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
“香兒……”
“香兒……”
…………
白色的人兒駐足在一射之地以外,謝剛用上力氣,全力奔跑,飛身而上,撲住她。
將她撲倒在身體下,周圍的情景頓時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的理智都燃燒在本能產生的慾念中。師父嚴厲的教導,師孃諄諄的囑咐,全部成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謝剛”該做的事,這個世界這個“他”,完成的只是埋藏在內心深處很想做、以前不能做、現在必須做的那些。
泥濘的地面,迅速變成了柔軟的牀鋪。粉紅色的紗帳夢一樣飄舞。一朵一朵的花開,迎接蜻蜓或蛺蝶的親吻。太陽也躲在雲後……
這是完完全全沉醉之後的體驗。
當謝剛真的睜開眼睛,清晰地看到頭頂上雕花頂大牀上方撐着的雪白棉紗帳,又捏捏自己的臉,掐掐被子裡自己的大腿,疼!然後便自覺醒悟:這纔是回到現實。
昏迷之前自己做什麼了呢?
猛地掀開被子,他坐在牀沿上,凝神想。想啊想啊,他終於想到在奇花谷藍樹林邊。那時候,他彷彿就已經神志不輕。先是看到什麼,然後還被什麼撞了一下,接下來麼——
便是那一系列叫人臉紅心跳的事。
現在這兒又是哪裡?
謝剛飛快看兩邊,不遠處架子上有衣服,男款,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下牀過去,拿起穿上。剛繫好腰帶,屏風外面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有腳步聲,謝剛飛步搶出。
迎面一個年紀挺小的丫頭,端着一個木托盤放在桌上,裡面有粥,有點心和小菜,小丫頭一一端出來。
看到謝剛,小丫頭蹲身失禮,站起來後,自發轉身離開。全程謝剛張了好幾趟嘴,也沒說出什麼來。
追到門口,一個人飄身來到眼前。
“啊!”謝剛脫口叫出來。滿身的血液飛速向大腦涌去,他連忙舉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手忙腳亂找臉巾,找到後捂住鼻子仰起頭。過了會兒,拿開的臉巾上果然有鮮紅的鼻血。
還是一身白衣打扮的她走到他身邊,謝剛想起幻夢中那些事,既羞怯又覺得內疚。他不停地轉身,不讓自己的眼睛碰上她的目光。
在他心裡,她一直都如白色的百合花一樣純潔。
這麼純潔的她,怎麼能被自己那樣玷污呢?
太混了,那情景裡的自己——謝剛反省着,舉起拳頭狠砸自己腦袋。
砸了十幾下,一隻軟軟的小手將他的拳頭捉住。力氣一下子就泄去,謝剛變成了木偶,被拉着手,然後被迫轉身。
於是,他終於再次看到夢幻中面對了無數次的她的臉。
“那、那個,香、香兒!”臉紅得像塊大紅布,鼻子彷彿又傳來癢癢的感覺。
冷香兒輕笑着,將自己的手帕遞給他。
謝剛擦着鼻血,坐到桌子旁邊。桌子上放着的粥是用紅參配枸杞熬的,香兒爲他裝了一碗,遞上筷子。
謝剛接筷子時,都可以和她的手指離得遠遠的。稀里呼嚕喝粥,全程低頭。香兒夾點心,他就吃;挖小菜放在第二碗粥上,他就連紅參、枸杞帶小菜一起吞。
香兒問:“味道怎麼樣?”
“還行還行。”
“特別吩咐廚房做的呢。”
“嗯嗯!”謝剛想也不想,隨口答道。
冷香兒還是笑,思忖片刻對他說:“因爲讓你非常辛苦,補一補正當時呢。”
“哐當!”還剩一點點粥的碗掉在地上。謝剛霍地站起,目瞪口呆好半晌,嚥了口口水然後問:“你——剛纔說什麼?”
冷香兒也站起來,往他身邊靠去:“剛過去的事,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手環抱住他的腰,臉擡起來:“雖然沒名沒分,可是……我不後悔!”
謝剛止不住全身開始發抖。
他仔細回想,那粉紅紗帳下發生的一切,是夢,可是,每一個細節爲什麼他都那樣熟悉?
香兒昂着小臉,謝剛低頭從她脖子那兒看過去。依稀看到一塊淡紅色印記!
這印記——
這印記!
謝剛擡起雙手,抱住自己頭。
冷香兒做出關心則亂的樣子:“你怎麼啦?怎麼啦?”直起身大叫:“來人那,來人那。”
謝剛一把將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撥開,衝到門口。又是兩個少女阻擋過來。紅衣少女楚清幽傲然擋住要往外衝的他,而藍衣少女華淑琪揮舞藍綢,將謝剛纏住後手腕一抖,謝剛飛回屋中,“砰”摔地上,“嘩啦”,還撞翻了椅子和牆邊放的一個花燈。“咵嚓”,一盆花掉下來,“哐當”瓷盆摔成碎片。
楚清幽衝到謝剛面前,彎腰俯首,結果摔在地上的謝剛動作靈敏,貼地往後退出兩尺,翻身跳起。華淑琪的藍綢再度襲到。因爲站的地方離謝剛很近,藍綢的攻擊範圍已經將冷香兒包含在內。謝剛身手靈活,躲開藍綢,冷香兒卻呆愣在那兒。藍綢襲擊,冷香兒閉上眼睛,放聲尖叫。
“啊——”
沒有叫完,冷香兒感到腰間一緊,一道勁風擦過耳朵。睜開眼,謝剛抱着她衝開窗戶,翻到屋外。
從地上爬起來,謝剛帶着香兒緊奔幾步,跳上牆頭。落到外面後,牆裡面的楚清幽和華淑琪已奈何不了他。等楚清幽和華淑琪再從後門追出去,謝剛和香兒早已跑得不見。
楚清幽責怪華淑琪:“爲什麼要動手?明明就可以不讓他以爲我們是敵人,然後像這樣逃走啊?”
華淑琪白了她一眼:“我就這樣做了,你能奈我何?”
楚清幽吃了個悶虧,一時反駁不了,又沒法下手對付,只能惡狠狠剜她一眼。樑子暫時先結下再說。
且說謝剛帶香兒逃到野外。香兒從沒練過內家真力,跟在他後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要斷氣了,謝剛纔停下。
香兒“撲通”軟到在地上。謝剛難得沒有去扶她,雙手負在背後,他繞着一個很大樹樁轉來轉去。
香兒摔在地上,擡着可憐兮兮的眼睛,充滿委屈地盯着他。他轉到這邊,她看到這邊;他轉到那邊,她就看到那邊。看了好久,謝剛停在她面前。
“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就那麼——”
香兒人未語,淚先流,哭得梨花帶雨,把謝剛的心哭成一團糟。謝剛蹲在她面前,無數質問、責備的話語涌到嘴邊,最後還是統統嚥下去。
手指伸到她臉頰邊,擦去滔滔留下的眼淚。
香兒猛地別過臉,做出不想再搭理他的樣子。
謝剛沒轍,態度馬上軟化,說話的語調都降下來不少:“對不起,真對不起。我沒有想責備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要讓她開心起來,錯當然都是自己的,“我什麼實在的東西都沒有給你,我師父也不知道,我師孃也不知道,我就、就——”
香兒轉回臉來:“你後悔了?”
謝剛怔住。
“和我在一起,辱沒了你劍莊弟子的名聲是不是?”
“絕沒有!”謝剛舉起右手跳起來。
香兒跟着站起:“那你知道我到底是什麼人嗎?”逼近謝剛,“我是蓮花宮的白箭侍女。蓮花宮什麼情況,你知道不知道?”
謝剛的臉色果然變了好多。
香兒側目瞥他,細長的眉毛眉頭輕輕一挑。
“蓮花宮——你居然是蓮花宮的人!”
香兒神情冷漠,不理這茬。
這可比發現自己對她做下那樣的事更讓謝剛目瞪口呆。
冷香兒站在他身後:“如果不能,不要勉強。”投向他後背的目光,不乏焦灼。可是,當謝剛旋身,焦灼的神情飛逝,留下的只是憤怒,只是痛苦,以及委屈而已。
謝剛心口大痛,伸手拉她,香兒將他推開,往前直走。
“香兒!”
“香兒!”
冷香兒再次推開他,然後又拼命推開他。
她都做到這樣,謝剛不由分說,乾脆一把將她抱住。死死的,約束着她所有的抵抗。
直到她力氣都用盡,變得棉花一樣軟軟的。
謝剛這才放鬆自己,下巴頂着她的頭頂,嘆息道:“無論如何,我總不讓你離開我就是。”
“你師父和師孃不會同意……”
“我會盡量說服他們。”
“真的嗎?”盈盈淚眼擡起來。
謝剛最後一點猶疑也被融化得涓滴不剩:“真的。我想娶的是你,和其他人又沒有關係。”扶着她的肩,四目相對,“至多你嫁給我後,和蓮花宮劃清界限。”
冷香兒撇開目光。
“怎麼了呢,你不願意嗎?”
冷香兒沉思,好一會兒方纔回過頭,“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謝剛坦然一笑,擁她入懷時,這一刻,動作已是非常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