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水涉水,遇坎縱坎,不管荊棘叢,還是大陡坡,周餘弦都不知疲倦,瘋也似的越過。不知奔了好久,卻隱隱能看到林中的一些情形了,白皚皚的積雪、粗壯的樹幹、繁亂的枝芽、地上從未有人涉足的青苔等等。
原來經過周餘弦從昨晚跟馬春花出門到現在的一陣鬧騰,天將黎明,微微亮開了。但林子裡霧氣瘴氣也慢慢起來了,視力還沒明朗開來,馬上又要被遮擋。
又跑一陣,周餘弦直接縱身上了樹頂,在林子頂上借力飛躍。一上來便見眼前樹頂白雪蓋頂,純白映翠,遠處層巒疊嶂山峰輪廓隱現,煙霧繚繞之間,晨曦中靜穆的哀牢山竟隱隱有出塵仙山之意。
可惜他全無賞景的心情,在樹林上微微一辯方位,不再向山頂跑,而折往向連綿一片的東峰而去。
在羣山山林之巔,一覽衆山小的奔行,腳下是封山的濃霧,周餘弦有一種的騰雲駕霧而行之錯覺,直跑到天徹底大亮後,才反應過來:我的輕功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之好了?在輕細薄弱很難借力的樹梢,竟輕而易舉地藉着力,暢通無阻的縱躍。
追趕他的人早已聽不見聲音、看不見身影了,或許他們追向山頂去了,也或許被周餘弦甩下了。
哀牢山雖高但不陡峭,都是連綿成片的,周餘弦憑藉高處的優勢,觀察地形,直接繞過了無我派所在的那面山坡,從另一面山下去了。
此時,這雲南高原間的晨霧,像白色的牛奶一般濃醇,溼冷膩滯的在水面瀰漫,以它奇特的流動方式罩住了整座山林,白茫茫的,地上萬物與天相連,能見度不超過十米。
如此濃霧,還是周餘弦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他樹林頂上飛躍了半個小時,山上的密林也到了盡頭,好像來到了樹木較爲稀疏的半山腰了。周餘弦只能下地步行,腳下是大片大片的荒草地,但山坡下的情景全藏在了濃霧之後,什麼也看不見。
冷入骨的冷空氣吸入太多,饒是周餘弦內功頗是精湛,都覺得有些胸悶、氣喘,很難受。神經緊繃地鬧了大半個晚上,求生的慾望仍讓他不知
疲倦,他只挑眼前看起來難走,絕不可能有路徑的荊棘、亂石堆等地方鑽,盡最大力量避免遇到人,不管是無我派的還是普通村民。此面山雖然已不是無我派所在的那面山了,但小心總是駛得萬年船的。
在霧裡走了一陣,霧氣仍沒有散去的意思,視力範圍很有限,周餘弦走着走着,忽聽前方濃霧深處似有人聲。
周餘弦一驚,立馬閃入旁邊的雜草之後,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只聽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說的正是周餘弦聽不懂的當地土話,但這一帶有哈尼族、彝族等少數民族,周餘弦也拿不準他們說的是什麼話。
很快,霧中三個穿一樣款式藍色棉衣的壯年男子已經走近,周餘弦大致能看清他們的身材面貌了,他輕輕一瞥已暗驚道:“看他們下盤,真是練過武的。”
三個男子黑而粗糙的臉上都有些疲憊之態,身下布褲自大腿下的部分盡被水露打溼。這些細節已足夠讓周餘弦推斷出他們就是無我派弟子,可能一晚上都在滿山追尋他。
三個男子說話間,直接從周餘弦藏身的草叢快步走過去了,轉眼間隱沒在了霧中。
“幸虧有這大霧,即使走在開闊的地方,都不用擔心遠距離被他們看到。”周餘弦回身,繼續沿着草叢往前走,他雖不辨方向、不認路,但只管順着山坡往下走,總不會錯。
才走出幾步,周餘弦忽覺身後勁風大疾,一股霸道的力道已無聲無息地接近他背部了。周餘弦大駭,幸虧他現在的武功早非昔日能比,應變機警也是奇快,肩膀自然而然往左邊一側,腳下也如離弦之箭一樣射了出去……逃!他現在心中只有這一個想法,不管在背後偷襲他的是誰,他能不與之交手就絕不回頭。
“嘭”的一聲巨響,周餘弦躲開的那股力道,竟然直接打得草木四飛,呈炸開之勢。
“想跑?”背後一個蒼老渾厚的怒聲道。
剛纔一招之間,周餘弦已驚覺來人武功很強,絕不在馬丁、吳淳那等一流高手之下,他武功初成,心中還沒底,完全不敢貿然與之動手,一心逃
命,頭也不回的叫道:“老先生是無我派哪位前輩?在貴派盜書殺人的兇手另有其人,我是被陷害的……”
“呵……你又要說是死去的馬春花陷害你麼?你這套狗屁不通的詭辯,聽說已經在祭臺被駁斥得無言以對了,現在又想來騙老頭子?閉上你的臭嘴,小畜生!”周餘弦話沒說完,那老人已經破口大罵起來打斷了他。
周餘弦只得悻悻閉上了嘴,二人說話間,已經舉步生風地在荒野之上飛出了很遠,一前一後,老人始終跟在離他二十米的距離,跟得很緊。
“老傢伙這麼牛逼,按理說在無我派肯定有話語權的,怎麼之前在祭臺時沒聽他吭一聲?”周餘弦不解,忽然想起了禿沙曼說有兩位長老分別外出追捕他跟救人去了,娜姆是女的,那這個老人會不會便是賽如風?
“小畜生,輕功很不錯啊,難怪竟能從我們眼皮之下逃走。”那老人跟周餘弦奔出一陣,亦是有些吃驚。
“賽如風長老,你一大把年紀了,體力也不差呀?”周餘弦回敬道。那老人“噫”了聲,道:“你認得我?”
周餘弦只是出言試探,果然被他一猜即中,冷笑兩聲,並不回答賽如風。忽聽“嘶”的一聲長響,如馬鳴般的聲音自賽如風口裡發出,遠遠傳了出去,只聞山谷迴響,震動整片山林。
“遭了!老傢伙是要搬救兵?”周餘弦大驚,腳下更快了。
又跑出一陣,前方忽然出現一堆雜亂的大石頭擋住了去路,周餘弦擡頭凝目望去,發現目力可視範圍裡全是石頭,或尖或圓,形狀各異,高矮大小不一,大的堪比房屋,小的人都能抱過來,亂七八糟橫在這山坡上……這竟還是一片石林。
周餘弦眼睛一轉,計上心頭,徑自竄入了石林之中。走進來後,周餘弦發現這片石林比他想象得還大,石頭又密又多,加之大霧,視野在這裡面幾乎只能看到眼前的情形。他卻面露喜色,眼睛迅速地在各個石頭之間掃視,直到步入石林深處,一躍而起,跳到了一塊三米來高的石頭頂部,緊緊貼身趴在石頭之上,屏息靜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