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她知道,魯月琴不敢拒絕她。魯月琴就是如此,雖然不願意理會曹若燕,可對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無可奈何之下,只能隨她進去。進去以後,兩個人也沒再說什麼。曹若燕一個人仔細打量着屋子裡的佈置,一絲一毫都沒有放過;魯月琴則坐在那裡,看着她,百無聊賴的樣子。
御花園的走廊裡,何雲秀和李淑敏一前一後地走着,走得很慢,卻都沒有說話,李淑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何雲秀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到底要不要把曹若燕的事情告訴李淑敏?何雲秀猶豫不決,想說又不敢說。這不是幾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如果真的要說,有些事情就不能隱瞞。
什麼事?夜明珠的事,六皇子的事,陳雪音皇甫夜的事,父親的事,而這些事都不能隨隨便便告訴別人,所以魯月琴非常爲難。曹若燕真的給自己出了一個大難題,她可能早就想到自己不敢把這些事說出來,所以也會有恃無恐。魯月琴覺得自己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也中了曹若燕的圈套。看來這件事真的不能說出來,爲了那麼多人,決不能圖一時之快。
可這些事如骾在喉,不吐不快。魯月琴覺得還是要說出來,即使不能實話實說,也要旁敲側擊,起碼也要讓李淑敏知道,曹若燕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應該加以提防。這樣一想,魯月琴就準備開口,擡起頭忽然看見前面走來一個人,是惠嬪。雖然沒有什麼接觸,但何雲秀也瞭解到這個人多嘴多舌,喜歡打聽別人的事,然後添油加醋,這些事讓她知道了可不好。於是就閉了嘴,什麼也沒有說。
惠嬪走到李淑敏面前,行了個禮:“臣妾見過淑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李淑敏客氣地應道,雖然也不喜歡這個惠嬪,可該有的禮節不能少。每次見了她也是客客氣氣的,一視同仁的樣子。
“臣妾何雲秀見過惠嬪娘娘。”何雲秀知道她的地位比自己高,所以也進叩拜行禮。
“喲,這就是新來的何貴人吧。”惠嬪走過去,拉着何雲秀的手,笑着說道,“果然是天姿國色,難怪皇上那麼喜歡你,這幾天都住在你那裡,忘了我們這些窮苦姐妹。何貴人啊,你有空也和皇上說一說,讓他也來看看我們。你不知道,這幾天沒有看見皇上,我還真的有點不習慣啊。”
惠嬪說的話客客氣氣的,可話裡帶刺,讓人聽了不舒服,何雲秀是個聰明人,當然聽得出來,也不生氣,只是說道:“惠嬪娘娘的教誨臣妾記住了。臣妾也有提醒過皇上,讓他也去看看其他姐姐,可皇上這幾天非常忙碌,有時候回來已經是晚上了,很快就休息了,也來不及和臣妾說話,所以臣妾也是愛莫能助啊。”
“何貴人這樣說話可見太小看自己了,皇上既然去了你那裡,肯定不會馬上就休息,和你說說話也是肯定的。有些事只要何貴人願意說,皇上就一定會聽的。只怕何貴人不願意,想讓皇上天天陪着自己。”惠嬪瞪了一眼何雲秀,故意放大聲音說道。
“這-----”何雲秀無言以對,只能爲難地皺起了眉頭。其實不是不想說,只是因爲李淑敏在身邊,有些話說不出來,怕人誤會,只能故作爲難。看着李淑敏,求助於她。
李淑敏聽到她們說的話,覺得惠嬪故意爲難何雲秀,非常不滿意,板起臉,斥道:“惠嬪,你這樣說話就不對了,何貴人剛來到這裡,不熟悉環境,皇上經常去看看她有什麼不對。我記得你剛進來的時候,皇上在你那裡住了兩個月,難道當時就可以,現在就不可以了?”
“淑妃娘娘誤會了,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只是怕皇上住在何貴人那裡,何貴人會非常辛苦。畢竟伺候皇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貴人新來乍到的,臣妾是怕她累着。”惠嬪趕緊解釋道。
“多謝惠嬪娘娘關心,伺候皇上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覺得辛苦;皇上經常來看臣妾,是臣妾的福氣,臣妾求之不得,不敢有怨言。”何雲秀趕緊說道,“至於惠嬪娘娘說的事情,臣妾會好好考慮的,儘量給皇上好好說話,讓皇上也去看看你們。臣妾也不想獨霸皇上,希望娘娘不要誤會。”
“我當然不會誤會,何貴人是個知書達理的人,有些事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其實也沒什麼,皇上喜歡新來的、年輕的,可以理解,不過是圖個新鮮,時間長了,也就那麼回事。皇上也是個念舊的人,我跟了皇上那麼多年,可以說是夫妻情深。時間長了,他就知道誰更適合他了。何貴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惠嬪故意這樣問道。
“是是是,惠嬪娘娘說的有理,臣妾記住
了。”何雲秀不想反駁,只能點頭應道,輕輕地笑了笑。她知道不用自己說話,有人會替她說話。
果然李淑敏開口了,她看不慣惠嬪這個冷嘲熱諷的態度,所以說道:“惠嬪這話說得不錯,皇上的確是個念舊的人,對我和其他幾個娘娘都沒有忘記,時不時地會過來看看,對此我們應該心存感激,千萬不要認爲理所應當。我們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有些事情力不從心,既然做不了,就不要爲難自己,把皇上交給年輕人,我們也可以享享清福。惠嬪,你覺得我說的話對不對啊?”
惠嬪只好點點頭,說道:“淑妃娘娘說的話一向是有理有據,臣妾佩服,也不想反對。臣妾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這些人不會伺候,惹怒了皇上,讓皇上心情不好,耽誤了朝廷大事,可就不應該了吧。”
“原來惠嬪娘娘是擔心這個,那我真是誤會你了。”李淑敏笑道,“可我覺得你不用擔心,何貴人是個知書達理的人,而且從小跟着何太師也是耳濡目染,對朝廷大事應該也有一定見解,說不定還是皇上的好幫手,女軍師呢。是不是啊,何雲秀?”李淑敏說着,轉過頭微笑地看着何雲秀。
何雲秀聽她這麼說,不好意思地笑道:“淑妃娘娘說這話可就是高擡我了,爹爹雖然教我琴棋書畫,可關於朝廷大事,他對我是一字不透。他總是說女孩子學一點琴棋書畫、女紅刺繡也就夠了,其他事情還是不要隨便打聽,與己無關,所以他從來不和我說。”
“何太師說的也對,女人嘛,伺候好自己的男人就可以了,其他事情和我們無關,爲什麼要參與。如果說的不對,反而會影響到皇上。”李淑敏笑着附和道。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惠嬪覺得李淑敏說的就是她。因爲只有她經常在皇上面前推薦自己家裡人,儘管沒有當着她的面說,可皇上經常去看淑妃娘娘,難免不在她面前說自己的不是。可自己有什麼辦法,哥哥不爭氣,如果自己再不拉一把,朝野裡就沒有自己的人了,孤家寡人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但她這樣說,不僅沒有讓皇上重用她哥哥,反而讓他覺得心煩意亂,久而久之,也就不去她那裡了。
此刻聽到李淑敏說這些,心裡不是滋味,又看到她們兩個人你說我和的,心裡更是犯堵,又不能發作,只能說道:“差點忘了,臣妾還有事情要做,不能在這裡陪娘娘說話了,臣妾就先告辭了。”說完以後,也不管李淑敏同不同意,就徑自往前走去。走到何雲秀身邊,還故意撞了她一下,卻假裝沒有看見,什麼也不說,就這樣走了。
何雲秀是練武之人,這一下對她來說算不了什麼,可她還是故意在李淑敏身上靠了一下,好像真的被撞到了似的。李淑敏扶着她,關心地問道:“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何雲秀搖搖頭:“沒有,惠嬪娘娘可能也不是故意的,沒什麼事,淑妃娘娘不用擔心。”
“什麼不是故意的,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李淑敏無奈地說道,“你剛進宮,有些事可能還不知道,惠嬪進宮比較早,基本上和皇上登基是同一年。她父親是六軍統領,現在是她大哥,皇上爲了拉攏他們,就讓她入了宮。她知道這層關係,非常得意,在後宮裡面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前些年,她哥哥出了事,被貶了,至今沒有得到重用,所以她經常在皇上面前爲她哥哥說話,久而久之,皇上也是心煩意亂,也就不去看她了,所以她心情不好。”
“原來如此,沒想到是這麼回事。”何雲秀點點頭,這麼一說,她還非常同情這個惠嬪,也是爲了家裡人,下意識地回頭看去,早就不見了,走得這麼快,這麼一會工夫就沒影了。
“惠嬪這個人心直口快,但對人沒什麼惡意,如果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和她斤斤計較。”李淑敏勸道。
何雲秀點點頭:“我知道了,淑妃娘娘,我是不會在意的。惠嬪娘娘也不容易,爲了自己家裡的人,也算是忍辱負重,我可以理解她,畢竟……”何雲秀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父親,更想到了歐陽元,頓時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可這些事情不能告訴李淑敏,也就作罷了,只能默默地記在心裡。
沒想到李淑敏看出了她的心事,安慰道:“其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都是爲了自己家人,惠嬪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包括我也是這樣。只可惜我的兩個弟弟沒什麼本事,也不爭氣,我就是想推薦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也就算了,只要他們平平安安就好了。起碼我在這裡,時不時去看看他們,送點東西,也可以讓他們衣食無憂,也許這就夠了。我說的話不知道你聽
明白了沒有,大家都不容易,就不要互相爲難了。如果做得過分了,整倒得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家人,爲了得到皇上的寵愛,讓一家人付出代價,值得嗎?”
“淑妃娘娘的意思我明白,其實我對於剛纔的事也並不在意,反正也沒怎麼樣;相反,我會非常喜歡惠嬪娘娘的性格,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也不顧忌,在皇宮裡真是難得。有許多人確實害怕,怕得罪皇上,得罪其他人,有話不敢說,有苦不敢訴,只能默默忍受。”何雲秀想到魯月琴,又是一陣嘆息。轉而想到曹若燕,便試探地問道,“淑妃娘娘,我一直覺得非常奇怪,宸妃娘娘的那個表妹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那麼快就得到皇上的寵愛了?看起來,她可沒有宸妃娘娘那麼漂亮大氣啊。”
“這你就錯了,皇上並不是好色之徒,不會因爲誰漂亮就喜歡誰,關鍵是看這個人有沒有特別之處。”李淑敏解釋道,“皇上之所以喜歡她大概是因爲這個魯惠鳳根本就不會怕他,犯了錯誤,也不會戰戰兢兢,讓皇上覺得非常特別,起碼和魯月琴不一樣。說白了,還是不知道規矩,所以就大膽一點。以後清楚了,明白了,也就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了。”
何雲秀終於明白了,曹若燕爲什麼那麼快就得到皇上的青睞,看來是故意表現了一番,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得罪了皇上,然後毫不畏懼,勇敢面對,讓皇上覺得與衆不同,所以多看了幾眼。思及至此,何雲秀於是說道:“淑妃娘娘,我覺得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覺得這個魯惠鳳會不會是故意表現,想引起皇上的注意啊?”
“怎麼,難道你覺得她是一個有心計的人?”李淑敏挑挑眉,故意問道。搖搖頭,說道,“我看不像,她就是個鄉下姑娘,沒見過世面,要不是魯月琴,根本不可能入宮;她只是個宮女,剛開始也不想陪王伴駕,只不過是巧合而已。而且她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孩,反而看起來有點單純,不諳世事,我想這大概就是皇上對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吧。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是不是怕她威脅到你的地位,放心吧,不會的,哪些人比較重要,皇上心裡非常清楚,他是不會忘了你的。對了,前幾天他還跟我說,要封你爲貴妃。本來我不應該和你說的,但看你如此擔心,我就提前告訴你。你現在知道了,可千萬不要隨便亂說,否則出了岔子,這件事就不好辦了。”
“娘娘說的是,臣妾記下了,臣妾絕對不會隨便亂說,請娘娘放心。”何雲秀許諾道。聽到李淑敏這麼一說,自己就不好再說什麼了,聽到自己要被封爲貴妃,並沒有太高興,反正就是那麼回事,自己也不在意。就是曹若燕的事,一時無法開口。
李淑敏已經認定曹若燕是個好女孩,自己再說下去就是亂嚼舌根子,讓李淑敏知道了還以爲自己爭風吃醋,對自己反而不利。看來只能靜觀其變,小心曹若燕,以防她對自己不利。曹若燕是肯定會對自己下手的,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到時候。反正以後自己就是貴妃了,這個位置倒可以給曹若燕來個下馬威。
看到她們走遠了,惠嬪才從角落裡走了出來。她就知道李淑敏要說自己的壞話,果然如此。這個李淑敏表面上對任何人都是客客氣氣的,實際上和別人沒什麼區別,都喜歡在背後議論別人,拉攏新人。想當初,自己得勢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一天到晚對自己親切得不得了,可自己沒有理會。李淑敏表面上沒有說什麼,心裡面卻是記恨。現在皇上不理會自己了,所以就對自己冷嘲熱諷,暗地裡對別人說自己的壞話,說不定皇上不喜歡自己就是李淑敏從中挑撥的。想讓自己成爲孤家寡人,簡直是癡心妄想。
李淑敏會拉攏別人,難道自己就不會嗎?不過自己的人緣不好也是個事實,怪只怪自己平日裡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沒有人願意和自己在一起,想要亡羊補牢基本上不太可能。
不過也不是沒有機會,總有不瞭解自己的人,比如剛纔她們說的那個魯月琴的妹妹。自己見過一面,當時並沒有把她當回事,沒想到現在卻成了皇上的新寵,真是風水輪流轉。而且聽她們說,這個女孩不諳世事,想必也沒有什麼野心。如果把她拉過來,讓她成爲自己的人,以後就容易見到皇上了。這樣想着,惠嬪就迫不及待地去了。
來到靜德齋門口,惠嬪往裡面看了一眼,魯月琴和曹若燕正坐在那裡說話,便故意地高喊一聲:“惠鳳姑娘在裡面嗎?”還沒有聽到回答,就走了進去。
魯月琴聽到聲音,就知道是惠嬪。雖然沒有見過幾次,但只要一見面,惠嬪就會對自己冷嘲熱諷,所以就不願意見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