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之後,季覺雙手之下的光芒一閃,再然後,隱約的震動自劍刃之上浮現,無法剋制的,嗡嗡作響。
噼啪不斷的碎裂聲裡,一道道裂口自不堪重負的劍脊之上顯現,一直蔓延到了護手的位置。
徹底,崩潰!
在連日以來,遭受了千百次成功或者不成功的解離術衝擊之後,早已經受夠了的長劍,終於被徹底折騰沒了。就像是被死不瞑目的駱駝一樣,屈辱在最後一根稻草之下嚥了氣。
而如夢似幻的一縷微光則從裂口之中緩緩的升起,落入了季覺的手中,瞬間,被機械降神所吸收消化。
“呼——”
季覺愜意的仰頭,長出了一口氣,幾乎淚流滿面。
終於嗦到了,從裂界回來之後的第一口!
純啊!正啊!就是這個味兒!
帶勁啊!
感受着無數撲面而來的景象碎片,還有彷彿化身鋼鐵的苦痛煎熬,季覺的雙手握緊,十指伸縮。
終於,在這餘燼之道的漫漫長路中,再度踏出了一步。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只是,快樂了還沒多久,他就再一次看到了腕錶上面的進度……
在數字【1】被填滿了之後,數字【2】上,終於冒出了幾乎微弱到不拿放大鏡都分辨不清楚的一丁點微弱色彩。
就連百分之一都不到,得往小數點後面算了!
作業越做越多,錢越賺越少。
進度條越升越長,能力越氪越肝,偏偏裝備回收還這麼麻煩……壞了,自己該不是玩到假傳奇了吧?
季覺再忍不住,悲從中來。
日子沒法過了,半點盼頭都沒有了。
就這樣,在靈質匱乏的疲憊和現實的慘烈打擊裡,他如同行屍走肉一樣從工坊裡飄出來,一頭栽在沙發上。
沉沉睡去。
直到,再度被葉純搖醒。
窗外的夕陽已經升起,昏光黯淡,已經是傍晚了。
而葉純卻已經換上了一條黑色的簡約禮服裙,頭髮盤起,妝容整齊,久違的戴上了項鍊和手鐲,拎着小包。
“晚上有安排麼?”
她看着懵逼的季覺,預料到他的回答,率先擺手:“繼續卷不算。”
“沒有。”
“那好,速度快點,收拾一下東西,準備跟我出門。”
葉純招手,神情愉快:“你最近不是缺錢麼?幫你介紹個活兒,要成了的話,分我中介費哦!”
臥槽,有錢?!
瞬間,季覺的眼睛亮起,瞪得像銅鈴,半點睡意不見了,彷彿詐屍一樣,從沙發上直挺挺的起身。
然後,才聽到葉純的聲音:“對了,你有正裝麼?”
“啊這……”
他猶豫了一下,“有倒是有,不過……”
“也對。”
葉純反應過來,季覺那套正裝她也見過,袖口都快脫線了,款式也只能說勉強合身,畢業典禮或者是什麼正式場合裡魚目混珠濫竽充數做背景板一下倒還能行,這種單獨提溜出來的場合,還不如不穿。
她掃視了季覺身上一眼,最後點頭:“算了,就這一套吧,伱去換個素色的T恤就行。”
“合適嗎?”
“爲什麼不合適?”她轉身向樓上走去,滿不在乎:“去個音樂廳又不是去中城上議院開會,那麼嚴肅幹什麼,你先去洗漱,等一下我。”
等季覺洗臉收拾從工坊裡套上換洗的衣服出來之後,葉純已經下樓了。原本盤起來的頭髮再度散落,摘掉首飾之後,竟然換上了牛仔褲和T恤,只是在外面披了一件針織衫。
從名門望族參加晚宴的大小姐再度變成了散漫逛街的學姐模樣,輕鬆又愉快,再度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映襯的季覺也不再突兀了。
他不由得微微一愣。
“傻站幹什麼?”
葉純把車鑰匙丟了過去:“知道音樂廳怎麼走麼?”
“麗華區明月廣場的那個?”
“對,你開車。”
葉純走在前面,催促:“換了衣服正好,速度快點的話,開場之前還來得及吃個晚飯,我快餓死了。”
“十分鐘,準到!”
季覺笑起來,揮手保證。
實際上,六分鐘就到了。
有機械降神的輔助,季覺開着車一路馳騁,自高峰期的擁堵車流之中自在穿梭,如入無人之境,給不知道多少司機留下了一個望塵莫及的背影之後,在一片罵娘聲中呼嘯而去。
不僅擠出了吃飯的時間,還給葉純留出了補妝的空餘。
在音樂廳的表演開始之前,他們不緊不慢的完成了入場。
季覺坐下來之後才發現,居然還是包廂。 只是,表演都已經開始了,主動邀約的人反而因爲堵車遲到了——據說是來的路上被一輛橫衝直撞的車給嚇了一跳,撞到了護欄,只能打車過來……
對此,季覺只能在葉純一言難盡的視線裡,儘量維持純良無辜的表情。
裝模作樣的欣賞起了舞臺上的表演。
根據發給他的冊子上介紹,表演的團隊是來自帝國著名的光彩劇團,這是他們聯邦巡演的最後一站。
作爲在國際上負有盛名的團隊,他們在崖城的表演可以說一票難求。門票還沒在公開渠道放出去,就已經被各種門路給瓜分光了,就連黃牛都沒操作的機會。
來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貴,季覺從包廂中向外看去,除了幾個在電視機上經常見到的面孔之外,居然還發現了幾個天選者,只是大家彼此之間早就見怪不怪。
隨着帷幕的打開,隱約的旋律響起,原本那些細微低沉的說話聲便消失不見。自突如其來的寂靜中,表演終於開始。
燈光不錯,彈得也好聽,唱的帝國語理解起來稍微有些障礙,但並不困難。
跳的花裡胡哨的是真的漂亮。
尤其是最前面那個金髮碧眼的大姐姐,身材勁爆,舞姿曼妙!
土鱉如季覺都忍不住掏出手機來拍了幾張照片,時不時裝模作樣的跟着音樂搖頭晃腦。
看的葉純都被逗笑了。
“第一次看你這麼欣賞藝術啊。”她問:“你覺得怎麼樣?”
“妙啊。”
季覺不假思索的回答:“真是音音又樂樂,嗯,跳的也芭芭又蕾蕾!”
葉純別過頭,艱難憋笑。
認識這麼多年,她哪裡還能不知道季覺,理工入腦,病入膏肓,早就無可救藥了。
渾身上下半點音樂細胞都沒有,別說古典音樂劇,就連現代音樂都不怎麼接觸,唯一會唱的還是幾首流傳度最廣泛的的口水歌。
這還是爲了項目組裡團建K歌而提前現學的……
“還是得多培養啊,你看人家電影裡的大佬,殺人放火之前也都是要聽莫扎特的。”葉純搖頭感慨:“一點藝術欣賞水平都沒有,以後出去怎麼混哇,沒有逼格就先輸了一半了。”
“做工匠要逼格做什麼?”
季覺懵逼。
況且,總不至於會彈琴拉個曲子,對手就會露出脖子來給你砍吧?萬一遇到對手,難道還能擡起手來說哥你等一下,我大提琴拉得特別好麼?
有時候葉純的腦回路實在過於跳脫,他實在是搞不懂。
不過看她欣賞的那麼專注的樣子,大概這個舞劇表演也真的很厲害吧?
他隨大流的鼓着掌,剋制着玩手機的衝動。
很快,聽見了葉純的手機一震。
“終於到了。”葉純看了一眼屏幕:“一會兒我介紹人給你,然後你們就自己談吧,中介做完之後,其他的我就不摻和了。”
“麻煩麼?”季覺察覺到了她的無奈。
“倒是還好,那傢伙性格也就是喜歡裝逼喜歡出風頭了一點,不是難搞的類型,爲人也算不錯。
非要說缺點的話……”
葉純猶豫了一下,惆悵一嘆:“我不太喜歡他看我的眼神。”
季覺愣了一下,旋即警惕起來。
能讓學姐也這麼在意?
不會是什麼色中惡鬼吧?
他果斷起身,換了個位置,坐在了葉純旁邊。葉純愣了一下,神情就變得複雜起來。
沒多久,包廂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個白胖男人擦着額頭上的汗,氣喘吁吁的走了進來。穿着如同外面其他觀衆一樣的正裝,圓臉之上戴着一副眼鏡,笑容和善又期盼。
“誒,小純已經來啦?真是不好意思,你看這搞的。哎呀,現在的司機都不知道是怎麼開車哦,回頭讓我逮住,我一定送他去駕校重新考駕照!”
如是,憤憤抱怨着,打完招呼之後,他便看向了旁邊的季覺,笑容越發燦爛:“這位就是小純說的季先生是吧?噢喲,真是年輕有爲哦!你好你好!”
熱誠又鄭重的伸出雙手,握着季覺的手,大力搖晃着,彷彿看着救星一般。
雙手遞上名片。
“小姓陳,陳玉帛,平日裡做一點進出口的生意,有機會的話,季先生也請多多關照啊!”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陳老闆這麼熱情和善,反而令原本暗自戒備的季覺有些懵逼起來。
況且,看他和學姐聊天的語氣,不像是有過什麼不愉快的樣子。
直到他終於坐下來,直接扯着沙發,靠到葉純旁邊,掏出了手機,嫺熟的和她分享起前幾天家裡小貓踩奶的視頻來。中間夾雜着化妝品、護髮素和護膚的話題,然後很快又跳轉到最近哪個電視劇的CP好嗑。
直到現在,季覺纔看到,隨着他坐姿的變化,那微微彎曲露出騷粉色內側的領帶。乃至,臉上那宛如好閨蜜一般的親暱友善,燦爛笑容……
以及,葉純向自己投來的一言難盡的無奈眼神。
季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終於,恍然大悟。
草,合着看你的眼神是好GAY蜜之間的惺惺相惜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