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龍州界南的於樑,東邊和豐野相接,南邊則靠着新州的玉門溪。郊外,一座私人莊園內,大片幽藍花正在盛開。
幽藍花是蓬萊洲上珍貴花種,數十朵藍紫色小花聚集成一朵大花,一支莖稈細細長長挺立在綠草叢中,撐得花朵華麗的好像禮花綻放。而成千上萬這樣的花鋪開來,那情形,自然更是難得。
而流連在花叢,觀賞這些名貴幽藍花的,正是上邪夫人座下的金瑤姑娘。
金瑤回過一次天衡峰,上邪夫人接到傳書後,知道第一次行動已經失敗。魅女香,除了法音禪師知道之外,上邪夫人也知道。這有賴於當年監視白孤鴻的行動,上邪夫人座下也有許多專門收集情報的人。上邪夫人找到劉景空,想和他合作。上邪夫人提出的,對付白瀛楚的第一個方法便是:湘部女主清晰(清晰那時已經成爲湘部女主)。紅珠果和遊蘭草混合出的毒藥都能被白瀛楚的功夫給逼出來,這魅女香獨闢蹊徑,只是催發男性激情,白瀛楚只要上套,便避無可避。
只是有一點,晰在白瀛楚面前出現過,白瀛楚也沒表示對她有興趣。如今衆所周知的是,白瀛楚娶了雪國的公主封爲雪夫人。這位雪夫人,那可是但凡看過的人公認的漂亮。據說,這位雪夫人曾有“天下第一美”的美稱,待親眼看過,確實名不虛傳,白瀛楚更加不會對姿色遠遜於雪夫人的清晰沒意思。
劉景空不樂觀,上邪夫人有方法讓他樂觀。打扮成跳海神祭的瑞祥郡主樣子的清晰女主,哼着配上《海潮昇平》旋律的獨門咒語,跳着海神祭的舞蹈,散發着魅女香的魅惑力,白瀛楚沒出所料,果然墜入彀中。
天蛉珠阻擋了三十六騎,淄靈蟲也困擾了他們些許,遇到鷹王和清晰,上邪夫人以及劉景空皆認爲三十六騎絕對無膽去打擾鷹王和清晰的好事。
可是,怎麼會有司空長烈這樣的直性情呢?功虧一簣實在令人扼腕不已!
前來會見金瑤的,是劉景空。
得知上邪夫人要和自己合作,劉景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第一仗就足以顯示上邪夫人的誠心。失敗固然叫人可惜,但是,上了這條船哪裡還有下去的可能?一條道走到黑,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自然還是要絞盡腦汁通力合作。
金瑤這次給劉景空帶過來的是**,這是葡萄牙的船經過時,和白鯊艦隊交戰,被白鯊艦隊擊敗然後得到。當時一共得了一百五十箱,鷹王着人取了五十箱自發去研究,另外一百箱存了三十箱在國庫,七十箱放在軍屯。
鷹王去南盟,將三十六騎全帶走了,城內防備有機可乘,上邪夫人用盡關係得到十箱**,現在全給劉景空送過來。
劉景空手下,除了東洋人豐南兄弟外,還有一個歸降了的海盜隊伍,爲首的叫汪真,得力的下屬都沒有正式的名字,平素裡只用外號稱呼,分別是:黑蛇頭、赤蛇尾、毒龍刺、大鐵錘,還有兩個力氣非常大的夯貨,其中一個是曾經在白麓挑戰過司空長烈親隨的熊憨,還有一個叫大力譚,兩個人皆身高個大膀闊腰圓,光靠力氣的話,一個人打十個人不在話下。
上邪夫人的意思,這次想好好使用這些**,就靠這支海盜隊伍了!
新州城主兼新月盟主樑凡,得知鷹王率三十六騎已經過了玉門溪後,立刻率領文武官員出城十里相應。鷹王到達新州界後,遠遠看到簇簇的人羣,樑盟主的迎接儀式堪稱盛大。
新州既靠近龍州,離三部也不遠,一直是天都可以拉攏聯盟的對象。鷹王下馬,和樑凡相見,二人互敬行禮問好寒暄好不親熱。樑凡帶來了符合天都王制的車輦,鷹王也不退卻,棄馬登車,三十六騎分作兩隊伴隨左右,樑凡車輦緊跟其後。回城的隊伍綿延數裡,浩浩蕩蕩。行至城內,引起新州百姓的旁觀。新州百姓皆對天都王興致滿滿,同時,也尊敬有加,跪倒在路邊,高呼:鷹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風騎馬走在車輦旁邊,透過窗戶,對鷹王說:“樑盟主素日教導百姓,端是有方。”
鷹王人在車輦內,街上的情景落在眼裡,心裡也覺得非常寬慰。
不過,豐野的事尤在眼前,包括劉景空在內的人,誰不是敬畏有加在表面?只是,魅女香依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人人都知道天都王厲害,所以,想必人人都在背後研究天都王的弱點。鷹王的弱點就是女人,清晰女主就被用得恰到好處。
司空長烈騎馬跟在另一邊,鷹王想了想,對他說:“待到行宮,你去查一查,新州的一切,是否和天都的都很類似?”教導百姓,若只是一時口頭奉承,那便是假的。可是,假如體制都全盤類似,一番朝聖之心,便真了七八成。
行宮便在城中的萬寧寺內,主持清遠大師率全寺僧衆在寺外等候鷹王殿下。清遠大師四名得意弟子:修仁、修義、修道、修德,隨同師父,將鷹王殿下並樑王一起迎接進去,大殿上,素齋已經準備好,樑王陪同鷹王用午膳。
司空長烈帶畢坤、袁彬上街,走訪了半日,晚上回來,回報主上:“新州之內,各行各業氣象都類似天都。物質充足百姓生活富足,民生很平穩。”
鷹王便放心了。
龍舟節當天,鷹王同樑王同行,來到桓河金灣碼頭。
漁業是南盟諸城主要民生,划船的技術是這兒的小夥子最需要掌握的本領之一。這兒的男孩子,大凡剛生下來就要放在水盆中隨水漂,漂到會坐會站,和水就極爲親密了。弱冠之年,垂髻習水,舞勺駕船,志學之年如果不能出入江波或者海上捕撈一條十斤重以上的大魚,那麼,將會收到歧視。這樣的風俗文化催生了龍舟節。龍舟節這天,碼頭上舟船齊聚,平素的慣例,便是由南盟主樑王點燃酬神的十三響禮炮,然後第一輪輕舟賽便即刻開始。
今年的龍舟節比較特殊,蓋因樑王一直膜拜天都,這次去過穀神節之後,對天都酬神典禮支**盛大無比仰慕。因此,效仿天都酬神,樑王不僅安排了大型歌舞,還重金搜尋大儒寫了篇《水神賦》。只是,在念這篇《水神賦》時,樑王自詡不如鷹王文化底蘊深刻,許多字都不認得,拗口的句子也念不出,只得讓賢,請鷹王登臺誦讀。鷹王很謙虛,鼓勵樑王自己上。樑王誠心誠意表示,自己只爲讓南盟百姓更貼切上邦,不在乎自己光耀是否被佔。
鷹王這才釋然,登上事先搭好的祭臺,向着水面誦讀這篇《水神賦》。祭文寫得還不錯,有些長,所以唸了些時候。
在念祭文之時,大多數人都在認真傾聽,唯獨一艘船上甲板上幾位站立的船伕表情不屑,且私下議論表示很不耐煩。這艘船停靠的位置離祭臺並不近,但是,因爲其船體很大,色澤鮮亮,船頭船尾的雕刻工藝都勝過其他船隻許多,所以,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
司空長烈就在祭臺下面,率領賀琮、畢坤、佟林、袁彬等列隊護衛鷹王兩翼位置——鷹王被稱爲黑翼鷹王,正是因爲此了。楚風遊目四顧,忽然對他說:“長烈,你看那邊。”
然後,除了楚風之外,三十六騎全部看到那艘船體頗大、裝飾精美複雜顏色又很鮮亮的船。
佟林前去探查,得來的消息是:樑王座下一位太傅向樑王建議,要讓鷹王與民同樂,將建議鷹王登上龍舟,一嘗百舸爭流的激情和樂趣。那艘大船,其實就是樑王專程爲鷹王準備的。所以才做得那麼漂亮。至於大小,到時候和這艘船一較高下的船都這麼大,所以,並無奇怪之處。
可是,楚風還是覺得不尋常。佟林說完,他便面朝桓河,默默不語若有所思。
鷹王將祭文唸完,走下祭臺,樑王親自將火種交到他手裡。鷹王點燃引線,十三響禮炮相繼響起,震天的響聲中,龍舟節正式開始。
輕舟賽分爲兩個級別,第一輪爲經年老手之間的競爭,第二輪則是弱冠少年相互拼搏。所謂輕舟,上面只有三個人。一個人在船頭擊鼓,另外兩個人車輪價划動船槳,將丈許長小船劃得幾乎要在水面上飛起來一般。因爲好手太多,所以每一輪都有近百艘船分作好幾組先後競賽。各種趣事就很多了。比如配合不好,出現船頭調轉,再比如,新手出戰,和別人撞將起來。有一艘龍舟便這樣撞翻了,一個少年掉到水裡。南盟的少年,哪個不是浪裡白條?按說,掉水裡就掉水裡,有什麼要緊?偏偏這個少年就掉出問題來了。首先,這個少年落水之後,帽子掉了,露出來一頭烏黑的青絲——居然是個女的。其次,這個女孩兒很顯然是不會水的。龍舟行過的水面波濤翻滾,這個頭髮披散下來的女孩時而露出頭來,時而淹沒下去。
龍舟上不能出現女人,這可是硬道理。也不知道是哪村哪寨偷偷混進來的丫頭,壞了規矩,觸犯了神靈,可是大罪。
南盟裡面沒人敢救。
三十六騎則唯鷹王馬首是瞻。
鷹王只看了長烈一眼,驀地飛身出去。桓河水面上只看見一個黑影幾起幾伏,他已經來到那個即將沉沒的女孩身邊。
這可是鷹王獨門的輕功,名喚息影。瞬息轉移,奇幻無比,水上行走,平緩如同走在陸地。可是,凡人不識貨,只當是一般鳧水的功夫。不過,即使便當成鳧水,凡人水性很好者,不過做到鞋面不沾水而已,做到鷹王這樣,身形飄忽姿態優美,卻也沒那個可能。
眼見着鷹王輕而易舉將女孩撈上岸,那一手出神入化“鳧水”的功夫,便已經震呆了南盟所有在場的良善百姓。金港碼頭歡聲雷動,在水上混了幾十年的老漁民都熱烈鼓掌。樑王敬佩不已,對鷹王說:“殿下神技!”侍從取過披風,爲那名女孩披上。
那女孩年不過十五六,正當豆蔻年華,寬大的披風遮擋住剛剛因被水浸溼而盡數顯露的身體,那身體,卻已經發育得很好,纖穠適度玲瓏有致。一張很標準的鵝蛋臉,溼發貼在臉頰上。什麼叫美人如玉,此時此刻當是最好詮釋。
鷹王風流秉性,一見之下不由自主不錯眼珠。樑王看在眼裡,便問那女孩:“叫什麼名字?”
女孩很忐忑,亦很驚慌,囁嚅:“楊、楊、楊紫芹。”
樑王又問:“哪裡人?”
楊紫芹說:“藍田齊樑人。”說罷,又小聲加了一句:“我是楊家屯的,喜歡划龍舟,就來了。”這個女孩看起來真的是太單純了,她也不知道她的如實交代會給藍田,給齊樑,甚至給那個叫“楊家屯”的小村子帶來怎樣的災禍。她那艘船上的小夥子都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同村玩伴,按制,會被她連累,甚至全部會被投入大牢。
可是,機緣便是這麼奇妙!鷹王看上她了,樑王也就樂得做個順水人情。處理當然需要,不然的話,明年龍舟節可就要冒出第二個、第三個這樣的丫頭,如何得了?
至於怎麼處理,等帶回王宮,誰又能具體來查證呢?到時候將這個丫頭改頭換面即可,神不知鬼不覺,又有什麼難得?
鷹王對這一切並不知情。那個來自於鄉野的楊紫芹,不過驚豔了一下他的眼睛,轉過頭去,他便將這個女孩給忘記了。
輕舟賽一共進行了兩個時辰,簡單用餐之後,下午,重量級別的龍舟賽正式拉開帷幕。
南盟五州五十六城,每城各出一艘龍舟,然後比賽。五十六隻船分佈在港口碼頭,果然每一艘大小都類似三十六騎上午看到的那一艘。
樑王太傅果然熱情邀請鷹王也上船一試。要知這龍舟賽規模宏大,競爭之時激烈緊迫,對於鷹王這樣正當時又血氣方剛的人來說,箇中趣味着實值得品味。
重量級龍舟的行程很遠,要從金港碼頭一直劃到入海口,划船的人總共一百個,左邊二十五個,右邊二十五個,另外五十個拿着船槳坐在中間,每兩裡地後,鼓手擊鼓,他們便和先前五十人完成一次替換。因爲人數實在很多,少一分默契都不行。所以,三十六騎當中,無人可以上船。而三十六騎加起來,人數離划龍舟的額定人數還很遠,他們上去划船,也不現實。
楚風竭力阻止鷹王上船。
但是,鷹王認爲,這是難得與民同樂的機會,再說,太傅說得一點兒也沒錯,他本來就喜歡這樣激情澎湃的競賽,參與其中,有何不可?
楚風的小心讓他也頗警覺。不過,鷹王自詡自己本事,獨步蓬萊,哪裡還有超過他的對手?藝高人膽大,也就欣然登船。
在五十六面鼓共同發出的如雷鼓聲中,五十六艘大船正式起航。划船的壯漢們掀着眉毛、瞪着眼睛,划船的手臂上,一塊塊肌肉全部凸起,昂揚有利的動作此時此刻確實配合有度整齊劃一。碼頭上的鑼鼓也敲起來來,歡送船隻離開。
這龍船行進得很快,不多時,便離開岸邊觀看者的視線。楚風以及其他人都看不到鷹王的身影。
三十六騎裡論水性,自然無人能出司空長烈左右。
可是,無論楚風怎麼堅持,司空長烈總是哂笑不同意他的憂慮。不就是一艘船上幾個船工露出了對主上不敬的神色嗎?這世上人這麼多,難保有人不喜歡某個人。就算鷹王尊貴,這條道理之下,也不能免。
至於還有一層原因讓司空沒法追了去,那就是大船是樑王準備的,鷹王是太傅說了上船的,司空作爲鷹王近侍,身份地位之特殊,如同鷹王的影子一般,他的言行自然敏感至極。蓋因得罪了樑王,南盟必生出異心,所以只怕鷹王在場,也不會同意他沒有確實證據之下,公然表達內心的質疑。
可是,事實上楚風依靠直覺做出的推測非常正確。鷹王所乘的龍船底部,確實給安放了兩百斤**。這兩百斤**平鋪在船底,也就是一個多壯漢的重量而已,一百個人加起來的總重量,誤差大致也就這個數,是以從吃水深淺看,壓根兒看不出來。可是,這兩百斤**一旦爆炸,船上的人都要受到波及。因此,龍船劃出二十里地後,漸漸偏離航道,接着,便來到一處僻靜的水面,這時候四下裡望去,所有的船都已經不見了,激烈的競賽導致無人留意哪一條船的消失,而這艘船上的船工不約而同丟下木槳,然後取出繩索紛紛拋向立於船頭的鷹王。
**已經被點燃。一百位船工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跳進水裡。這些下水的船工拼命往遠處遊,遊了沒十幾下,一陣巨響從後面傳來。**爆炸產生的巨大力量使得水面劇烈動盪,水性極好的船工也給帶得在水裡連翻了一個筋斗,全身血液都被衝擊得往一處堆積,幾乎要將全身爆炸開因而氣息凝滯眼睛一片漆黑。連灌了好幾口水,這些人才從水裡面又爬出來。有些人的七竅已經冒出血來,水一衝,血沒了,接着,鼻子嘴巴里,血又涌出來。
而龍船那裡,只有破碎的木片以及正在起火的殘骸。
爲首的船工讓人去看看,一個人就去了。
這人游上前,頭露出水面不斷張望,正要報告:“什麼都沒有。”突然,腳腕一緊,接着就有一股大力將他拉着把他拽到水裡去。
其他人遠遠看着,就看見那個傢伙飛快地不見後,水面上一頓水花亂起,不一會兒水面平靜後,那個人就再也上不來。
在場的都是明白人,頓時大驚失色。
爲首的船工大喊一聲:“快潛下去、潛下去!”在他認爲,九十九個人對一個人,穩勝!可是,在戰場上,勝負絕非人數多少決定。一來,在水裡,空間概念不同於陸地。鷹王水性之高,絕非這些水上的強盜們之前所預料,起伏翻騰之靈活,遠遠超出與這些人的想象,明明合圍成功,人往生一蹬或者往下一沉,便立刻沒了蹤影。而這出現與消失之間,局勢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鷹王殺人的本事極少展露在人前,此時此刻就暢快淋漓發揮了一次。九十九名海盜,半個時辰功夫,就被剿殺乾淨。最後一個人死在他手下後,鷹王猛力將他甩往水底,自己乘這個力道反躍上水面。
浮在水面上,除了看見四分五裂漂浮在水上一片漆黑的龍舟殘骸,只剩下一片太平。一點黑影掠過長空,鷹王將食指拇指放入口中,望天發出尖銳的嘯聲,這點黑影倏的便停在天空那個位置,盤旋兩圈,接着往下飛來。
越接近水面,那物降落得越快,離弦之箭似的,眨眼停在被炸斷龍頭的船首上。原是鷹王飼養的那隻叫“小乖”的鷹。
鷹王臉上、身上都有被**炸出來的傷口,此時此刻還往外冒血。他撕下衣衫上一截布條,用鮮血浸過,綁在小乖腿上,然後讓它去找三十六騎。小乖去了沒多久,一艘船便跟着划過來。楚風站在船頭,將水裡的鷹王給拉上來。
鷹王乘坐的龍舟居然被炸燬了,船上一百多名船工統統都是準備暗殺王駕的刺客。這件事,叫忐忑不安等候在金港碼頭的樑王猛吃一驚大驚失色。建議鷹王登上龍舟的是太傅,這艘新船也是太傅負責督工建造,划船的一百個人是太傅親手選的,太傅拍胸脯對自己說:“此事絕對沒有問題。”樑王讓太傅來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傅抖抖索索說不出所以然。
畢坤、佟林、張晗、趙琦奉左將軍命走過來,四個人將太傅給抓了。
畢坤說:“樑王,卑職等不敬,這個人,卑職必須將他帶回去嚴加審問。”
樑王理虧,沒法拒絕,只得道:“當然,若審問出果然異心早存心生歹念,將軍要殺要剮,本王絕不阻攔。”說着說着,還不忘惡狠狠瞪向太傅。可憐見,那太傅確實受人矇蔽,並不知自己其實惹下了這樣嚴重一件大事。都知道天都的黑翼鷹王尊貴且又極爲兇悍,居然得罪了這尊神,還得罪得這樣狠,老命肯定別想保住。心裡害怕,已經五十多歲的老頭兒當場暈了過去。
鷹王一回萬寧寺就沐浴、擦藥、更衣。
那兩百斤**,能將一座山頭轟塌了。他沒死,不是因爲命大,而是百名船工紛紛下水時,他運真力繃斷了扔在自己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繩索,最後一刻及時跳下船的緣故。
即便如此,暴露在外面臉頰上那一塊很大的瘡疤已經說明那時的情形有多危險。不用看也知道,那和身上的那些疤一樣,都那麼醒目而又猙獰。若是被明華宮裡的那些夫人們看到,不知當場會碎掉多少心。縱然鷹王只是個男人,他那非同一般的俊美也是女子非常愛慕的珍物。而對於鷹王自己來說,樣貌幾何也許並不十分重要,可是,尊嚴受到了損害,那和五官的俊美和諧被疤痕破壞,心中會產生怒氣和憤恨,道理根本都是一樣的。
司空長烈未時奉命前去調查擔任刺客的那些船工,一個時辰之後便快馬回來。蓋因那船工老大並不是無名之輩,司空長烈自己就認識他。在萬寧寺的寢殿內,司空長烈上奏鷹王:“那廝叫汪真,是常常出沒琉璃、滬沙一帶的海盜,原先在紫荊、銀門附近的海面上混,被屬下率人打過之後才領着他手下那一幫子人換了地盤。” 琉璃、滬沙位於蓬萊洲西北,地處荒涼,人煙稀少,往來的商船數量也就不多,日子和在較爲富庶的紫荊、銀門附近海域混自然不好比。
因爲受到了驅逐,所以羣體來報復嗎?
可是,建造那艘龍舟需要多少錢?購買兩百斤**又得多少關係多少錢?包括汪真在內,一百名船工,幹這一票前就得預付的費用,這些全加在一起,怕已經足夠海盜們豐衣足食過兩年的。
海盜們居然捨得?
即使捨得,因爲沒法保證能活着回去,所以是否值得?
司空長烈說:“屬下想,汪真應當投了大靠山。”
鷹王一臉陰沉凝重,沉吟良久,才道:“猜得沒錯,除了劉景空還能有誰膽敢給他做靠山?”一語說罷,一掌拍在桌子上。
樑王站在萬寧寺大殿後面的天井內,等候鷹王傳召。
袁彬從寢殿裡跑出來,笑眯眯對他說:“鷹王殿下已經無礙,樑王放心,只管回去吧。”
樑王說:“卑職心裡忐忑得緊,還是面見鷹王殿下,親眼瞧過,方纔放心。”
袁彬說:“樑王不是準備了宴飲晚上進行嗎?”
樑王急忙陪笑,道:“不瞞袁將軍,還真是的!”
“那麼,”袁彬傳達鷹王的意思,對樑王說:“樑王現在就請趕緊回去準備吧。”
樑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袁將軍,你說的可是真話?”
袁彬點頭,道:“千真萬確。”
樑王還是不放心,追問:“鷹王殿下居然還會出席我給他準備的宴會?”得到的依然是肯定的答覆,他這才真的放心。
樑王回去,袁彬進寢殿覆命。
楚風也在寢殿之內,對鷹王說:“殿下,萬不可再相信樑凡那廝。”樑王的太傅出的主意讓鷹王登上龍舟,**炸船這件事,樑凡十有八九也脫不了關係。也許新州和龍州早就勾結在一起呢?
鷹王看看長烈,問:“你是什麼看法?”
長烈說:“既然已經來了南盟,就是表示,天都對南盟諸城非常信任,但凡可以,絕不互爲敵對位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楚風聞言譏諷:“龍舟出航之前,我便建議前去搜查。”
長烈微微露出慚愧之色,不再言語。
鷹王卻把長烈那番話聽進去了,一邊思忖,一邊點頭,道:“長烈說得很有道理。”爲給長烈寬心,一掃陰霾,微笑道:“孤又沒有那麼脆弱。”繼而笑容褪去,再更換一副嚴肅的面孔,認真說:“孤已是第二次大難不死,前方依然存在兇險這確實可以預知。不過,到底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又焉何能讓一羣海賊阻擋我們一統蓬萊的腳步。”先前安撫了長烈,此刻,他又對楚風說:“你機敏,去樑王宮,萬事一如既往需小心着。”
楚風這才欣慰,笑意隱現,抱拳施禮,對主子說:“主上放心,屬下自當盡心盡力維護主上安全。”
長烈聞言,毫無心機開口道:“我們都和你一個想法。”頓了頓,又接了句:“只是沒你那麼細緻罷啦!”
衆人這才隔閡盡去,一起笑起來。
樑王宮的宴飲酉時開席,鷹王到達之後,宴會便正式開始。拋卻桓河上驚心動魄的變故不提,這樑王對每一件事情的安排,倒真的皆很符合鷹王的心意。文武官員見禮的方式參考天都王庭制定的禮法,奴才宮婢必須遵守的禮節也類似明華宮內。宴會上參與演奏的樂器種類很多,曲風或宏偉、或清新、或深厚、或活潑,都不脫高端雅緻之下的大氣。跳舞的舞姬們樣貌也都是百裡挑一的,跳出的舞蹈雖不如白麓那回香采女展示,卻也可以看了。
臉上帶着一塊大疤,鷹王卻毫無不妥帖之處讓別人會有所覺。談笑風生之間推杯換盞,一切席間應酬都進行得那麼流暢。
眼見樑王努力裝作若無其事,鷹王還讓司空長烈親自將太傅給帶出來。
太傅衣冠整齊,沒有半點被審問拷打過的跡象。
鷹王對樑王說:“太傅受驚,還請王駕好生撫慰。”
樑王這下吃驚可真不小。太傅被傳上來,鷹王對太傅說:“不明來路的人,不要見;不明來路的財,不要收。”拍拍手,楚風端上錦盒一個。錦盒打開,裡面有十個金元寶、十個銀元寶,還有一層夾層,裡面放着珍珠項鍊、翡翠手鐲、藍玉花鈿和黃金鑲寶耳環,皆一式兩份。太傅有兩個夫人,夾層裡的首飾分明是鷹王爲太傅的夫人準備。太傅做了錯事,不僅沒得責備,還得了厚禮,僥倖慚愧之餘,感激不已。
樑王也非常感動,帶着太傅以及南盟諸城的城主、百官,齊齊向鷹王行跪拜大禮。
鷹王笑意盎然,免衆人禮。
樑王表示:“士爲知己者死。殿下如此待我,日後定當全力相報。”
整整兩個時辰的宴飲,結束之後,鷹王、樑王以及各位城主皆醉了。三十六騎護送主上回去,一路上也平順無波。回到行宮,進了寢殿,畢坤、佟林將鷹王扶進內室。楚風和司空長烈都在外面等,等到畢坤、佟林從殿裡出來。
楚風一眼瞧見兩個傢伙臉色不太對勁,便問:“怎麼啦?”
畢坤說:“樑王準備了一份厚禮在內室。”
楚風目露疑問。
佟林說:“上午鷹王從水裡撈出來一個女的……”
楚風和司空長烈立刻全明白了。明白之後,他們的心情頓時也變得古怪之極。
主上好女色,這早已不是秘密。先前便在豐野遇到了湘部的清晰女主,被清晰女主算計得,差點兒就性命不保。這時候,又有樑王貢獻了女子上來。雖說一開口那一身的土腥味兒遮也遮不住,可是,誰知道其中有沒有危險?
楚風讓司空長烈進去看看。
司空長烈微微臉紅,說:“不去!”
楚風說:“飲馬客棧附近的小樹林裡,你不是非常膽大英勇嗎?”
司空長烈臉更紅了,說:“一碼歸一碼。”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目光,那個叫“楊紫什麼”的少女,絕非一個藏得了心機害得了他人的人,尤其,還是要加害鷹王這樣並不容易得手的硬刺頭。
只怕讓那個女孩拿起刀來,她也嚇得將刀遠遠拋開。
所以,司空長烈對大家道:“大家留點神,輪流換班將此處護衛好吧。一個弱智女流而已,該怎麼着怎麼着。”畢坤佟林立刻散了,楚風瞧瞧形式,自己佔不了司空長烈的先,也做不了三十六騎的主,只得也遵照司空長烈的安排暫且回自己的房間。
單說鷹王,出樑王宮時酒意正濃,回到寢殿,酒意其實已經退了不少。他太虛功在身,功力流轉一個小週天,可以將酒水完全逼出來。不過,既然有佳人在房間內,這一絲酒意欲留就留着吧!
那個被他從水裡撈出來的女孩,端坐在牀上,清純稚嫩的樣子,顯得她還只是剛剛長成的吧。
只是,在搖曳的燭光下,那一張雪白無暇的鵝蛋臉上,眉毛越發顯得如春山,雙眸剪水映着燈光閃爍似明星,穿着薄薄的寢衣,那刻意選來的嫩嫩的粉色,映襯得整個人若春花般綻放。即便是上午時分剛從水裡出來的樣子,大概也不如現在嫵媚動人之萬一。那時的樣子,讓清醒狀態下的他失神,而現在的樣子,酒醉之下的他又如何能不動心呢?
心動帶着酒意,牽絆、顧忌,統統被拋在九霄雲外。
鷹王對於美麗的女人,征服只有一個方式。年少無知的少女,就在這樣特殊的環境下更改了她的身份。
深夜,改變身份後的她沉沉睡去。凌晨時分,行宮外五里處一片竹林裡,一個月白色身影從萬竿青竹上一掠而過。薄薄的晨霧渲染着的略顯迷濛的竹林綠影,濃墨重彩好像一副美麗的畫卷。月白色輕盈的身影只若畫卷中一個時隱時現飄飄渺渺的仙人……
上午巳時,鷹王離開萬寧寺,樑王攜南盟城主並文武一起相送。出城十里,一女子騎在馬上,在太傅的引領下來到鷹王馬前。樑王騎馬和鷹王並列,遠離南盟衆人。樑王笑着對鷹王說:“紫芩生澀,殿下可還滿意否?”
這個昨天還引起澎湃激情的少女,今天突然便沒了吸引鷹王的魔力。鷹王故意多看了兩眼,然後才笑了,說:“不錯!”說罷,示意楊紫芩可以騎馬到他身邊來。
楊紫芩,名字裡原來的“芹”字已經更改。她的父親原本是農夫,如今也成了當地一個頗有名氣的醫生。紫芩,便是黃芩所開紫色小花,比起原來的名字,有出處有味道。最重要的是,破壞規矩混入龍舟節的少女已經被處決了,跟着鷹王迴天都的,是有嶄新身份的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