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倒是讓本王不知道是驚是喜。”楊術的口吻有幾分調笑:“原本我已經把他擺在一邊打算置之不理了,任他在江南吃點俸祿當個太平紈絝,所以他來的密信和奏摺我都少看。但沒想到本王不過隨手提供了一些情報而已,他隨即就在江南那邊哪吒鬧海,調集不知道哪來的一大堆風火輪一舉剿滅容定二王的勢力,在本王都沒反應過來時更是大舉的培養黨羽清除異己,聲勢之大手段之狠確實叫本王目瞪口呆。”
“本王只是送了他一個可有可無的林安國而已,卻沒想到他短時間內就稱霸江南,後來的事本王萬萬沒想到。”楊術忍不住感嘆了一聲:“確實本王是看走眼了,津門河上吟詩做對的青澀少年竟然如此狠辣又如此有城府,等本王正式重視他的時候敬國公儼然已是江南的霸主,不再需要本王的扶持了。”
“所以你放棄了其他二人?”地奴有些雲裡霧裡,始終搞不明白這些俗世上的事。
“沒錯,很是毅然的放棄了。”楊術讚許的點了點頭:“叔父那時的勢力已容不得我小覷了,可以說其他二公的勢力合起來都沒他大,對於封地的統制力也沒他強。要知道其他二公可是世襲了百年傳承下來的的祖蔭,而他除了一處老宅院和一幫連官職都沒有的老家臣外可以說一無是處,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回來的,這樣一比較敬國公自然就是三公中最傑出的一位了。”
“這小子,有那麼神?”地奴就不相信了,管他傑不傑出的,一刀下去還不是照樣腦袋落地。
“是啊,發展之快別說本王瞠目結舌,恐怕朝堂上其他勢力也是始料不及,在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時候他敬國公已經虎踞江南了。”楊術嘆息了一聲感慨道:“容定二王乃至東宮在江南的人全被收拾了,估計噩耗傳去的時候他們才反應過來,不過那時候爲時已晚,叔父看似雷霆一動但絕對是蟄伏許久,這動作快得讓人幾乎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等着一個又一個壞消息傳來。”
“所以你就中意他了?”
“倒不是說中意,他的膽大妄爲其實讓本王很是惱怒,因爲他眼裡根本沒本王這個楊家之首的存在。”楊術說到這的時候面露殺意,又恨又無奈的說:“可那時我已經動不了他了,江南一地穩固得如鐵桶一樣,再加上他迅速的把手伸向了成嘯二公拉攏住他們,這一下反而把本王架成了孤家寡人,在那樣的情況下想收拾他除非是本王與他們三公硬碰硬的拼殺,本王自然不可能在楊家日漸落魄的時候引發這種可以說滅頂之災一樣的內訌。”
“這臭小子……”地奴嘀咕了一聲,楊術的話有些惱怒,但聽得出也有震驚和欣賞的意味。
“更何況!”楊術頓了一頓,終是點了點頭說:“更何況他的實力越發龐大爲本王牽制住了不少想打壓楊家的對頭,分散了很多朝堂上的注意力,本王不得不承認他很會審時度勢,那種情況下無法無天的肆意妄爲着實是可恨,問題是不只本王奈何不了他,連其他勢力爲了大局着想也只能任之胡來,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勢力一步一步的茁壯穩固,成爲遊離於朝堂之外卻又不遜色於任何一派的新勢力。”
“這麼說你也不情願?”地奴納悶不已,凡人的思想怎麼那麼奇怪,明明惱怒至極卻得壓抑着不說還得白白的送出好處,就不能簡單點一刀把那小子宰了麼。
“是啊,本王不情願是因爲心裡難以改變的傲性。”楊術沉重的嘆息着:“可不情願也沒辦法,他已經茁壯到了我難以動搖的地步,其他二公也站在了他一邊,爲了楊家着想本王別無選擇。後來本王也反思過這個問題,爲何二公那麼容易就被他拉攏,寧可選擇異軍突起的敬國公而疏遠我這身爲楊門之首的鎮王一脈,這始終是本王的一塊心病。”
“總之你就是不情願就對咯。”地奴似乎有所感觸,沒想到楊術目空一切的高傲底下竟然有如此多的無奈。
“沒錯,本王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楊術這時反而是坦然的一笑:“不過後來本王想通了,叔父確實是當世人傑,有狠心有野心又有魄力,再加上他那讓人毛骨悚然的城府,那纔是真正的上位者所需要的。至於三公疏遠鎮王一脈的原因我也想到了,三公被奪權,三公的勢力被逐步的打壓,乃至是三公受到了皇家的迫害。我鎮王一脈爲了忠臣之名連開口阻攔都沒有,試問這樣的一個血脈又怎麼可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奉爲楊家之主,或許三公心裡早已經寒透了,他們早就對這所謂的楊家之首絕望,纔會轉而投靠三公中最爲強勢的敬國公。”
楊術的表情難免有些沮喪,甚至無奈之餘有些力不從心的猶豫。
“你變了!”地奴深沉的看着他:“我認識你那麼多年,你當上狗屁鎮王的時候開始直到現在,你和我說過的話都沒這一天多。”
“應該是吧,剛纔的話是鎮王的心聲,從來沒對人提起過。”楊術自嘲的笑着:“高處不勝寒,所有的顧慮和無奈本王不能表露半點,因爲本王始終是楊家之首,就該做到喜怒不形於色讓人猜不到自己的想法。”
聽了這麼久地奴什麼都沒明白,唯一明白的是楊術的一句話:活着的是威嚴蓋世的鎮王,而不再是當年那個有血有肉的楊術了,當世襲這個尊號開始,他的一切只能說是存天理,滅人慾。
天微亮,酒罈子空了一地楊術卻沒醉意,或許是這些年壓抑了太久,大戰在即他將這一切全都宣泄出來,哪怕地奴這個傾聽者什麼都不懂,但他需要的不是理解,只是簡單的傾述而已。
“王爺,各部已經整軍了!”這時門外傳來了令兵小心翼翼的聲音。
“伺候本王佩甲!”楊術將最後一罈酒一飲而盡隨手一擲,地奴沉默不語的消失了,幾個親兵立刻跟了進來,恭敬的捧着屬於鎮王的盔甲和武器。
兩萬大軍集結待發,當一身正甲的楊術昂首挺胸的策馬而來時每一個士兵的臉上都是激動和尊崇,滿面前程的目視着這個在他們心裡強如神佛的男人,這麼多兵馬卻整齊的一片鴉雀無聲,可想而知軍紀是何等的森嚴。
“秉告王爺,據探子回報左王已集結了五萬餘的大軍,現在還有不少散兵遊勇在向大同集合,最終的數量可能會超出我們的預算。”
洪日成上前一步滿面肅然,不過卻無半絲的怯色。楊術沉吟着望了自己的大軍一眼,冷聲的笑道:“兄弟們,你們手裡的刀磨利了麼?前方可是有不少的人頭,太鈍的話本王看你們砍不過來。”
“王爺威武!”一羣士兵頓時發出了濤天的喝喊,整齊劃一肅殺沖天。
“目標大同!”楊術滿意的點了點,壓抑而又威嚴的聲音在這一刻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裡:“此戰本王的軍令只有一個:斬盡殺絕,片甲不留。”
“殺啊!”軍令簡單而又讓人熱血沸騰,二萬大軍在這時爆發出了沖天的喝殺之聲,在楊術一馬當先的帶領下煞氣沖天的朝着大同府的方向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