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擔心了。”朱郎掏出了一張地圖,信心滿滿的說:“這個孝豐驛雖然偏遠但也不是假的,而且這幫驛兵拿着俸祿也不是無所事事,這是兩省的交會之處,平日裡他們接待的傳訊兵也是不少。”
朱郎這麼一說副官自然不敢追問什麼,因爲這個朱郎生性就是個謹慎之人,就這麼點人馬押着這麼大一批的稅銀他也很是緊張。
剛纔來驛站的時候朱郎就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四周都沒什麼異樣不說,這麼小的驛站自然是沒辦法安排這一千多號人的吃食,他剛纔那頓吼但不是要顯官威,只是因爲謹慎而想試探一下那個驛兵的虛實而已。
這小小的驛站埋伏也埋伏不了多少人,再者說了附近的村戶有限,驛站的那點人馬魚慣而出想買到足夠一千人的吃食也不容易。就算是挨家挨戶的敲門買糧,最少也得折騰一個時辰才能買到足夠的食物。
地勢險峻,那另一個詞就是埋伏也是不利,朱郎來的時候仔細的觀察過。這一路上來林子裡和山上都是鳥聲此起彼伏,真有埋伏的話也不會這樣的安寧,所以說基本排除了山上有人馬埋伏的可能。
至於這個驛站嘛,既然沒大批人馬埋伏的話那其他就一目瞭然沒多少可擔憂的,畢竟自己的人馬足有一千多,真要這裡有些遊兵散勇一樣的山匪看了都憷,又怎麼敢覬覦這麼多官兵護衛下的車隊。
朱郎儘管已經放下心來,但爲了安全起見還是手一揮派人將小驛站上下搜了個遍,連犄角旮旯都沒放過惹得底下人都有些抱怨是不是太敏感了。
一番搜查下來倒沒找出任何的異常之處,這驛站建造得很是簡單自然沒什麼陷阱機關之類的,而且住的只有十多號驛兵,裡邊的衣物和生活用具也與這個人數吻合,東西都是老舊之物不少還覆蓋着陳年的灰塵,從哪看都挑不出半點的貓膩。
稅吏們在門外就地休息,官品稍高的人全進了裡邊休息。朱郎剛坐下喘了口氣,善於拍馬屁的副官立刻遞上了一壺茶:“大人,請。”
“恩!”朱郎聞着味也看了看色澤,出於謹慎還用銀針探了一下,確定無異後一口喝下去雖然微微皺眉但也是徹底的放下心來。
這壺喝到一半的茶水還有些溫,是普通的茶梗加上一些老雜茶泡的,味道極端的苦澀口感極差簡直是不堪如口。不過這偏遠的驛站過往的都是傳迅兵可沒多少油水,這喝的茶自然只能是這種次品了,要是這有一壺上好的碧羅春的話那纔是怪事。
幾個副官湊在一起休息了一下,喝着這難喝得要噴出口的爛茶水也不敢嫌棄。
遠處的高山之上,兩個身影鬼鬼祟祟的潛伏着,其中一人納悶的說了一聲:“這混帳東西還真謹慎啊,還好裡邊的水和東西都沒放蒙汗藥,不然的話就被他試出來了。”
“廢話,能當官的有幾個是蠢蛋,你以爲溫家會派一個楞頭青來主持這種差事。”另一人不屑的哼了一聲,仔細的觀察着驛站外的兵馬人數和分佈情況,心裡也默默的盤算起來。
一衆稅吏喝着茶水休息着,不過那是越喝越餓啊,風餐露宿了兩三天這會還餓着肚皮算什麼事,一時間到處是抱怨聲四起,一個個指爹罵孃的恨不能把這驛站拆了自己找點食物。
當官的就是好,驛站的小廚房內還有點剩餘的食物,隨便煮了煮算是先墊了一下肚子。不過外頭的小兵可沒這個待遇,一個個已經是餓得肚子咕咕直叫,眼冒着綠光都要吃人了。
押運稅銀本來就是個體力活,這一路走來小心防備自然極耗心神。吃的都是粗餅乾糧本就胃口不佳,再加上這茶可是苦澀無比,這一通喝下去不餓纔怪。
這都快一個時辰了這些驛兵還沒辦好差使,雖然如自己所料但也有點太久了,朱郎眉頭一皺也有些惱火了,畢竟這驛站偏遠是偏遠,但好歹驛兵常年駐紮最少與附近的村子都熟悉,要一些吃食就那麼難麼?
朱郎剛想叫人查看的時候門外已經響起了一陣抱怨的罵娘聲:“你奶奶個腿的,買點吃食搞那麼久,想餓死老子啊。”
朱郎和副官趕緊跑了出去,一千多兵丁已經餓得連罵孃的聲音都很小。驛站的十多驛兵拉着十多輛大板車趕了回來,這時他們臉上的表情各異,有的被罵了幾聲沉着個臉明顯很不爽,有的則是害怕對方人多勢衆所以點頭哈腰的抱歉着。
“不許吵了。”朱郎面色一沉,厲聲喝道:“幾位驛兵兄弟爲我們勞累着你們吵什麼吵,有本事就自己找吃的去,自己懶坐在地休息還敢抱怨別人,哪有這樣的道理。”
“謝大人體恤。”驛兵們趕忙道了聲謝,原本臉臭得要命的那幾個面色也是好看多了。
朱郎這一開口其他人都不敢做聲了,有的餓得實在不行忍不住說道:“大人啊,我這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您要是想訓那就一會再訓好不好,等我吃飽了肚子您敞開了隨便罵。”
“你們啊。”朱郎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帶着幾位副官上前查看着。
板車上的東西很是雜亂,前頭兩輛拉的是十多口大小不一的生鐵鍋,有的大鍋上邊還帶着從竈裡撬出來的泥塊,不少都是燒了很多年頭所以顯得很髒。碗筷那更不用說了,雜亂得簡直是慘不忍睹,往這一堆就像是一團垃圾一樣,明顯是匆忙間四處搜刮來的餐具。
其他的板車上是各種各樣的吃食,豬肉和雞肉之類的不少,魚也是有的。不過更多的是一些還帶着泥土的蔬菜,大袋小罐的各種各樣的雜糧都有,更讓人哭笑不得是還有一些是咬了半口的雜糧餅子,亂得像是土匪搶來的戰利品一樣。
士兵們一看都忍不住哎了一聲,這頓食看起來可比豬羹都好不到哪去,看來想大魚大肉吃一頓的夢想是不可能實現了,現實點還是能填飽肚子再說。
這一看朱郎倒是放心的笑了笑:“勞煩幾位兄弟了,我這些弟兄們也實在是餓壞了,請你們不要見怪。”
按理說以朱郎的官位不必這麼客氣,他這一客氣一幫驛兵那是受寵若驚,門口掃地的那個更是惶恐的鞠了一禮:“大人您放心,我們哥幾個這就動手做飯,不過這下手活多得很,您看是不是派些兄弟幫幫我們。”
“恩,好。”朱郎安排了一些人手幫忙,滿意的點了點頭先回驛站喝他的茶去了。
在稅吏的幫助下十多口大鍋很快就架了起來,掏洗過後的糧食,菜,魚什麼的加了點鹽巴就往裡扔。柴火一架立刻大火就燒了起來,儘管料理得很是粗糙但這會稅吏們都餓瘋了,誰還有空去挑剔個什勞子的色香味。
山上之人遠遠的觀察着,納悶的問:“這小子倒有能耐,鍋什麼的是一回事,這附近就幾十戶人家,他人生地不熟的,匆忙間哪弄來那麼多的碗筷。”
另一個聲音立刻是嘿嘿的一笑:“說你腦子不靈光你還不信,前頭可是一座墳山,那小子把人家上墳用的碗筷全拿走了。我估計那些糧食裡還有不少是人家祭拜留下的貢品,這混帳也夠喪心病狂的,就不怕人家半夜託夢給他麼。”
“別那麼多廢話,通知其他人,準備動手了。”先前開口的人聲音極是沉穩,明顯是不愛開玩笑的人。
他的聲音極端的低臣,這一說話其他凶神惡煞的人也不敢再說半句。幾個黑影立刻鬼魅一樣的散開了,延着漆黑的山林悄無聲息的朝着驛站靠攏。
驛站前,十多口大鍋全都燒開了,儘管是一鍋亂燉不過有鹽可吃倒也沒什麼挑剔的。一千多號人排着隊等着開飯,個個讒得眼睛都發綠了,恨不能半生不熟就撈起來大吃一頓。
不過副官們都很是謹慎,在鍋燒開的時候拿銀針探完後才讓他們開吃,一衆餓鬼立刻一涌而上,拿起大勺使勁的往自己的碗裡添東西,那副貪婪的模樣哪還像往日裡吃香喝辣的稅吏。
驛站外炊煙緲緲,場面之亂活脫脫一羣餓死鬼在羣魔亂舞。裡頭的官老爺們可就享受了,找來的吃食裡肉和好點的魚全是他們的,這會廚房內幾個驛兵正熱火朝天的忙活着,滿屋的香味飄散間一盤又一盤的好菜上了桌。
朱郎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不管菜還是酒水甚至連米飯都用銀針一一的探過纔敢吃。
菜都是普通的鄉野菜,酒是粗糙刺喉的釀小燒,不過在這偏僻之地有這麼幾口酒倒也是一件愜意之事。酒足飯飽之後朱郎滿意的點了點頭,要了壺茶繼續喝了起來,兩日的擔驚受怕之後這會猛的一放鬆感覺極是舒坦。
其他的副官也是滿意的打着飽嗝,貪杯者還在繼續小飲着,雖說這山野間的小驛站手藝比不得城裡的酒肆,不過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這感覺和在酒肆裡吃喝玩樂相比有一種截然不同的滿足。
這一頓飯做下來十幾個驛兵累得都要虛脫了,裡頭伺候官老爺的還好一些,外頭的那些這會直接坐在門檻上喘着大氣,忙活這一千多號人的吃食可不是簡單的事,這些小驛兵一個個真是累壞了。
朱郎心情大好賞了他們些碎銀,驛兵們雖然一副欣喜的模樣,不過謝賞的時候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驛站內的客房沒幾間,好的房間自然誰官大誰就住了,朱郎分到是最好的那一間,打開房門的時候他已經忍不住的打了個哈欠,只是揉着眼一看頓時驚得後退了一步,所有的睡意一下全嚇沒了。
“你是何人?”朱郎手握住腰間的佩刀,警惕的大喝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