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驤在帳篷裡轉來轉去,一臉焦躁。
過一會兒,簾子被掀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他外表三十左右,看起來有些孤高,身上穿着九瑤宮長老服飾。
高驤一看到他,喜出望外:“師父!”
這男人就是高驤的師父安同塵,卓劍歸的嫡傳弟子。
安同塵點點頭,拂袖坐下。
“師父!”高驤幾乎撲過去,“你來就太好了!明舒不見了!”
“爲師聽說了。”安同塵的語氣平靜而沒有起伏,聽起來很冷,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這種感覺和卓劍歸很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卓劍歸的冷,在於形貌,真正與他相處,並不覺得冷。安同塵卻是從氣質到態度都冷若冰霜。
“張師叔祖去看了,可什麼也沒找到。師父,你……”
下一刻,高驤的話被截斷了,安同塵斷然道:“爲師要參加圍獵,沒時間去。”
高驤愣了愣:“師父……”
那天在章強的幫助下,他趕回營地。柳林一脈向來單傳,他沒有什麼師叔師伯可以求救。還好,師父和師祖還是有幾個交好的同門,在一位師叔的指點下,他找到了九麓州下院的掌院張鯤張師叔祖。
這位張師叔祖,亦是項宗師一脈,也就是陸明舒正經的同脈長輩。聽了他的報訊,張師叔祖果然派弟子去了。
可結果讓高驤很失望。
救援的人,一路追蹤魔影而去,最後在山谷發現了一塊異石。這件事被捅出來,當下圍繞着異石的歸屬,吵翻了天。那位師叔雖然記掛着張師叔祖的命令,可也被捲進去了,最終草草搜尋了一番,什麼也沒找到,陸明舒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圍獵之事重大,門中陸續有高手趕來,高驤耐下心等了好幾天,終於等到了自家師父。
本以爲,師父來了,陸明舒終於有救了,沒想到師父直接拒絕了他的請求。
“師父,是師祖要護着她的。”
聽了高驤的話,安同塵眼神更冷:“你是在指責師父做得不對,拿師祖來壓我?”
這個罪名有些重了,高驤咬了咬脣,低頭:“徒兒不敢。”
安同塵冷聲道:“你師祖讓你與她同行,就是庇護她的意思,但不是要你把她放在自己前頭,更不是重視她勝過你這個正經徒孫。”
高驤不敢說話。
“本末倒置,主次不分,你當自己是什麼?”安同塵更加嚴厲,“你是我柳林一脈的嫡傳,還是她的下僕?”
高驤一怔,忙道:“師父,我沒有這個意思。”這也太嚴重了,他只是擔心朋友的安危。
安同塵卻沒聽他的:“沒有這個意思?爲師一來,你既不問候,也不問明情況,就說要救那丫頭,在你心裡,她比爲師還重要嗎?”
高驤嚇了一跳,急忙跪下:“弟子不敢。”
“不敢就好,記住你是誰!”安同塵的語氣堪稱嚴厲。
他對此不滿已久。挑選高驤爲弟子,不僅因爲他資質極佳,悟性過人,亦是見他爲人赤誠,又不失主見。先前瞧着還好,這幾年越看越不對勁,一遇到碧溪谷那個丫頭,就跟沒長腦子似的,人家說東就東,說西就西。他安同塵的弟子,可不是教來做應聲蟲的。
他知道這事不怪高驤,那丫頭腦子動太快,和她在一起,自己都不用動腦,久而久之,就習慣了由她拿主意。
可這種習慣,對高驤來說絕對不是好事!柳林一脈也不想要一個沒有主見的傳承人。
藉機敲打了高驤一番,安同塵緩和了語氣:“爲師並非見死不救,你自己想想這其中的關節。張師叔已經派弟子去了,卻沒有找到行蹤,說明有兩個可能。其一,那孩子被半道劫走,已經遇害。其二,她運氣不錯,死裡逃生。無論哪個結果,爲師都改變不了什麼。何況,那邊正鬧着,我去了,就算自己沒有心思,難免別人會多想。我柳林一脈獨立於門派紛爭,沾上這事有多麻煩,你自己想想。”
高驤只是心急,並不是沒腦子,被一提醒,馬上明白其中的關竅,頓時愧疚起來:“徒兒錯了……”
“知道錯就好,若是改不了,爲師不介意換個弟子。”冷硬地說完,安同塵又道,“你也收拾收拾,隨爲師一同出獵。周家爲了給自家小子造勢,費了血本。我柳林一脈再不參加紛爭,弟子卻不能退讓!”
高驤略一猶豫,小心翼翼地道:“那明舒……”
安同塵瞥了他一眼:“這副樣子做什麼?爲師只是讓你多用用腦子,不是要你棄朋友于不顧。你與她自幼相識,關心本是應該。”
高驤鬆了口氣,露出憨笑:“師父……”
“爲師已派人去那處搜索了,若有消息,自會回報,你不必憂心。”
“是……”話是這麼說,高驤仍然很擔心。他對陸明舒有着無比的信心,沒有找到屍體,那她一定不會死。只是,她畢竟只有內息境,在獸窟附近,處處危險,被困住了怎麼辦?好像只能期望,師父派的人能夠順利找到她的行蹤了。
……
無名山頭,燕無歸抱着刀盤坐在一塊大石上。
寒風獵獵,涼意襲身。
“九瑤宮這次陣勢很大啊。”他說。
陸明舒看來看去,沒看出什麼玄機,便問:“哪裡看出來的?”
燕無歸指了指:“你不覺得太安靜了嗎?”
“所以?”
“這裡是獸窟。”燕無歸耐心地解釋,“獸窟,你可以理解爲魔獸的城鎮。我們一路走過來,路遇兇獸多頻繁,不用我說吧?”
陸明舒一點就通:“我明白了,既然是城鎮,就不應該這麼安靜。越安靜,越不尋常。”
“不錯。”越是相處,燕無歸對她越是滿意。小姑娘就是缺點見識,悟性沒得說,稍一點撥,就能舉一反三。再聯想到她的身世,真是讓人期待。再過個十年八年,不知道九瑤宮是個什麼局面?這姑娘的脾氣他這幾天可領教了,表面不溫不火,內在硬得硌牙。付尚清早晚要跌個大跟頭,真叫人爲九瑤宮的未來擔憂。
話說回來,七真觀也不是個善地啊!這幾年越來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