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是再等兩天吧,等我真的站起來再告訴乾爹。”小箱子琢磨着,“到時候,我就這麼一步邁到他面前,這下子,還不把乾爹嚇一大跳。到時候,他一定樂得多喝幾杯。”小箱子抿着嘴,一邊想着老驢傻樂的樣子,一邊慢慢趴進箱子裡。那條粗壯的腿縮在箱底,還真是有點憋屈了:“要是兩條腿都長好了,就算我想蜷進箱子,都進不來了。”
用一隻小木塊划着自己,小箱子慢慢趴着回營地。和平時一樣,都是爬着走,可今天他覺得自己的心在天上飛。
“主人的透視術是一品,大概能看5步遠。透視術能讓主人看清筋脈和骨骼,也能穿透一切阻隔。讀心術,就是能讓主人聽到別人的心裡話,一天可以用兩次,每次都是一袋煙的功夫,也是用意念開啓。”荷官在耳邊絮絮叨叨,給小箱子講解那兩項能力。
“讀心術,透視術,不錯不錯。啥都能看見、還能猜透人心”,小箱子盤算着,“以後出去要飯,老遠就知道誰兜裡有錢,誰捨得給錢,再也不用瞎央告半天了。以後,我要的錢越來越多,乾爹也會更喜歡我。
“唉,主人,我先不說了,你慢慢覺悟吧。”聽着小箱子的小九九,荷官氣得都快無語了:“地骰宗主都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命運決不是當個叫花子。”
“我懂我懂”,小箱子笑嘻嘻地說:“以後,我不能一輩子當叫花子,我老了也像乾爹一樣當師父,帶一大羣小叫花子徒弟。”
荷官感覺都要吐血了,吭哧了半天,才把一口氣喘勻:“主人,你已被反骨洗髓,意念力、爆發力、身體恢復能力都不是常人比得上的。以後,每晚主人要記得修煉《地骰心決》,堅持下去,就能縱橫天下了……”
“好,我知道了知道了!晚上再說吧。”小箱子不知道什麼是縱橫天下,只覺得,每天在家能吃到肉+饃組合,幹嘛還滿天下亂跑呢?
雨已經停了,營地中間擺着一張桌子,乾爹老驢和鴨子倆人坐在那裡,一人拿着一個啤酒瓶,對嘴喝着。桌上擺着一盆排骨,還有一盤豆角炒茄子。看樣子,大夥都吃過飯了,盤子裡光剩一點菜湯了。桌子下面一片狼藉,吃剩的的骨頭和酒瓶子放了一地。
老驢叫“老驢”,就因爲他的臉又長又肥,下巴又寬又大。從眼角到嘴角,他臉頰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就像趴着一條長長的大蚯蚓。
看到小箱子回來,老驢手裡舉着一根骨頭,開口大罵:“他麼的,你小子不好好睡覺,去哪瞎逛了。天冷還下水,哪天淹死你個小兔崽子。”看着小箱子一步步劃到跟前,又樂了:“聽鴨子說,你小子今天要的錢不少。行,有出息。自個去盛乾飯去,回來,老子再賞你一塊骨頭吃。”
“還是乾爹親啊!”小箱子心裡一暖。聽乾爹說,自己從小沒有父母,是乾爹把他撿回來養大的。小箱子總覺得乾爹最疼人,不讓下水也是心疼自己。罵歸罵打歸打吧,隔三差五總賞肉吃。要知道,在營地裡,肉只能是老驢和鴨子吃。師兄弟幹得不好就餓着,連米飯都不給。
舀了一大碗米飯回來,小箱子遠遠看見乾爹和鴨子低頭嘀嘀咕咕說話。忽然心裡一動:“我幹嘛不試試讀心,看乾爹到底想給我幾塊肉,也聽聽鴨子咋想的,爲啥總跟老子過不去。”
心裡默唸一聲“啓”,小箱子耳邊的雜音全消失了。遠遠的,只聽見老驢和鴨子“咕咚、咕咚”的心跳聲。
老驢“咚咚咚咚”一氣喝下大半瓶啤酒,打着飽嗝眯着眼轉過頭傻樂着。小箱子側耳一聽,老驢心裡嘟囔着:“拐回來這個傻小子,買賣真特麼合算。打瘸了養幾年,養熟了,天天拼命給掙錢,還把自己當親爹敬着。這小子比瞎婆子、馬紮那幾個老實。以後,得把這掙錢的‘奶羊’哄好了,讓他多掙錢。”
“嗡”地一下,小箱子腦子亂成了一鍋雞蛋湯。“這?這咋回事?乾爹喝醉了?什麼打瘸了……我怎麼成了傻小子……”,小箱子嚇得趕緊低下頭,呆呆看着老驢的腳下。覺得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事。
就在這時,鴨子陰測測的聲音傳過來:“當年,老子手軟,只剁了這小子一條胳膊,擰斷了他兩條腿。這不,翅膀硬了,還敢跟老子瞪眼。早知道,眼珠子就不該留着!”
幾句細細的的話,小箱子聽到了,卻比剛纔打雷還震頭,耳朵嗡嗡亂響,眼前發花,心裡空蕩蕩的沒一點力氣。手一鬆,碗“咔嚓”跌在地上,碎了一個大豁子,飯也灑了一半。
“他麼的,你小子,碗都拿不住。”老驢擡腿就是一腳,踹在他肩膀上。小箱子一下回過神,條件反射地說:“乾爹,下雨手滑。我錯了,打得好打得好!”
“打得好打得好!”這是老驢多年訓練小乞丐們的話,捱了揍還要說“打得好打得好”,不然就接着打。
“嘿嘿!小子還算懂事。把碗伸過來,給你肉吃”,老驢咧嘴狂笑着,把啃了一半的排骨丟給小箱子。看看盆裡還挺多,就又抓了一根棒子骨給他:“滾一邊,吃去吧。”
“謝謝乾爹!謝謝乾爹!”小箱子雞啄米一樣點着頭,慢慢挪到一邊,靠着樹坐着。
也不知爲啥,碗裡香噴噴的排骨沒滋沒味,小箱子傻傻地扒了兩口米飯。眼淚無聲淌下來,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腦子裡全是老驢和鴨子的那些話。“是真的嗎?我是被拐回來的?胳膊和腿是鴨子弄斷的?!”這些話太突然了,小箱子掙扎着,不敢相信。
“主人,我說了,很多事情你要慢慢覺悟”,荷官姐姐輕聲細語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小箱子還是不信!乾爹說,自己天生殘疾,被遺棄在路邊。乾爹救了自己,還管穿管吃養這麼大,是救命大恩人啊!今天,怎麼一下子成了拐賣孩子的壞蛋。小箱子覺得心裡長了草,堵着心口難受。
“我不信。乾爹不是壞蛋!我不要你獎勵了。你是騙子、騙子!” 小箱子再也繃不住了,大聲嚷着,把對荷官的話喊了出來。
“啥?騙子?壞蛋?”小箱子的話把老驢鴨子嚇了一跳。老驢紅着臉吼着:“你小子丟魂了,半夜嚎什麼喪!誰騙你了?”鴨子卻怔住了,一聲不吭,眼睛死死盯着着小箱子。
話一喊出來,小箱子就後悔了。要是他們知道,自己讀明白了他們的心裡話,會不會真的弄瞎自己的眼睛啊?他一邊下意識把腿又蜷了蜷,一邊提心吊膽聽,老驢倒沒啥,心裡罵罵咧咧:“傻小子犯渾!要不是今晚還得整治那頭‘小肥羊’,看老子不揍扁你。”
小箱子剛吁了一口氣,就聽見鴨子在心裡想:“不對勁!是這小子看出什麼了?還是瞎婆子和他說啥了?要是他真的心野了,就不能留活口了。一會和老大唸叨唸叨,今晚上就廢了他。”
小箱子全身的汗都下來了。他知道鴨子心狠手辣,沒想到他這麼黑。憑着一句話,就想廢了自己。趁着老驢還沒起疑,小箱子忙着解釋:“乾爹,剛纔洗澡,一個響雷劈斷了一棵樹。我正在樹底下,腦子這會還震得嗡嗡疼。我不吃飯了,睡去了。”說着輕輕放下碗,慢慢滑着箱子朝外挪。
鴨子心裡一鬆:“剛纔倒是真有炸雷,山頂的樹倒了也是真的。興許老子多心了。老大新拐回來一個丫頭,反正也要動刀,不在乎多這麼一下子。”
老驢哼了一聲,直着脖子把啤酒喝乾了,自己心裡嘀咕着:“今兒這事,怎麼這麼順?白給小肥羊還不要錢,綁好了直接扔車上。條件就一個:讓人以後認不出這孩子。這還不簡單嘛,眼珠子一廢,身上動動刀,親爹都認不出了。你說,這好事咋就都讓我碰上了呢,這不是合該我老驢發財嗎?嘎嘎,美!再整一瓶。”
小箱子慢慢向着平時睡覺的破客車爬,一邊走還在想:到底乾爹是壞蛋呢,還是荷官姐姐弄錯了?到底誰真誰假呀?
唉!愁死本寶寶了!
“小肥羊!有了。”小箱子靈機一動,剛纔讀心的時候,老驢和鴨子都提到新拐回來一個小丫頭。我去找找,要是真有這麼回事,讀心術就是真的。荷官姐姐就是好人,乾爹就是壞蛋。
要是真找不到小丫頭。哼,這個地骰我也不要了。哪天我吃點臭飯,把它拉出去。荷官姐姐也不理她了,不能再聽她亂說乾爹壞話。
好,我這就去找“小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