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王府依舊大門緊閉,幾位武將進去後沒多久就在楊通寶的恭送下出了門,他們出來時個個面色嚴峻,告辭之後上馬直奔城外。有心留意的人心裡都咯噔了一下,看樣子他們是回雙極旗大營去了,也不知道鎮王知道了今天朝堂上的事後是何反應。
鎮王府四周確實有監視的人,不過現在都離得遠遠的誰都不敢輕易靠近,更不敢堂而皇之的從其府門前經過。畢竟大內高手的人剛吃了虧被打得爹媽都認不出來,這會誰敢去找這個不自在,所以名義上是監視其實遠得他們連進出的人是誰都看不清。
王府的人估計也知道這情況,不過距離那麼遠他們的監視也只是做做樣子交交差,想來這不是溫家就是大內的人馬。負責警戒的統帥一看也覺得好笑,隔那麼遠想抓他們的茬也有些牽強,索性把他們當空氣懶得理會。
鎮王府內,此時主院門口由楊通寶帶着自己的護衛親自看守着。主院的堂下,進良穿着不知哪偷來的一件破舊兵服,戰戰兢兢的跪於地上滿頭的冷汗,此時面色憔悴無比不敢擡起頭來,心情忐忑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看來大內高手還真是鋪天蓋地的在追捕你啊。”鎮王楊術一身便服坐於主位,輕口抿茶不冷不熱的說:“本王一開始還以爲那些都是羅計的搪塞之語,畢竟你進良伺候了先皇一生又被新皇視爲心腹再被起用,宣讀開朝聖旨時是恩寵滔天,誰敢想不過是一眨眼間,堂堂的御前紅人就輪爲了過街老鼠,眼下你這顆人頭可是在皇上面前立功的好東西啊。”
“王爺說得是。”進良苦笑了一下,自嘲着說:“歷來是伴君如伴虎,奴才也是戰戰兢兢的幹差使這腦袋才能在脖子上那麼久,不過奴才是卑微下賤之人,所謂的紅人不過是百官的戲言,於皇家而言我們這些太監的命是賤如豬狗,可有可無
。”
“你就不怕本王將你押進宮中麼?”鎮王面不改色,對他哀怨的話充耳不聞。
“奴才怕啊,可眼下的京城根本沒奴才的容身之處。”進良戰戰兢兢的顫抖着,輕聲細語的說:“王爺,於您而言奴才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這顆人頭肯定也入不了您的法眼。趙沁禮那人飛揚跋扈,王爺杖責了羅計等人讓他威嚴掃地勢必他心裡極是不悅,王爺這會若是將奴才送進宮去那無疑是示弱於人,想來王爺顧及楊家的威望會放奴才一條生路。”
“老奸巨滑。”楊術冷笑了一聲,面色微微的一怒。
確實如進良所言,這時楊術根本沒把他押解進宮的想法,因爲這種情況在百官的眼裡無異於是自己在向新皇獻媚拉寵,在因爲前兩日的拂袖而去屈膝。這在楊術的眼中簡直是下作之行,進良也是吃定了這一點纔敢冒着掉腦袋的風險求見。
昨日王府私刑的時候,大內高手們想都想不到的是進良竟然喬裝後躲在遠處觀看着。羅計將人帶回宮時他也不敢現身,而是蟄伏下來仔細的觀察了一天,確定宮內不敢再派人監視王府時才趁着機會由後門求見。
趙沁禮的荒唐浮躁進良心裡很是清楚,吃了這樣的大虧以他心胸的狹隘根本忍受不了這樣的窩囊氣,倘若老溫或太后恰好不在他身邊的話,沒準他看了大內高手的慘狀會暴跳如雷親自帶兵來王府大鬧,愚蠢的皇太孫行事一向不知輕重,這樣的情況不是沒可能。
所以進良忍了一天,怕就是怕自己壯到槍口之上,同時也是在等待時機。
直到第二日的朝會開始時進良才悄悄的從後門求見,因爲這時老溫爲免再刺激鎮王悄悄的撤掉了一些旁監之人。進良心裡清楚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機會,鎮王爲人孤傲必定不會將自己送進宮去,可若是他一時惱怒殺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進良眼下只有賭,因爲除了鎮王府外京城根本沒自己的容身之處,除了鎮王外更沒其他人敢在這時候和溫家做對。而惶恐逃亡的情況下進良心裡的想法也有些偏激了,心一橫已經決定哪怕是死在鎮王的手裡也好過被皇家滅口,自己要將他們這些年來做惡的勾當和盤托出,讓楊家看清他們所忠的朝廷到底是怎麼迫害他們的
。
想到這些,進良眼裡的猶豫一時變得有幾分猙獰,眼下正是鎮王與新皇不和的時候。自己大可從中挑釁,若是激得鎮王一怒起兵的話再好不過,自己淪落到如此下場也斷不能讓那混帳小皇帝好過。
進良跪伏於地,戰戰兢兢的說了一個下午,將在心裡壓抑了幾十年的秘密全說了出來。皇太孫的出身,老皇帝的陰謀算計,對於師楊二家的迫害事無鉅細,只要經他手的事可以說倒豆子一樣的傾泄而出,字字句句要是被旁人聽到的話肯定是觸目驚心難以相信。
進良知道要害在哪,挑重點說的時候儘管不敢添油加醋但卻說得更外詳細。例如冥敬處的兩位兇術相師是如何策劃破壞楊家祖墳的事,從哪調集的人馬還有他們羞辱屍體的細節,一字一句說得極是清晰。
進良說得口乾舌燥但可不敢討茶喝,說完後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來,這一看心裡頓時一個咯噔。聽完了這一切鎮王的面色依舊如常,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陰晴不定,也沒自己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他依舊面無表情淡漠得像是在聽戲一樣,不怒自威的臉上根本看不見半絲波瀾。
進良腦子頓時嗡嗡做響,心裡一時有些壓抑的絕望,整個人瞬間感覺有些無力。難道是這些事都太過荒唐了,即使自己肯把真相說出來但恐怕沒幾個人敢相信,即使是鎮王都覺得自己的話天方夜譚只是一時的保命之策。
“你知道的確實很多。”鎮王面不改色,良久後只是沉吟着又抿了口茶,表現平淡得讓人看不出他的思緒。
“王爺,奴才句句屬實,不敢有半點的隱瞞杜撰,還請王爺明察啊。”進良嚇得混身都是冷汗,一個勁的磕着頭腦子裡一片空白,鎮王如此的雲淡風輕,若不是事不關己的話絕對是不信自己的話以爲這都是爲了挑釁而信口開河。
進良感覺混身都在顫抖了,如果鎮王這樣認爲的話那自己的小命可就玩完了,因爲上位者最討厭的就是欺騙。
“我知道你句句屬實。”楊術猛的站了起來,進良頓時嚇了一跳幾乎跌坐在地,不過接下來楊術的話卻讓他更是震驚:“你說的那些事本王也知道十之八九,若在落他人耳中肯定會說你是信口開河,不過本王都信,因爲這些事本王早已瞭然於胸。”
進良震驚無比,張大了嘴一臉的不敢相信,目瞪口呆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
。
“不過你確是朝廷的逃犯,本王雖不殺你也不會留你在王府。”鎮王說着話的時候饒有深意的看着他。
“奴才,明白。”進良頓時面如死灰,此時整個腦袋昏昏遏遏的,完全不猜想鎮王的心思。
“來人。”楊術招來一個貼身的護衛,在他的耳邊小聲的囑咐了幾句,護衛恭敬的點了點頭就走了下去。進良只感覺腦袋發暈,他們說的是什麼全都聽不進,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鎮王爲何會如此的淡漠,他早知道了皇家的迫害,爲什麼還能這樣心安理得的當朝廷的忠臣。
不可能,受害的是楊家的子嗣,鎮王自己都喝過不少那些毒酒。眼下鎮王已經無後了,而且楊家的祖墳全被破壞了,爲人子孫者而言這是比殺身更大的羞恥,以鎮王的傲性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難道鎮王一脈絕後於他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進良感覺自己要瘋了,這怎麼可能,皇家的手段是何等的歹毒,爲什麼鎮王說起這些的時候還那麼輕描淡寫。若是一般人即使不吐血心鬱,最少也該想盡辦法報仇血恨,爲什麼鎮王表現得就像是個旁觀者一樣無所謂。
那個護衛走了下去,沒多時就捧着一套兵服走了上來,朝進良點了點頭說:“公公請隨我走吧。”
“奴才,告退了。”進良心裡忐忑不安腦子也是昏昏沉沉,儘管這架勢不像是要滅口,但他不知道鎮王到底是要幹什麼。眼下除了硬着頭皮聽他安排外也沒別的路可選,進良告退一聲立刻跟着那名護衛走出去。
楊術表情淡漠只是木訥的盯着主事堂上楊家的祖訓,眉頭本能的微微皺起,面色直到這時纔有一陣的陰晴不定,不爲人知的嘆息了一聲。
王府內戒備森嚴,除了有本身的王府嫡系外還有不少的雙極旗將士駐守。護衛在前引路的時候沉默不語,進良腦子這時還在發暈,雖然不敢搭話但也忍不住四下的看了起來。
雖然鎮王表面上雲淡風清的,但王府囤積瞭如此多的武裝人馬證明他也在堤防着皇家抱着魚死網破的想法對他發難。擒賊先擒王這道理誰不懂,哪怕鎮王再強勢可一但被抓爲人質的話城外的雙極旗大軍就無可奈何,但這也是除非到萬不得以的時候才能行的險招。說是招,不如說是賭,而代價之大恐怕稍有理智的人都不敢冒這種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