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明澤聞聲渾身一怔臉上有幾分僵持。
我看着老人眼裡的希冀方纔無笑道:“是啊婆婆,我們都是明澤的朋友,特地來東城看看他。”
老人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看着我很是欣慰。
左看看右看看這才眼紅含淚的說道:“好啊好啊,明澤從不與人交朋友,沒想到竟然出去了一趟就有了這麼多朋友?”
我搖搖頭盯着老人鄭重其事的說道:“明澤很兄弟的,爲人也很好,怎麼會沒人與他交朋友?您放心吧。”
老人自然是被取悅了,轉身走到自己的攤位上抓來一把小糖塞進我們手裡。
諸葛明澤正要上前阻攔,我才一把握住老人遞上來的糖塊。
“謝謝婆婆,這樣的糖塊現在可是不常見了。”
說罷轉身幾個人都分了一些,老人肉眼可見的笑紅了臉。
“哈哈哈,這小娃娃真是會說話……”
說着就看着諸葛明澤調侃道:“明澤你就是太正經了,看你們年紀相仿,就要這樣活潑才好。”
諸葛明澤一臉無奈,走到攤位前扛起擔子。
“行了,我先幫您把東西帶回去,以後不要再出來擺攤了。”
老人沒說話,只是轉身朝我竊笑着吐了吐舌尖,眉眼間盡是知足。
我看着走向前的諸葛明澤着實驚訝,誰能想到在看臺上殺伐果斷的人,竟也有這樣一面?
大城市裡最不缺的就是窮人,跟着老人一路走,我們順着小巷七扭八拐的總算是來到一處門前。
老人從腰間掏出鑰匙開了大門,我們一行人也都跟着進去。
進去之後看着院子倒是不小,前前後後也都收拾的整齊利落。
看的出來老人是個勤快的人,就連放在牆角的掃帚都是擺成一排很是整齊。
老人轉身看着我們有些拘謹的笑道:“你們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吧,這院子當時還是明澤給我置辦的,他非要選到城裡,我沒答應,在這邊緣就挺好的,清靜。”
我看着諸葛明澤默默的將扁擔熟門熟路的放到偏房,這才每個屋子都看了看才皺着眉走了出來。
老人一看登時變了臉色:“壞了!”
接着就聽到諸葛明澤看着老人問道:“我走前買了很多東西,您又送給街上的人了?”
老人聽着就紅了臉,站在大孩子面前像是個偷了糖吃的小孩。
接着就乾咳了幾聲連連邁着小步子躲到我身後。
看着諸葛明澤臉色陰沉,老人才磕磕巴巴說道:“婆婆看着那些人可憐,大冷天的,可怎麼受得了?”
諸葛明澤聞聲便是一陣無奈,盯着老人規勸。
“您知道的,他們都是有手有腳的年輕人,既然身體康健,就該出去找活幹也不至於餓死,就是因爲您總是接濟他們,這些纔像是有了依仗似的,更不去找活了。”
老人嘆了口氣,方纔從我背後走了出來,脊背彎着走向諸葛明澤。
“婆婆知道他們都是健全的,可明澤啊,人不是總會有精神的,你要去學會接待別人的苦難,儘管這苦難浮於假象,也切莫視若不見,日行一善,方得始終啊……”
我驚訝於老人身處陋室卻這般見地?
諸葛明澤倒像是習慣了似的與老人視線一陣僵持,過了分秒才放棄似的舉手投降。
“好,我知道了,只是您也要給自己留些,我不常來,您要是都送出去了,自己怎麼辦?”
老人轉身看着我們臉上洋溢着笑容,眉眼間顯然是高興。
“讓你們見笑了,明澤這樣很少見吧?”說着轉身推了推諸葛明澤肩胛:“有時候連我這老婆子都覺得這孩子真是話多。”
我們也是跟着老人的話笑了笑,我將視線轉至諸葛明澤身上,要事還是拖不得。
諸葛明澤也才瞭然,便看着老人說道:“我們不能留了,我想回去看看家裡。”
但沒想到老人一聽即刻變了臉色拉着諸葛明澤的手腕鄭重搖頭。
“不行!”
我這纔看着老人眼裡也是疑惑。
諸葛明澤沒說話,只是看着老人滿眼打量。
老人被看的似是有些拘謹,尷尬的笑了笑才說道:“明澤,你看你剛回來,就好好坐下吃頓飯,婆婆給你們做飯。”
太過顯眼的轉移話題,我與諸葛明澤相視一眼知道老人是有事情瞞着。
而且這事情,多半是諸葛一族的家事。
老人見我們都不說話,更是有些侷促,雙手攛掇着緊張極了。
“婆婆,我是諸葛一族的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老人一聽更是焦灼,渾身上下都是無措。
看着老人這樣子,我也緩緩說道:“婆婆,明澤家裡的事情真的很重要,我們還是得跟着回去看一眼。”
可沒想到我一句話說罷,老人驟然變了臉色。
剛纔的那股慈祥瞬間收斂了下去,瞪着我眼神裡帶了些譴責。
“什麼重要的事情,明澤好好活着纔是最重要的!再說,你們看上去都還是一羣孩子,怎麼能幹這些危險的事情?”
我雖是有幾分無奈,不過聽着老人的話越發是有幾分欲蓋彌彰。
諸葛明澤臉色僵硬,朝前站在老人身前一身冷瑟。
“婆婆,您知道的,我這次出去就是爲了家裡的事,現在好不容易找回來這些人,必須要回去看看纔是。”
老人仍是沒避開,盯着我們一身上下都是警惕。
打量了一番纔看着諸葛明澤說道:“明澤,好孩子,聽婆婆說,你現在不能回去,絕不可以!”
說罷像是爲了讓面前的人相信,直接伸手從懷裡抽出一紙信封。
她將信封交給諸葛明澤,眼裡泛着無奈。
“你父親多日沒給你電話了吧?”老人揚起嘴角笑了笑,眼神裡盡是安撫:“明澤,婆婆知道你是好孩子,可世態炎涼,生死有命,你這孩子很聰明,婆婆就希望你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好……”
諸葛明澤雙手顫慄着打開信封,就算是隔了距離,我也能看到信封上的簡易囑咐。
“吾兒明澤親啓,勿忘心安……”
偌大的紙張上,僅有四個字,卻讓諸葛明澤瞬間紅了眼。
他轉身捏着信封就朝外走,渾身都是陰鷙。
彷彿又變成了在臺子上殺伐果斷不留情面的人。
但剛走了兩步,我就看到婆婆拔下頭上的簪子抵着脖子。
“婆婆!!”我見狀驚呼。
“明澤,你要是今天回去了,婆婆,就只能死在你眼前了!”
老人眼裡淡然如常,脣角含着笑,但看着走到門口僵住的身影卻是滿眼心疼。
諸葛明澤僵持在原地,背影蕭瑟而蒼涼。
“您說,我要與人爲善,可是,難道其他的人,都沒有人這樣教他們?”
老人眼底流下熱淚兩行,渾身顫慄着看着站在門口的人。
“明澤,婆婆本是外人,不該攔着你,但你父親不希望你手染殺孽,孩子,你太累了。”
我們幾人站在原地不知進退,顯然諸葛家是出了事情。
我看着老人的樣子只怕是事情不小,又如此抵抗諸葛明澤回家,分明是事發突然怕人接受不了。
老人視線放在我們身上,我思索一番,方纔走到這小子身側說道:“先留下吧,夜裡再去查看就知道了。”
諸葛明澤這才紅着眼看着我,眸子裡幾近崩潰的剋制。
他轉身回到老人身邊將手裡的信紙摺好收起來遞給老人。
“我就當作沒有看到,天色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
說着就自顧自進了偏房,渾身上下都是在極力忍耐着呼之欲出的情緒。
老人看着人進去了,這才深深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