而過的一道影子。然而,他的拳風卻只是擦到了佑尹的衣服,連半分身體都沒碰到。
“你以爲我會像你們凡人一樣,脖子這裡還要長一根骨頭嗎?”鬼聖輕蔑地說道。他雖然語氣輕蔑,內心裡卻充滿了恐懼和震驚。剛纔,他只是覺得眼前突然有道影子閃了一下,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佑尹就已經站在了他面前,然後脖子就被對方死死掐住了,他那強大的扭力,居然讓自己堅硬的脖子都變了形。然後又是一閃,對方整個人居然就已經不見。他在心裡暗暗想道:“要是他不是赤手空拳,剛剛我可能已經死了。天啊!我還以爲單憑實力來說,我們差不多。沒想到……他到底是什麼人啊!速度居然這麼快,比起一年前,他好像快了近一倍。不行,我不能獨戰他。”隨即,這位驚訝於佑尹超級速度的鬼聖,猛地傳遞了一個命令,將已經外放出去,甚至是城市邊緣地帶的怨鬼也全都召集了回來。
此時,如果佑尹反應過來,或許還能離開。可惜的是,他只能感受到怨鬼所散發出來的怨氣,卻根本無法聽到它們發出的聲音,因爲它們根本不會發出聲音。
大廈天台上,龍倩是第一個發現了怨鬼撤退的人。她看到周圍的烏雲正迅速離開,不禁收弓眺望。在她身邊,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的常傑,忽然見到龍倩矗立不動,不禁一愣。旋即才發現,原來怨鬼已經開始離開。他還以爲是佑尹已經得手了。正當他高興地說:“終於結束了”。
龍倩卻幽幽地望了他一眼,語氣不肯定地說:“恐怕還沒結束。”她指着怨鬼退去的方向。這些怨鬼從城市四面八方聚攏而來,然而離開的方向,它們卻是唯一的。在他們的位置看過去,那些怨鬼就像是凝聚成了一片黑色的雲,又有些像是一個神秘的飛行器。
“它們不是應該都消失了嗎?”
“如果鬼聖死了的話。”龍倩冷冷地回答道。她現在害怕極了,她覺得這些怨鬼肯定是鬼聖召集起來對付佑尹的——這時,她才恍然大悟過來,爲何佑尹絲毫都不擔心他們會出危險,因爲一旦他與鬼聖交手,圍困住他們的怨鬼,必然會齊聚到他自己的身邊。一想到赤手空拳的佑尹……要是他被怨鬼圍困……一想到這些,她就再也站不住了。她提着長弓,回頭看見常傑還滿臉疑惑,就心急地瞪了他一眼,轉身便朝着樓道那邊跑去。常傑被她這麼瞪了一眼,心裡也急了,他連忙兩步趕上,趁對方開門的時候,倏地衝到她身邊。
“不管你去哪兒,我都要跟你一路。這是我答應了他的!”他大聲吼着提醒道。
“我知道!”龍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大聲回答,“我們得快一點!”然後便一頭扎進了樓道。
常傑追了兩步,轉頭看見怨鬼彷彿烏雲一般漸漸集聚起來的樣子,他愣了兩秒,然後搖搖頭,用力嘆息了一聲。他抽出天幸劍,輕聲唸叨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要跑到地獄裡把你拽回來!”話音剛落,這人便化作一道青白色劍光,從天台上直接奔到了地面。
就在龍倩和常傑都在拼命地朝城市的另一頭趕去時,在那裡的佑尹,已經被怨鬼徹底圍困住了。在他一擊未果退回原地後,圍繞在鬼聖周圍的那些怨鬼,便立即衝到了他的周圍。它們一上來就形成了一個嚴密的牢籠,就像是困住了百靈鳥籠一樣困住了佑尹。然而,感受到被怨鬼圍困,佑尹卻並未覺得多麼恐懼。在他的心裡彷彿有一股力量,正在不斷的給他自信。雖然他非常清楚,怨鬼如果集結成了牢獄,那今天就是他的末日了,但是心裡的這股力量又是那麼的強大,以至於讓他根本放棄了逃跑。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自信從何而來,但是一向更重視直覺的他,現在也任由了直覺的控制。
很快,聚集到別墅裡的怨鬼,就在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在這個包圍圈裡,佑尹縱然有再快的速度,也再絕逃不出去。
“怎麼樣,”鬼聖戰在怨鬼的包圍圈外,右手用力地把歪了的頭撐了回去,一邊冷冷地說道,“被困住的感覺好受嗎?
”他的語氣有些急促,僵硬,顯然是脖子上的傷,讓他非常痛苦。這時,他似乎並沒有立即殺了佑尹的打算。上次他被佑尹聯合七個元靈施展八卦陣困住,*迫得他犧牲了所有怨鬼才得以成功逃脫。現在,他似乎也想讓佑尹試一試當時自己的感受。這種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原始復仇慾望,讓他放棄了第一時間啥時候佑尹的機會——同時也是他唯一的一次機會。
“哼!”佑尹冷哼一聲,卻沒有說話。他在思考:爲何自己的心裡會有股力量給自己信心,難道在這個令人絕望的牢籠裡,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嗎?難道是自己還有什麼潛力沒有發揮出來?他感到很奇怪。同時,他也爲周圍不斷涌至的怨鬼而開始感到憂心。
“我知道你肯定很恐懼,對吧!”鬼聖看見自己的怨鬼正源源不斷地從西南方趕回來,臉上的笑容就更濃了幾分。這些漆黑的怨鬼本由怨氣而來,在回到鬼聖的身邊後,他們便全都像是被磁鐵吸引的鐵沙一樣,紛紛朝着佑尹周圍聚攏。漸漸到,怨鬼與怨鬼之間的縫隙也開始變得模糊,甚至消失——籠子變成了鐵牆——這些漆黑的鬼怪,逐漸融合形成了一個墨塊一樣的東西。
“恐懼吧,可惜,你即將連恐懼都感受不到了。”鬼聖那低沉的聲音又在佑尹的耳邊響起了,就好像他也在這裡面一樣。“當日我被你們圍困,也是滿懷着恐懼。不過,我有鬼氣可以用,我犧牲了我所有的鬼氣,就爲了從你們的手裡逃走。你呢?你什麼都沒有。對了,你還有兩個同伴,不過,他們現在恐怕也差不多逃出城了吧?你真的以爲憑你,就能殺了我?哼!你以爲我長着這麼一個身體,就必定像你們凡人一樣長着骨頭?你以爲咽喉就是我的弱點?實話告訴你吧,我沒有弱點,我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弱點。你就算把我的身體完全打散,我也不會死。”
“打散了身體也不會死?”被圍困住的佑尹低聲重複。他確實開始有些恐懼,漆黑的“怨鬼監獄”讓他體驗到了從所未有的壓迫力,他放佛都能聽到周圍的黑牆裡傳出的哭泣聲。他爲之而恐懼的同時,內心裡又對這些哭泣聲升起了憐憫。
他對鬼聖的這句話產生了懷疑。回憶側臥圖而冷靜下來的他心想道:“如果他被打散了也不會死,那他就應該不會感到害怕纔是。他說他當時也很害怕。這句話應該不是爲了嘲諷我才說的,他能不惜犧牲寶貴的怨鬼也要讓自己逃走,肯定是八卦陣裡的什麼東西讓他感到了害怕。但是,到底會是什麼呢?不過說來,他明明已經沒有一隻怨鬼了,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居然就又組建起了這麼大的一隻怨鬼軍團。真是不可思議。”他還在思考着,忽然鬼聖又開始說話了。
“說實話,就單打獨鬥,我不是你的對手。我不知道你在這段時間裡到底有什麼際遇,從你剛剛給我的感覺來看,你似乎比那天我們交手時還要厲害。其實,如果你像其他人行者一樣,有一把來自元靈界的兵器,你又怎麼會被我困住呢?怪誰?誰都不能怪。你就算再厲害又如何,不一樣被我困住?我現在要殺你都是隨手而已。”鬼聖一邊在墨黑色的圓外面度着步子,一邊像是對老朋友一樣的語氣說道。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驀地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他就矗立在窗口朝外看了一會兒天空低聲喃喃道:“已經這個時候了嗎?”不知是不是天色的昏暗,讓這位鬼中之聖也生起了惆悵的情緒,他頓了一會兒。
“你知道嗎?我的這些怨鬼,雖然在你們面前看起來不堪一擊,但是隻要讓它們跑到你們的身體裡,它們就會吞噬掉你的修爲,吞噬掉你所有的真氣。最後,它還會吞噬掉你們的靈魂。”鬼聖突然嘆了口氣,轉過身,就彷彿他的眼睛能看穿這個墨一般的圓球似地看着佑尹所在的位置,繼續說道:“其實我並不是很想殺了你。我想慢慢折磨你,讓你看到自己辛辛苦苦修煉而來的修爲慢慢消失,而你自己又無能爲力。但是,我卻又不得不立即就殺了你。多留你一天,我總是會不安。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爲什麼會這麼厲害,卻又連一柄像樣的兵器都沒有……殺了你,我就能安心了!”說到這時,鬼聖喜悅的語氣又充滿了憂鬱,他甚至嘆了一口氣。
“你是在貓哭耗子假慈悲嗎?”佑尹皺着眉頭疑問道。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在周圍的怨氣朝自己靠近的時候就以最快的速度來施展靈光拳。他有把握影響到“監獄”裡的氣流,形成一個無形的空氣結界(風之結界),讓怨氣無法靠近——他總是在戰鬥的過程中能產生許多靈感。這一次的靈感,得益於一年前他一拳轟飛怨鬼的經歷。從黑牆上傳進來的聲音裡,他聽到了兩個由遠而近的聲音。那是兩個快速奔跑的聲音。他們的速度很快,快得幾乎連汽車,都跟不上了他們的節奏。而且,他們的手裡都拿着東西。都不需要去細想,佑尹就猜出了他們的身份。他們是龍倩和常傑。一想到他們可能會遭遇危險(特別是龍倩),佑尹的心就開始煩躁不安起來。
“隨你怎麼想吧!”鬼聖語氣沉穩地說道,“託
你們的洪福,這段時間以來,我重新組建的怨鬼軍團數量纔剛剛兩千。兩千怨鬼雖然還成不了氣候,不過,這兩千個怨鬼融合後形成的怨鬼之壁,就算是你,也沒有辦法破開。”
“那你爲什麼不現在就殺了我呢?”
佑尹在鬼聖說話的時候,他的天耳一直在探聽着這個絕對封閉的墨質般的怨鬼之壁——因爲聽到了黑牆裡的哭泣聲,心生憐憫的他於是便開始將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這些黑牆裡的怨氣上。在這極大的怨氣能量裡,他放佛聽到了怨鬼們深處的悽楚嚎叫,這些細微到常人根本聽不見的聲音,此時在他心裡所引發的作用,卻像是雷霆落到了耳邊一樣震撼。他聽到了各種各樣的謾罵,也聽出了怨氣裡深深的怨恨。聯想到怨鬼形成的原因,他對圍繞在自己周圍的這些能量,也產生了極大的憎惡。憎惡之後,他的內心裡又冒出了一股極爲濃烈的同情。此時的他,終於明白了怨氣的存在,到底是因爲什麼。他突然領悟到:怨氣的本質就是恨,恨意讓它們留存在這個世界上,恨意讓它們團結到了一起。要消除這些恨意,就必須要有極爲慈悲,極爲博愛的心腸。他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佛道心法,心中也油然而生出了菩提在世般地慈悲。
“你以爲我不敢嗎?”黑牆外的鬼聖冷笑一聲說道。他的語氣突然變得非常冷漠,看樣子,他似乎已經決定下手了。
預感到死亡就在眼前,佑尹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在大學時期無聊時背誦過的《心經》,因爲當時覺得背誦這部極爲簡單的經文,非常有意思,所以他就背了很久,記憶也比較深刻。現在忽然想起,他發現自己居然還完全記得裡面的內容。於是,他就輕聲地吟誦了起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一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以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貌三菩提。固執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出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隨着佑尹開始唸誦佛經,雙眼合十靜待死神的降臨,他的身體上忽然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佑尹並未察覺到自身的光芒,他本來就看不到任何光芒。但是在將《心經》完整地背誦完一遍之後,他驀地發現在自己周圍,似乎有一層實質般的結界,結界裡流淌着一股令他感到溫暖的能量。這個發現令他突然醒覺過來,原來念誦經文,居然也會產生奇效。他繼續並不斷重複地念誦經文的最後一段,也即是那段梵語的咒語。在念誦這段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周圍的恨意正在漸漸消退。對於這段話的意思,雖然佑尹並不知道,但是當他念誦無數遍後,他的心裡卻像是對此做過研究一樣清楚它的含義:去吧去吧!都去彼岸吧!衆生都去彼岸吧!迅速覺悟吧!於是乎,他也開始以漢語的字音將其唸誦了出來,金色的佛光依然穩固在他周圍。
“我怎麼忘了你居然是佛法修行者?”黑牆外,驀地傳來了鬼聖極爲驚訝的質問聲。他這句話其實是在質問自己。過了大約一分鐘,這個聲音忽然又開始顫抖地說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你沒有兵器……原來你根本就用不着兵器。佛法修行者,你居然是佛法修行者。”接下來,是他一連串憤怒地喘息聲。
從鬼聖焦躁的語氣裡,佑尹聽出了他其實是在害怕。鬼聖的害怕,對於佑尹來說,自然是一種極大的鼓勵。然而,在此時,他也不知是真的動了慈悲心,還是受到了心法的影響,他忽然對與鬼聖戰鬥失去了興趣。在他心裡,只想將這圍聚在他周圍的怨氣消除。眼見它們滿含恨意地留存於世,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安心。
正當他滿心慈悲的要超度怨氣,好不容易纔攢了這麼多鬼氣的鬼聖如何甘心?未免怨氣再繼續受到佑尹的影響,他立即下令怨氣退出別墅,並呈輻射狀向城市周圍散去。
而就在這個時侯,別墅的大門外卻突然射進了十道光箭。緊接着,一個極快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別墅的窗口。怨氣纔剛剛從窗戶向外散去,便立即被這道守候在窗口的青白色人影消滅。
鬼聖何曾料到,自己居然會連遭厄難。他心急將怨氣脫離佑尹的影響,沒想,卻全送到了另外兩人的手裡。怨氣凝聚成的實質般地黑球,在這不斷閃現出來的綠色光箭,以及窗口那氣勢如虹的青白色劍光裡迅速消失,其速度甚至比佑尹的佛光影響還更迅速。等鬼聖反應過來,悲憤地下令怨氣回到自己身邊時,他已經失去了將近一大半的怨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