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嬌子音樂廳下了車,老遠便看到音樂廳房頂立着的巨大海報“日本吉他大師,中川慧‘關於LOVE’世界巡迴演奏會”。任竹果然從小包裡拿出了兩張中川慧演奏會的門票,一張給周餘弦。
周餘弦此時卻如石化了一般,傻傻盯着房頂的大海報,表情古怪,也沒接任竹遞過來的門票。他又想到了樑慕雪,因爲樑慕雪最開始學吉他,買的就是這個日本吉他大師的教程,此刻睹景思人,思緒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高一那年,伴着樑慕雪初學吉他的日子。
任竹表面大大咧咧,其實心思比誰都細膩,忽見周餘弦的這種變化,隱隱猜到了什麼,一拍周餘弦,道:“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時間來不及了,音樂會我們就先不看了,你幫我拍張照我們就走。”
周餘弦回過神,哦了一聲,儘量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跟任竹進了音樂廳檢票口,卻就站在廳裡的一張“關於LOVE”的海報前拍了張照。
又上了公交,周餘弦也沒再問任竹去哪裡,怎麼也再高興不起來。
“今天6月17日,是我生日,你要不要這麼悶悶不樂,一副苦瓜臉?”任竹推推周餘弦,輕聲說道。
“啊?你有沒有搞錯……這種事你也不早說?”周餘弦一驚,終於明白了任竹今天繞東走西,原來是在爲自己慶祝生日,“我、我沒有悶悶不樂啊!我只是……你看我、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禮物也沒買……”
“我纔不要你的禮物,你這麼傻,買的禮物肯定也很傻!”任竹咯笑了起來。周餘弦大窘,想要反駁,卻轉念一想:“讓我買禮物,那還真可能買很弱智的。”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這一趟公交坐了很久,直接穿城而過,到了城市另一頭,下了車,周餘弦跟着任竹過了長街轉小巷,幾轉幾轉,卻來到了一條充滿了老成都氣息的老街,街兩旁的榕樹枝葉茂盛參天,幽深靜謐。
在老街上走出一段距離,任竹直接走進了一家麪館,周餘弦一愣,擡頭看那麪館土黃色的招牌,只見上面寫着“老任麪館”。
“進來啊,愣着幹嗎?”任竹站在門口喊道,“這就是今天我們要來的第三個地方了,我爺爺的麪館!你不是一直想來嗎?滿足你。”
周餘弦雖已隱隱猜到,聽她這樣說,仍是一驚。想到要見到任竹的爺爺那個氣勢不凡的老人,周餘弦不免有些緊張。
他緩步走進了麪館,卻見這家麪館是一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麪館了,就是在全國各地的大小城市裡,隨便走一條街也能找出幾家那種。
四十個平方左右的屋內,擺着老舊的木製桌椅板凳,菜單樣式也是很接地氣的紅底黃字,毫無周餘弦想象中的格調。現在不是飯點,只坐着只有稀稀拉拉幾個食客。
“小竹,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任攬天的聲音響起。周餘弦往裡一張望,只見任攬天的頭也剛好從裡間廚房的窗口探了出來問道,任攬天一看到他二人,忙回身走了出來。
任攬天面帶慈祥的笑容,穿着背心短褲,腳踏拖鞋,身上盡是油光土氣,周餘弦那天看到的那股超塵的氣質
已蕩然無存,此刻,他就是一個市井中爲生計而忙碌的老頭子。
“任竹隨便跟這老人學了幾手功夫,都能摘葉飛花傷人,他的武功到底是怎樣的超凡入聖?”周餘弦有些不敢相信那天看到的老人跟今天的是同一人,他木楞着,竟忘了打招呼,還是任攬天先笑着招呼周餘弦坐下,他才反應過來,忙跟任攬天問好。
“我以爲你們十二點多才會到,面都沒準備好!你們先坐坐,我忙去了……”任攬天原來知道他們會來,給周餘弦倒了杯水,又進廚房忙去了。
“我們都走了這麼多地方了,所以,今天大小姐你的生日到底要怎麼過?”周餘弦不住打量着麪館裡的一事一物,想找出點非同尋常的地方來。
“先吃完我爺爺做的長壽麪再說吧。”任竹始終似笑非笑的,“你就安心的坐着吧,我去幫我爺爺了。”也起身進了廚房。
周餘弦知道任竹肯定還在“密謀”着什麼其他的事,但只能耐心的等,時不時透過窗口,看見任竹兩爺孫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心中幻想着任攬天昔日或許是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此刻卻縮在了城市一角,爲柴米油鹽忙碌着,是喜還是悲?
周餘弦嘆了口氣,感到一股莫名的悲涼,或許是爲任攬天,也爲他的爺爺周幾。
“來啦……”任竹笑着,端了一碗香噴噴的熱面放到了周餘弦面前,細白的麪條上,有序的擺放着長壽麪必備的鵪鶉蛋、菜心、香菇等配菜,顏色極是漂亮。但最讓周餘弦奇怪的是這裝面的碗的形狀,它呈拱門形狀的“U”字形,周餘弦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碗,不由大叫有趣。
“今天是你過生日,又不是我,要吃也該你先吃吧?”周餘弦忙又把這個奇形異狀的碗推到了任竹面前。任竹卻又推了回來,道:“我的面爺爺馬上就端出來了,這是給你的……等等!我拍個照你再吃,你手機拿來……”任竹伸手。
“你的手機不也可以拍嗎?”周餘弦好不鬱悶,但還是把手機給了任竹。任竹笑嘻拍了照,這時任攬天也給任竹端了面出來,“你們快吃吧,吃了就出去玩,不要悶在小館子裡了。”任攬天也用一種別有意味的口氣笑着說道。
這真是讓周餘弦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任竹上次說任攬天手藝不怎麼樣,但周餘弦此刻這碗麪,味道卻是鮮美極了,可能跟任攬天今天精心準備有關,他不一會兒就將一大碗麪吃光了。
任竹今天卻吃得出奇的慢,一點都不似她平時吃飯的風格,“你平時不挺愛玩手機嗎,今天怎麼不看了?”
“嗯?”周餘弦莫名其妙,心想任竹這是什麼無厘頭的問題,開玩笑道,“無聊我才玩,現在跟你這麼一個大美女吃飯還玩什麼手機。”
吃完,周餘弦也有陪着任攬天簡單聊了幾句,但都是些家常話,雙方心照不宣,都沒提起有關武功或者對方身份的事。
下午,任竹帶周餘弦去了公園玩撈魚的“蠢遊戲”,周餘弦在旁邊看着任竹開心得像個孩子般的模樣,突然覺得此般時光真是美好,如果永遠靜止在這一刻也不錯。
轉眼間天邊已經被染成了琥珀色,黃
昏到了,周餘弦說要請任竹吃晚飯,替她過生日。任竹看看天邊,又看看周餘弦,卻好像突然變得有些悶悶不樂,直接拉着周餘弦到了公交站,道:“你先回去吧,坐336直接就到學校。今天我也玩累了,想早點休息。”
剛好此時336公交車來了,周餘弦直接就被任竹推上了公交,只能說了聲“生日快樂!拜拜!”。
周餘弦坐在車上,想起任竹今天一顰一笑真是格外動人,雖然有點古怪。
“我這智商還是不適合猜女生的心事,唉……”周餘弦搖搖頭自嘲苦笑,戴上耳機,無聊的玩着手機,忽然想起任竹用他手機拍的照片,他看着照片裡任竹燦爛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來,隨手往前翻動了兩下照片,周餘弦的笑容卻瞬間凝固了。
因爲激動的緣故,他心陡然間彷彿要跳出了嗓子,慌忙又從遊樂場的氣球那張照片開始,順着往後翻動,霎時,任竹今天的良苦用心他終於懂得了:任竹今天帶他去了三個地方,拍的照片也只留下了三張,這三張照片有個共同之處,便是每張照片裡都含有字母,第一張是“I”,第二張是“LOVE”,第三張卻是那個碗,也就是“U”,連在一起正是“ILOVEYOU”。
周餘弦的呼吸也變得粗重了起來,大腦一片空白,有點眩暈,好像什麼也思考不來一般,但他此時只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因爲自己介意任竹以前交過很多男朋友,或者放不下樑慕雪,他裝作沒看見這三張照片,默默拒絕了任竹,一想到受到辜負的任竹傷心難過,他自己會更心痛!”
所以,周餘弦在猶豫一個站之後果斷衝下了公交車,拼命地往回跑。他坐得並不遠,才只四個站而已,十分鐘後,周餘弦已經回到了被任竹送上車的那個站,卻見任竹還站在那兒,此時她逆着光,夕陽下只留下一個美麗的剪影。
兩人看到了對方,臉上都洋溢出淡淡的笑容,慢慢走近。
“我剛想發信息問你,你到底是智障呢還是傻呢,還是白癡呢……不過沒關係,你終於明白了。我不想我們之間再發生你跟大美女那種悲劇,所以,這次我先說出口‘我喜歡你’……”任竹臉上羞怯似醉,但說話果然不愧依然是那個任竹,表白都那麼傲嬌,“周榆瓜,你願不願意答應做我男朋友?”
兩人站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周餘弦閉着嘴,看着任竹一雙期待的妙目,半晌纔回道:“不願意……”
然而他才說了三個字,卻見剛纔還傲嬌得不行的任竹臉色瞬間變了,他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真正的“瞬間淚如泉涌”,任竹的眼眶一下就溼了,眼淚打着轉,傻傻問道:“你、你從北京回來就抱着我,難道不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我話還沒說完,我是說:不願意纔怪!智障纔不願意……”周餘弦再也難以控制自己,走上前,一下將任竹抱入了懷中。
“你想死啊,平時那麼傻,現在竟敢耍我!”任竹哭着大罵道,然而手卻緊緊將周餘弦抱着,生怕他會突然走掉一般。
夕陽下,公交站旁,在人來人往的路人注視下,兩人就這樣若無旁人的抱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