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過後,杯盤狼藉。
早就喝醉的裘江,在裘夫人的攙扶下,由侍女帶着去安歇了。
商與道、楚惜君、東臨先生三人也各有居所。
陸明舒雖然是臨時來的,但力求“賓至如歸”的眉娘,又怎麼會讓她將就呢?早在酒宴期間,另外收拾了客院,用來安置她。
侍女送到客院退下,陸明舒一寸寸地搜索過去,沒發現異常,才喚來阿浪。
“這幾個人,你可有聽聞?”
阿浪道:“那位商先生挺有名的,聽客人說過幾次。琅軒閣也聽過,但不知道這位楚姑娘。裘家當然知道,他家是中州北溟兩地的大商家,商船常年來往溟河,我們在溟河討生活的人沒有不知道的。那個東臨先生,倒是沒聽過。”
陸明舒點點頭。以阿浪的圈子,對裘家肯定如雷貫耳,而東臨先生根本不在他的生活圈子裡。
“照這麼說,這些人的身份應該沒問題……”
阿浪欲言又止。
“怎麼?”陸明舒發現了。
阿浪道:“姑娘,我總覺得這位玉公子不對勁。”
玉公子,是商與道等人對白蘊玉的稱呼。按姓氏來說,應該叫白公子纔對,玉公子比較像某個特定的稱謂。就好像,沒人叫謝廉貞謝公子一樣,姓謝的都可以叫謝公子,廉貞公子卻只有一位。
“哪裡不對勁?”
“他在溟河上建別莊就挺不對勁的。”阿浪說,“我們在溟河上打混的人都知道,常年在溟河上生活不好,溟河霧,還有每年兩季刮的大風,對人的損傷很大,我們做完一單生意,都會到岸邊停靠休息。他要休養,怎麼還會跑到溟河來?”
陸明舒點點頭。阿浪說的話,她信,師父在手記裡也寫過,溟河不是個安生的地方。要不是溟河兇險,少有人來,那些無處容身的兇犯,也不會逃到溟河上當水匪了。
“那麼,白蘊玉這句話很可能是假的。如果他不是爲了休養而來,在溟河建別莊又是什麼目的?商與道他們五人,都是小有名氣的人物,如果白蘊玉的身份不可靠,他們怎麼會冒險來溟河?”
“姑娘,”阿浪說,“我覺得他們可能不是自願的,那位楚姑娘,看起來有些勉強,看着玉公子的眼神,總覺得很迴避。”
陸明舒想起楚惜君那聲低呼,當時她以爲,楚惜君驚訝的是白蘊玉的容色,現在想想,可能另有原因。
“阿浪,我需要你幫個忙。”
“姑娘請說。”阿浪拍着胸脯。他們現在一起流落靈心島,幫陸明舒就是幫自己。
陸明舒拿了張紙,簡單畫了幾筆,小島的大致形狀浮現出來。
“看這個。”她點着幾處地方,“你去這幾個地方轉悠,把附近的地形都記一下,回來告訴我——一定要記得清清楚楚。”
阿浪在心中默記了一會兒,點點頭:“好。”
沒多久,阿浪就回來了。
“姑娘,我只去了兩個地方,”他苦着臉說,“那些人不讓我出去。”
陸明舒點點頭,不覺得意外:“那就說一說你去過的兩個地方。”
阿浪一邊說,陸明舒一邊畫。
“是不是這樣?”
“對對對,姑娘你畫得真好!”阿浪看着紙上的畫,覺得好神奇,明明只是簡單的墨筆,怎麼看起來跟真的一樣?
陸明舒笑了笑,把畫撕了。這是素描,爲了模擬地形,她特意學的,不精通,夠用就好。
把阿浪帶回來的數據再添加上去,這座小島的秘密,隱隱能看出一個輪廓了。
這絕對是人爲,天然陣法,沒有這樣一環扣一環的。
那麼,白蘊玉的身份,就更耐人尋味了。
“姑娘,我跟那些人打聽了一下玉公子的身份。”
“哦?”
阿浪看了看外面,小聲說:“他們不說。不過,有個守門的聊天的時候說起,自己有三年沒有離島了。”
三年沒有離島?是說這座別莊,建了最起碼三年了嗎?
“你多跟他們混。”陸明舒拿了錢袋出來,“怎麼做不用我說吧?”
阿浪拍着胸脯:“姑娘放心,我懂!”
他從小就在溟河上混,什麼人沒見過?跟人打交道、探話,小意思!
到了晚上,白蘊玉又設了宴。
晚宴比午宴簡單得多,主要是閒談。白蘊玉引着話題,一直在修煉上打轉,聽起來好像真是個專注修煉的人。
而眉娘,一直陪在幾位女客旁邊說話。
如果不是對方目的不明,靈心島上的生活,可說是舒心閒適。山莊建得別緻小巧,島上風景又好,招待也很周到。
到了第三天,陸明舒提出告辭,被白蘊玉擋了回來。
他這般說道:“幾位貴客都沒走,陸姑娘怎能先走?若是招呼不周,回頭定要罰她們!”
晚間回去,楚惜君道:“陸姑娘這麼急,可有要事?”
“沒有,不過在一地留得久了,無趣而已。”
“我也覺得很無趣啊!”楚惜君嘆道,“琅軒閣的生意,我是離開一步都不行,眼下好幾天了……”
陸明舒擡頭看着她,眼中閃過微光。
楚惜君好像什麼也沒看到,笑道:“天色不早,姑娘早些歇息,妾身先回去了。”
“慢走。”陸明舒好像從她眼睛裡看到了什麼。
到了深夜,外面輕輕響了一聲。
陸明舒睜開眼,小心地把門打開。
一個人急切地擠了進來,帶進來一股香風。
“陸姑娘?”壓低的聲音,屬於楚惜君。
這幕情形,多少有些怪異。如果不是陸姑娘而是陸公子,楚惜君的行爲,大概會被稱爲夜襲吧?
可惜陸明舒沒有開玩笑的心情,手指連彈,有什麼東西散佈到房間四周,然後說道:“楚姑娘有話請說,這裡很安全。”
“是嗎?”楚惜君不太放心地看了一圈,仍是壓着聲音,“聽說,你跟中州王族關係很好,是不是?能不能向他們求援?”
陸明舒眯起眼:“楚姑娘這話什麼意思?求援?我們只是在此做客,需求援嗎?”
楚惜君撇了撇嘴:“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何必在我們面前裝呢?我就不信,你沒發現這島不對勁。”
“是嗎?哪裡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