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昂面上仍是那般瀟灑,但很顯然沒壓抑住自己眼中的喜悅光芒,待樑慕雪輸入完畢將手機像揣寶貝一樣好好揣在口袋裡,道:“我可以叫你慕雪麼?老是同學同學的叫也不大好聽……”
“慕雪……”這時真有一個聲音叫着“慕雪”打斷了喬昂的話,“路上堵慘了,讓你等久……噫?這位是?”
樑慕雪一聽這聲音眼睛已經亮了,馬上轉過身,來人除了周餘弦還能有誰?
此刻周餘弦正看着喬昂,喬昂也看着周餘弦。喬昂露出了他招牌式的親切微笑,站起身道:“我叫喬昂,是慕雪的同班同學,不知這位哥們兒怎麼稱呼?”
“慕雪?你倒是叫的親熱……”周餘弦心中有些不快,但仍禮貌地答道:“我周餘弦,是慕雪的……慕雪的老朋友。”他原想說男朋友,後面一想不妥,便改了口。
喬昂似乎看透了什麼,露出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笑容,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們慢聊。慕雪,回頭見。”做了個“再見”的手勢,一陣風似的去了。
“這人真是奇怪,來的莫名其妙,去的也快,我之前都不認識他。”樑慕雪恐周餘弦誤會,輕描淡寫的做了個解釋。
周餘弦心領神會,哈一笑,道:“我看你們班古怪的人多得很,可惜我沒能跟你分到一個班,唉……”樑慕雪嫣然道:“你又抱怨沒跟我一個班了,好了,老大爺,您一天要念叨一二三四五六七次……快去結賬吧,我看吧檯那老闆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扔出去了!”
“他敢?這麼漂亮的大美女坐在他店裡,他應該喜出望外,當菩薩一樣供着纔是吧?”周餘弦笑着與樑慕雪一起過去結賬。老闆卻用豆沙般的小眼睛掃了他二人一眼,道:“帳剛纔出去那位帥哥已經結了,你們不曉得麼?”
“什麼帥哥?”周、樑二人都愣住了,復又恍然大悟,想必那人就是喬昂。
出了店,周餘弦撐開傘,與樑慕雪同打一把傘肩並肩而行,因爲剛纔的事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沒有說話,只能聽見雨“噼裡啪啦”打在雨傘上的聲音。
“看來有高富帥要來追你了……”沉默了許久,周餘弦終於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說。樑慕雪瞪了周餘弦一眼道:“你別亂嚼舌頭,人家不過是看在同班,出於禮貌認識一下罷了。”
周餘弦冷哼一聲,道:“是麼?從高中到大學軍訓,追你的人都沒斷過,那些傢伙打什麼主意,我八百米開外掃他龜兒一眼心中就有數了……”
樑慕雪撲哧一笑,停下腳步看着周餘弦,道:“你是在吃醋麼?”
“哪……哪裡啊?我是怕你被人拐走了,我回去不好向你父母交待……”周餘弦神色不由有些忸怩起來,忙把頭轉向一邊,不敢看樑慕雪。
說來他也是個“奇葩”。初中的情竇初開之時,他不過還是個小屁孩,嘴上就說着愛樑慕雪愛得死去活來,後來長大了反而越來越不長進,再也不敢向樑慕雪說半個“喜歡
、愛”之類的字。
他糾結至此,更遑論對樑慕雪表白了,這麼多年來,他最多也不過在兩人獨處時,口頭上佔點樑慕雪的便宜,偶爾牽一下她的手都算了不得了。
樑慕雪有時也很苦惱……這人長大了咋就沒把小時候的大膽留存一點的呢?她此刻聽了周餘弦的話,又開始苦惱了,嗔道:“懶得跟你胡說八道!”扭頭到一邊。
周餘弦嘿一笑,訕訕不好意思,說了兩句笑話逗她開心,樑慕雪卻仍是不理。周餘弦見她是真生氣了,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自己剛纔只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她平時絕不是這麼小氣的人,今天怎麼這麼容易便動怒了?
雨水將校園裡斑駁的梧桐路沖刷得很乾淨,路兩旁的樹葉在雨中綠得很鮮明。
不時有打着傘或冒雨的同學騎着自行車,叫喊着從旁衝過,留下只屬於青春年華的聲音。
周餘弦很是喜歡這種與樑慕雪漫步在雨中的感覺,他偷瞄了一眼,見樑慕雪表情淡然,也不知氣消了沒有,不敢說話,繼續沉默着。
“我到了。”樑慕雪終於開口說話。周餘弦擡頭一看,才發現已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忽然覺得原本偌大的青川大學變好小。周餘弦道:“好,你進去吧,晚上到點我叫你一塊兒吃飯。”
樑慕雪淡淡道:“不用了。”頭也不回的進了宿舍,留下一愣一愣的周餘弦,傻在了原地。
其實,在周餘弦心底深處也並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敢對樑慕雪表白的原因,只是連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當然更不敢認真面對。
那是源於周餘弦的性格。他自幼喪母,院子的長輩、兄弟姐妹都寵着他,他後來稍微大點了成了村裡的孩子王,同年的小夥伴也很聽他的話,養成了他心高氣傲的自負性格。
在情竇初開的年紀,他自信滿滿地朝自己第一個喜歡、也是唯一喜歡的女生表白,竟然被無情的拒絕了,而且還被對方用言語“打擊”得“體無完膚”!他自尊心所受的挫折之嚴重,恐怕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以至於後來每每想起是否該給樑慕雪表白,他都有點出於本能的逃避、爲自己找理由,甚至是感到惶恐。
而表白這事情拖到現今,他終於心安理得的找到了一個理由:以二人現在的關係完全沒有必要說什麼象徵性的表白了,這樣心照不宣的甜蜜着豈不更美好?
可惜他不明白女孩子有時候就需要這樣一個名分、一個承諾才更有安全感,更名正言順。
周餘弦此刻打着傘漫步在校園裡,腦子裡縈繞的又是那個讓他心安理得的理由,他瞬時覺得輕鬆了不少,哼着周杰倫的那首《七里香》往宿舍走去。
哼起這首歌,他的嘴角已不自覺的浮現出了幸福的笑容,因爲樑慕雪以前抱着吉他給他唱過這首歌,太優美了,他讚歎着後來也去學了吉他。
經過學校中央大廣場的時候,周餘弦看到一個穿着灰色雨衣,身高超過一米八的瘦高個子杵在廣場中央的塑
像下,一動不動,活脫脫一個電線杆。
周餘弦覺得奇怪,就多看了兩眼,發現那個人手裡拿着畫板,似乎是在作畫。
“嚯喲,哪個傢伙這麼勤奮,大雨天還出來畫像!”周餘弦感到有點意思,徑自轉向走過去,想一看究竟。
一走近,竟發現那畫畫的人還是個老人,鬚髮都已經花白,五官棱角分明,凸顯出一股十分獨特的冷傲氣質,讓他不由自主的產生出一股距離感。只見老人的手飛快的在畫板上畫着,精光四射的眼睛看了畫板,又看畫板,頭時低時仰,並且身子同時不停地來會轉動,行爲很是奇怪。
周餘弦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足足看了半分鐘後才發現這個老人有些面熟,他撓着頭想了一會兒,叫出了聲:“你、你是宗尚老教授!是嗎?”那個傳說中設計界的泰山北斗此刻竟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不由有些緊張起來。
卻見老人瘦得皮包骨的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只用那雙內陷的眼睛瞟了周餘弦一眼,沒有說話,又轉頭去幹自己的事兒了。
周餘弦有點尷尬,厚着臉走近了幾步,見老人手中作畫的是支圓珠筆,只是他身子不停地側動,看不清楚到底在畫什麼。
等了兩分鐘,這老人動作始終古古怪怪,周餘弦有些不耐煩,心中對其十分的敬畏已有三分變作了玩世不恭的調侃,嘀咕道:“這老傢伙真是奇怪,大雨天來這兒畫雕像,畫紙盡被雨水打溼了,畫了有個毛用……”
“你小娃兒嘀咕說些啥子喃?你哪個班的?”宗尚依舊自顧自的畫着,說道。
周餘弦沒料到他耳力如此驚人,慌道:“沒、沒什麼。我叫周餘弦,是老教授你新帶的16級藝術六班的,雖然我們還沒正式開課,但我在公佈的課程表裡面已經知道是你給我們授課。”
“哦?是新生啊……那你怎麼認識我?”宗尚仍是沒有轉身過來。周餘弦道:“學校公告欄跟官網上都能看到你老人家的照片啊……”
“原來如此。來,小娃兒,你看看我這畫得怎麼樣?”宗尚過了半分鐘纔回答他,轉過身,將畫板拿給周餘弦看。
周餘弦把傘伸過去遮住雨,見畫紙幾乎都已被淋溼,畫的內容主體便是塑像。他看了兩秒鐘,忽然發現一個十分之奇妙之處,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
原來這幅畫的陰暗面都是由雨水浸溼畫紙構成的,而所有還幹着的地方正是恰到好處的明亮面,整幅畫只寥寥數十筆的線條構成,雨中塑像之景卻已生動的躍然於紙上。不論那簡潔有力、完美至極的畫筆線條,如此乾溼得當的把控簡直是神乎其技!
周餘弦連聲叫好,簡直要跪倒在地對宗尚膜拜了,驚歎好一陣才道:“教授,你這在雨中作畫的畫法是自創的麼?學生還是第一次見、第一次聽說,真是大開眼界!這種寶貝,你快收起來吧,免得淋溼了……”擡頭卻見宗尚直勾勾的看着他,臉上表情古怪,目中的驚訝之色不亞於他看見這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