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不惜以一身修爲代價也要勝我半招?”過了許久,呆滯的水無月纔回過神喃喃的問道。
“只要我覺得對的,該做的,一身修爲算得了什麼?雖然失去了玉骨神拳,但我卻留下了心底的一片淨土。但是你呢?你這麼爲玄陰教主出生入死,得到的又是什麼?”諸葛青輕輕的後退,讓長劍緩緩的抽出掌心。
“二十年前,榮仁帝駕崩,玄陰教肆虐九州,剛剛登基的先帝問我,這事管不管?我一人抱着必死之心踏出中州。所幸上天庇佑沒有發生我所預料的災難。
二十年後,你們捲土重來,又是新帝登基不久。但你們卻不知道,此刻的大周皇朝,早已不是當年的大周皇朝。就算沒有了諸葛青,依舊有天子無痕,就算沒有了中州巨俠,他還有天幕府!你們沒有勝算,一點都沒有……”
“不到那個時候,誰知道呢?”水無月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的波動,似乎諸葛青的話沒有對她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諸葛青以玉骨神拳的代價勝水月宮主半招,這一點沒人不會心服口服。諸葛青贏了,贏了的成果就是將水月宮主這個最大的威脅出局。在場的五人之中,只有諸葛青可以做到,也只有諸葛青有這個決心和實力。
水月宮主歸劍入鞘,臉上一片冰寒的轉身走到一邊,“小師妹,你向諸葛巨俠討教幾招!”
千暮雪眼中閃爍一絲精芒,微微猶豫之後凝重的點了點頭。千暮雪一諾擠出,絕不反悔,曾經答應過水月宮主助他們斬殺諸葛青,只要諸葛青活着,這個承諾就一直有效。但是,此刻的諸葛青,還能再戰麼?
輕輕的踏出步伐,緩緩的向諸葛青走去,在諸葛青身前的三丈處站立,輕輕的舉起劍,微微的躬身。這是劍道高手的見禮,也是對劍的執着與奉獻。在劍道高手的眼中,劍不是兵器,他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信仰。
“諸葛巨俠,千暮雪請賜教!”
“噗——”話音剛剛落地,諸葛青一口鮮血噴出嚇傻了所有人。寧月身形一閃,瞬間來到諸葛青身邊一把將諸葛青攙扶住。
千暮雪的眼神猛的一縮,臉上閃過一絲不覺察的猶豫。諸葛青是她必殺的人,但諸葛青同時也傷的很重,也許,此刻的諸葛青和一個不懂武功的常人沒什麼區別。
身爲劍道高手,她不屑於斬殺一個毫無反抗力的人,但身爲斬去七情的人,在她的眼中殺一個普通人也不會引起她一絲的不忍。矛盾之下,千暮雪的心裡不由得有些衝突。
“諸葛巨俠,您怎麼樣?”
“怕是不成了……”諸葛青慘然一笑,當他看到寧月慘白的臉色的時候才苦笑的搖了搖頭,“這一戰怕是接不了了,我必須立刻去療傷,而且五年內不可動武。”
聽完諸葛青的話,寧月的臉色才變得好看了起來。剛纔那一句不成了着實將他嚇得半死。好在只是不能接下來動手,只要諸葛青沒事,哪怕只能躺在牀上,他的威望,他的威懾力依舊能讓天下武林不敢輕舉妄動。
“紫玉老道……”
“諸葛兄儘管吩咐!”紫玉真人也是一臉擔憂的說道。
“借你的徒子徒孫一用,送我回中州可好?”諸葛青雖然說着這話,但眼睛卻死死的盯着紫玉的眼眸,似乎要提醒他與自己的約定。
“自然沒問題,由我小師弟護送諸葛兄回京,想來能保諸葛兄平安到京城。諸葛兄受傷頗重,老道也不再挽留,還請諸葛兄早日動身吧!”紫玉也是意味深長的看着諸葛青,眼神之中,似乎達成了某種約定。
“小師弟!”
“是!掌門師兄!”撤下防護結界的蕭清池躬身應道,雖然低着頭,但寧月還是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興奮。護送諸葛青前往京城,言外之意他可以下山了。
自幼上武夷派,因爲天資卓越而從未有機會下山,就像被折翅的雄鷹失去了天空。如今竟然有機會下山,興奮與感慨之下,蕭清池竟然有些梗咽。
蕭清池急忙從寧月手中接過諸葛青,輕輕的攙扶着諸葛青緩緩的走下臺階向人羣外走去,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像手裡捧着一個易碎的稀世珍品一般。
在羣雄崇敬的目光下,諸葛青消失在視野的盡頭。當諸葛青離去之後,羣雄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擂臺中央。千暮雪與寧月遙相對望,兩人就這麼站着,卻彷彿一曲動人的簫音,一副寫滿故事的畫卷。
白衣勝雪,千山暮雪。玄衣如墨,琴心劍魄。這兩人,是天底下最驚才絕豔的一對男女,也是天底下最讓武林中人絕望的絕世人傑。
天榜之中,每一個都是成名數十年的高手。唯獨千暮雪,是驚才絕豔的近幾年才名動江湖。千山暮雪,一個讓無數天才絕望的絕代佳人,一個只應該存在於傳說之中不該出現人間的人。但是她卻出現了,而且在紅塵中,留下了一個令人不敢置信的江湖傳聞。
千山暮雪,要嫁人了?而他要嫁的那個人,卻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天幕府捕快?天大的笑話,天大的荒謬,誰敢信?誰會信?一個本該出現在仙界的劍仙,會嫁給一個凡人?
但是,突然之間,那個凡人的名聲越來越名動江湖,當琴心劍魄寧月的名字如狂風暴雨一般席捲天下。他們才恍然察覺,天仙所配的,也必定是天仙。那個說寧月是天幕府籍籍無名的捕快的那個人,早已被淹死在滔滔的口水之中。
現在的江湖武林,沒有誰會認爲寧月配不上千暮雪。也沒人會把寧月當成一個天幕府捕快,哪怕他真的是天幕府的捕快。
不老神仙的親傳弟子,這是武夷派上下心知肚明的。大周皇朝的皇室宗親,母親是九州人人敬畏的驕陽公主,父親是文壇宗師流雲先生。而寧月本身,也是不入天榜不弱武道的絕世高手。如果寧月還配不上千暮雪,世上也必定沒人能有資格成爲千暮雪的夫君。
相傳八月十五中秋夜,便是千暮雪與寧月的大婚。這一消息,在江州原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但是,今天武林羣雄見到的這一幕,卻彷彿又是一則席捲江湖武林的大事件。
只要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得出,寧月和千暮雪此刻分隔兩個陣營。而水月宮主稱千暮雪爲小師妹也證實了他們的猜測。一對天造地和的情侶,如今卻要拔劍相向?武林羣雄在議論紛紛的時候,卻又忍不住的期待了起來。
靜靜的站了很久,寧月一直不敢看千暮雪的眼睛,也不想讓千暮雪看到自己的眼睛。因爲不知不覺,寧月的眼眶紅了。
原本恩斷義絕,都是在私下裡。以前的一切矛盾,都沒有公諸於衆。但今天,卻要當着這麼多武林羣雄的面拔劍相向,他和千暮雪的感情,真的走到了盡頭?
“嗡——”
在人羣騷動越來越激烈的時候,突然間一陣蜂鳴響起。千暮雪動了,緩緩的拔出了手中的羲和劍,一寸一寸,如此的緩慢。
長劍出鞘,斜斜的指着地面的石板。千暮雪的眼神越來越銳利,也越來越冰冷。她和寧月糾纏了這麼久,是時候做一個了結了。
剪不斷理還亂不是千暮雪的風格,也不是她心底所想。今天是最後一次,最後一絲猶豫。過了今天,千暮雪將徹底斬斷情絲,過了今天,如果寧月再敢出現在自己面前,千暮雪絕對不收下留情。
深吸了一口氣,千暮雪猛然間睜開眼睛,雙眼泛出一道劍光,直視默默低着頭的寧月,“拔劍!”
拔劍?寧月身形一顫。這是第一次千暮雪讓他拔劍。上一次匆匆一面,唯一的念頭只有救走諸葛青而沒有感受到心底的那種絕望與痛苦。但今天,在衆目睽睽之下,在這麼多雙眼睛之下,寧月的心在默默的流淚滴血。
輕輕的將太始劍舉起,緩緩的停在胸前。右手輕輕的握上劍柄,微微的閉上眼睛,感受着太始劍之中的劍胎哭泣一般的悲鳴。
太始劍吸收了寧月的劍胎,琴心劍魄已經和太始劍合二爲一。此刻寧月的劍道修爲,皆在這一柄太始劍之上。甚至因爲得到了寧月的劍胎,太始劍也成功的華麗蛻變。也許,太始劍已經不再是神器,而是成了法寶吧?
“嗡——”同樣的蜂鳴聲響起,卻似小河流淌的嗚咽聲。無盡的道韻突然間席捲,纏繞着寧月的太始劍發出無盡的共鳴。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隨着寧月的話語,一陣琴聲突然響徹天地。一節金色的光芒緩緩的溢出,散發着動人心魄的威勢。琴心劍魄與太始劍交融,這也致使太始劍就是琴心劍魄。
寧月緩緩的拔出太始劍,天地的琴聲如此的悽切。場外的武林羣雄紛紛陷入了呆滯,彷彿被勾起的傷心的往事一般露出了傷痛的神情。就連暖男一般的風蕭雨,臉上也露出一絲哀容。
微微蠕動的嘴脣,咀嚼着寧月這半闕新詞。越是咀嚼,心底越是傷感。在場的這麼多人,恐怕風蕭雨是唯一一個對寧月和千暮雪糾葛瞭解的最深的人。自從知道寧月是天命之人之後,風蕭雨幾乎無時無刻都在關注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