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一陣陰風吹過,我不禁顫抖一下。
轉身走進院內,蒼東對着我點了點頭,我點頭回應,然後趕緊走到五色棺中間的太師椅旁坐了下來。
唱鬼戲,是爲了給我找女魂侍,她們雖然收了我的繡花鞋,但後面還是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
女魂侍有兩個作用,一是擡棺,一旦有魂侍不願意,或者在擡棺的過程中出現了什麼意外,那事情就會變得很難辦。
還有一個,她們是代我下葬的,要破這五行反弓局,爺爺的五官和五臟是用來鎮壓煞氣的,而我作爲破局之人,也需要貢獻身體五官五臟,而我未死,就只能用魂侍來代替五官五臟。
也就是爺爺說的替死鬼。
當然,如果一切按照正常的步驟進行的話,替死鬼不會魂飛魄散,只會被留在劉廌的墓中,等到裡面的煞氣全部被化解之後,就會被釋放出來,然後借道入地府輪迴。
一曲嗩吶畢,蒼東放下嗩吶,拿起二胡開始拉了起來。
千年琵琶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
二胡那獨特的聲音一響起,一曲《二泉映月》,院中頓添悲涼。
臺上的阿龍阿鳳身着戲袍,報出了三個鬼戲曲目:《探陰山》《遊六殿》《陰陽河》。
悲曲悲聲,悲人悲情,院中的氣氛頓時悲哀到了極點,我眼淚不自覺的落了下來,腦海中回憶起關於爺爺的一幕幕過往。
鬼戲開始,首曲《探陰山》,臺上盡顯悲涼,不到三分鐘,一陣陰風從萬安山的方向刮來,直接吹滅了門口的紅燭。
我轉頭看去,門口一雙雙顏色各異的繡花鞋正走了過來。
五棺葬龍中記載,只見鞋子不見魂,五魂心甘來送行。
我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這第一步算是很順利了。
在鬼戲的渲染下,那五雙繡花鞋走到了我的身邊,直接把我圍在了正中間。
見到繡花鞋進來,臺上唱戲的阿龍阿鳳一邊唱着曲調,一邊下了臺,搬起旁邊的五把椅子,走到了我的身邊。
他們一邊唱着,一邊把椅子靠在了五色棺旁邊,擺完之後再次回到臺上,換了第二曲鬼戲:《遊六殿》。
新曲開始,那原本圍坐在我身邊的五雙繡花鞋開始圍着我轉圈。
我趕緊低下頭,雙肘撐在膝蓋上,這個時候我不能看,要任由她們去撫摸我的頭頂。
她們轉了七圈之後,一陣冰涼傳來,我渾身上下感受到了巨大的涼意,猶如置身冰窟之中,渾身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
一雙紅色的繡花鞋停在了我的正面,下一秒,頭頂感覺到一雙冰冷的手貼在了頭皮上,然後順時針轉了三個圈。
我緊緊的咬着嘴脣,心中默唸超度經文,看着那紅色的繡花鞋離開,朝着五色棺那邊走去。
遊六殿,我算是第一殿,五色棺算是後面的五殿,六殿游完,身份轉換,相當於是拜完了堂。
紅色的繡花鞋最終停在了紅棺前面的椅子上。
接下來是第二雙,第三雙……
《遊六殿》唱了五遍,五雙繡花鞋全部歸位,那些看不見的魂侍,都坐在了五色棺前面的椅子上。
第三曲《陰陽河》唱起,我坐直了身子,拿起旁邊的一把小銼刀,再次割開了那還沒有完全癒合的中指。
伴隨着曲目,我走到那紅棺材前面,把手放在空中,擠出了三滴中指血。
指血滴在了紅棺上面,只見那一雙繡花鞋動了,來到棺邊的下一秒,那三滴指血瞬間消失不見。
按照同樣的程序,我在其他四棺上都滴了三滴指血,同樣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我心中鬆了口氣,滴血認棺這一步,也算是順利完成了。
臺上的阿龍大聲吟唱:“滴血認棺,魂侍擡棺,魂隨主令,主賜魂力。”
我再次坐回了太師椅上,然後擡起右手。
只見紅色繡花鞋再次走到我身前,這次我沒有低頭,而是大拇指和無名指用力擠壓着中指的指腹,一滴血再次滴落下來。
鮮血未能着地,便消失在空中,一個若隱若現的紅色人影出現在我面前,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看到一團紅影。
這是魂侍認主,得到了魂力,魂體能被我看到,不過其他人還是看不到。
“謝謝你。”曾憶秋那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
我不禁皺了皺眉頭,心中大感不妙,按照五棺葬龍的葬理上所說,第二曲目一過,魂侍就不會再有感情,也不會表達,怎麼這個曾憶秋卻還在感謝?
這讓我心中很是疑惑,紅色繡花鞋回到自己的椅子之後,其他的繡花鞋也紛紛前來領血。
無一例外,全部變成了一個個可以見到的虛影,但是其他四個和曾憶秋不一樣,她們沒有任何人和我說話。
五滴指血被她們領走,我頓時癱坐在椅子上,感覺身體被掏空,臉色迅速變白,手上也沒有了任何的血色,渾身上下冷的發抖,沒有任何力氣。
《陰陽河》曲畢,二胡的聲音停了下來,蒼東趕緊點了一張符,化了一碗符水快步朝着我走了過來。
“十三,陰氣侵體太重,先祛祛陰氣,把這個喝了。”蒼東開口說道。
我點了點頭,直接把那一碗符水給喝了下去,頓時感覺到一股暖流遊遍全身,氣力也在快速的恢復着。
“謝謝蒼爺爺。”我緩緩的坐直了身子。
蒼東問道:“一切還順利嗎?”
“順利,但是我得恢復恢復,一刻鐘之後出棺,蒼爺爺。”我四處看了看那五個顏色各異的立體人影,嘴裡說道:“拜託了,各位。”
五個人影齊刷刷的站起身來,對着我鞠了一躬。
蒼東點了點頭問道:“具體的葬坑在盤龍山的哪個位置?”
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魂侍們知道,我跟着她們走就行。”
蒼東一愣,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南老哥應該是在這五色棺裡面刻了指路符。”
我嗯了一聲,轉頭看了看漆黑的門外,嘴裡說道:“蒼爺爺,那巫瞎子好像並沒有來搗亂,我自己上山就行了。”
蒼東搖頭說道:“不,我們還是跟着你吧,巫瞎子要搗亂,肯定會在出棺後。”
“那您知道巫瞎子爲什麼一定要搗亂嗎?我爺爺現在已經去世了,他還不放過?”我明知故問的問道。
蒼東假意思考一下說道:“他是爲了五棺葬龍的葬理,自然會全程觀禮,所以我得跟着你去,防止他出來干擾下葬,你放心,我不會問任何關於葬理的問題。”
“蒼爺爺,您誤會了,您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我就行,您是自己人,我說獨自上山,是怕累到您,畢竟盤龍山不近。”我說着站起身來。
蒼東笑了笑說道:“沒事,我這把老骨頭還扛得住,再說南老哥這最後一程,我無論如何也得送送。”
“好,那就辛苦蒼爺爺了,我去屋裡取點東西。”我對着蒼東點了點頭,然後起身走進屋裡。
見我走進堂屋,鐵牛和蘇含趕緊迎了上來,鐵牛不可思議的看着我問道:“四公子,剛纔那繡花鞋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鬼?我怎麼啥也看不到,就看到那幾雙鞋在溜達?”
“可以這麼理解。”我說着打開櫃門,從裡面拿出了兩套孝服。
“真的有鬼……”蘇含默默的說道,伸手抓住了鐵牛的胳膊。
鐵牛臉一紅,嘴裡說道:“別怕,蘇總,有四公子在呢,對了四公子,那咱們把南爺遷到哪裡去?”
“盤龍山。”我披上麻衣,帶上白布。
“這麼遠?咱們算上蘇總也才六個人,怎麼在天亮之前把那五口棺材給擡到盤龍山上去?一個來回至少得三小時。”鐵牛皺眉說道。
“棺材不用我們擡,蘇總就別去,牛爺,你先換好孝服,過十分鐘我們就出棺。”我說着走進了裡屋,從爺爺的衣櫃底層拿出了一個滿是灰塵的小檀木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