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水月宮主越來越虛弱,就算有自己內力維持她依舊在慢慢的走向死亡。當天際出現了一點白光的時候,玄陰教主滿頭的黑髮剎那間變得雪白。清風吹過,髮絲如雪。玄陰教主愛的有多深,他就有多麼的懊悔。
爲什麼上天要對他這麼殘忍,爲什麼奪走了他的皇位,還要奪走他一生的摯愛。突然,懷中的伊人微微一抖,玄陰教主猛然間低下頭,卻見到水月宮主緩緩的睜開了眼眸。
“師兄,瑤池送走了麼?”水月宮主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卻是問女兒的安頓。
“已經送到水月宮了,那裡很安全……”這一刻,玄陰教主的眼眸再一次的被眼淚模糊。水月宮主醒了,臉色也變得紅潤了起來。但是,那並不是代表水月宮主的傷勢好轉了。這個現象,在玄陰教主看來卻是另一個可怕的名字——迴光返照。
“師兄,你哭了?不要哭,無月不會這麼輕易死的。你抱着我說了一夜的話,無月都聽到了……無月不後悔,真的不後悔。我是你的妻子,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陪着你……”
“那我要你陪着我去浪跡天涯,我要你陪着我走遍九州的湖光山色名勝古蹟,我要你陪着我一起到老……你答應麼?”玄陰教主急切的問道。
“答應,我什麼都答應!師兄,我想去見見師傅……”
“老頭子?”玄陰教主微微一愣,最後還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輕輕的抱起水月宮主,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屋頂之上。玄陰教總堂的底下,一道石門被緩緩地開啓,沒有瀰漫的煙塵,撲面而來的卻是一股蕭瑟荒涼的氣息。
“你還是走到這一步了?”玄陰教主還沒有踏出一步,裡面蒼老落寞的聲音便已經響起。
“四十年前你不是就已經知道了麼?”玄陰教主冷冷的說到,緩緩的踏入密室之中。祁連王枯瘦的身子盤膝在蒲團之上,要不是手上那兩條黝黑的鐵鏈,祁連王的樣子倒是很像閉關修煉的世外高人。
“無月受傷了?是暮雪下的手?”老了隨意的瞟了一眼,一瞬間就判斷出來了水月公主的傷勢。
“你知道千暮雪?”玄陰教主有些詫異的問道。
“她是我的弟子,我怎麼會不知道?”祁連王冷冷的笑道,“失敗了?”
“何以見得?”玄陰教主有些倔強的昂起頭,就算到了現在,他還是不願意在祁連王面前低頭。他的驕傲和他的尊嚴讓他就算到了山窮水盡粉身碎骨,他都不願意向老頭子說一句軟話。
“呵呵呵……要不是失敗了,無月又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祁連王輕聲的笑道,似乎水月宮主油盡燈枯在祁連王的眼中都那麼的無所謂。
“無月想來見你,所以我帶她來了!”玄陰教主不願意繼續之前的話題,輕輕的將水月宮主放下!
水月宮主雖然如此的虛弱,但依舊對着祁連王微微的躬身一禮,“不孝徒兒無月,參見師傅!”
“不孝徒兒?比起那個不孝子,你算是孝順的很了!到底怎麼回事?暮雪那丫頭就一點也不顧及師門情誼?怎麼對你下這麼重的手?”
“這事不怪小師妹,她要是手下留情了,那麼死的那一個一定是她。”水月宮主淡淡的說到,聲音是如此的平淡,根本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恨意。
“原來如此……”祁連王沒有繼續責問,目光掃了眼水月宮主便默默的點了點頭,“暮雪的武功進境竟然如此的快,不僅成功化無情劍道爲極情劍意,竟然還將無塵劍意融匯於極情劍道之中……看來暮雪使出那一劍的時候也是被逼急了啊!”
“哼!師門叛徒,竟敢對我們出手,下次她要敢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必殺她!”玄陰教主一想到千暮雪,刻骨的仇恨就在心底蔓延。因爲是她一劍將水月宮主傷成這樣,這一刻玄陰教主對千暮雪的仇恨竟然比對寧月的更深。
“她是師門叛徒麼?那你是什麼?廢了爲父的武功,將爲父囚禁在這裡數十年?真要說起來,暮雪纔算是清理門戶纔對!所有人有資格罵她,唯獨你不配……”
“老頭子,你是不是以爲我不敢殺你?”玄陰教主暴跳如雷,兇牙利齒的喝到。
“哈哈哈……你以爲我怕你殺麼?”祁連王不屑的笑道,那眼神中的蔑視,頓時讓玄陰教主抓狂。也不愧是一對父子,就是脾氣性格也是一模一樣,那種傲然蔑視的眼神,幾乎一個模子你刻出來的。
玄陰教主憤怒,但憤怒有什麼用。要是真的想殺,在四十年前就已經動手了。就算玄陰教主在喪心病狂,祁連王畢竟是他的親爹。所以當受到祁連王挑釁的時候,玄陰教主最終還是忍氣吞聲沒有還嘴。
祁連王看着水月宮主,感受到她漸漸消散的生命力,微微的一嘆,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玉雕。晶瑩細膩的藍天白玉,栩栩如生的飄飄女子。
祁連王輕輕的將玉雕送到眼前,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懷念,追憶和不捨。玄陰教主不岔的癟了癟嘴,這個玉雕應該就是九天玄女,也是祁連王一生的魔障。
“五十年了,我一直貼身收藏,生怕哪一天不見了,我對她的最後念想也斷了!”祁連王喃喃自語,但玄陰教主卻知道他是對着自己說的。
老頭子和九天玄女的事,水月宮主已經盡數告訴他了。雖然不認同老頭子愛美人不愛江山,但這一刻對老頭的癡情也是有了幾分的認同。因爲此刻的自己不是也如此的痛徹心扉?如果在江山和水月宮主之間二選一的話,玄陰教主也會做出和老頭子一樣的選擇。
“拿着吧!”祁連王側過臉,將白玉雕像向玄陰教主遞來。似乎生怕看了一眼,自己會忍不住將白玉雕像收回一般。
“做什麼?”玄陰教主愕然的問道。
“不想救無月的命了?拿着將玉雕捏碎,裡面有一顆九轉還魂丹,只要服下這顆彈藥,只要沒死都能再救回來。”
“真的?”話音剛剛落地,祁連王手中的白玉玉雕就已經被玄陰教主一把奪取。一瞬間,那種心碎的翠響響起。祁連王猛然間回過頭,卻見到玄陰教主手中彷彿細沙一般緩緩飄落了玉雕碎片。
那一刻,祁連王的心彷彿也被捏碎了一般,那種痛苦直叫他肝腸寸斷。但是,不捏碎玉雕怎麼拿出裡面的丹藥?沒有丹藥,怎麼救水無月的命?
那不只是自己的徒弟,還是自己唯一的兒媳婦。雖說兒子不孝,但兒子畢竟是兒子,而且還是唯一的兒子。祁連王就算再心痛,但也只能忍着。
拿出丹藥,玄陰教主微微有些猶豫,但僅僅一瞬間便將丹藥塞入水月宮主的口中。水月宮主嬌軀一顫,強大的藥力化開瞬間化作無窮的生命力修復着破碎的五臟六腑。
“她至少需要三天才能結束,這三天時間不能打擾!”祁連王冷冷的喝到,微微閉上了眼睛。清晰的腳步聲響起,祁連王再一次緩緩的睜開眼,卻見到莫君邪已經來到身前緩緩的蹲下。粗糙的大手輕輕的拿起祁連王的手臂,咔嚓一聲翠響,戴在手腕上的鐵鏈被玄陰教主隨手的摘下。
“怎麼?這算是回報麼?”祁連王嘴角微微勾起,有些嘲諷的問道。
“你——”玄陰教主最是受不了祁連王這個姿態,那種藐視的眼神彷彿兩道利劍刺進了自己的心臟。剛要回嘴,話語到了嘴邊卻化成了一道長長的嘆息。
“你說的對,我敗了,敗的很慘一無所有!也許就這幾天,朝廷的大軍就會將九幽嶺夷爲平地。無月要療傷,所以我要看着她。
他們打過來,我也不一定能擋得住。過會兒我會命人護送你離開,在江南道我早已給你買下了一個宅子,你就在那裡安度晚年吧!”
“哦?那看來我要謝謝你的孝心了?”祁連王乾笑的問道,那臉上的表情依舊這麼的欠揍,但這一次玄陰教主竟然連一絲惱羞都沒有。
“隨便你怎麼想吧,當年我的確不應該……”
“不應該?僅僅一句不應該?哈哈哈……好一個莫君邪,好一個狼心狗肺的孽障!”祁連王突然間收起笑容,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無比,顫抖的臉頰劇烈的抖動。
“要是我把你廢了武功,然後把你關個四十年再對你說一句不應該,你覺得怎麼樣?我是你爹,你連自己的親爹都可以下手,你現在倒是對我裝作孝順?裝給誰看啊?
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有必要麼?有必要這麼做麼?我全心全意的爲了你,最後呢?換來的是什麼?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是你將我關在着暗無天日的地方四十年的下場?”
“一切都是爲了我?那爲什麼要放棄皇位?爲什麼?別說什麼生靈塗炭,別說什麼草原虎視眈眈,那是莫祁玉編織出來的荒唐藉口。真正讓你放棄皇位的原因,是鏡禾先生夜入軍營和你說了一夜的話。雖然我不知道他和你說了什麼,但一定和那個女人有關係。
你還說什麼爲了我?一切爲了我?你爲了一個女人,一個女人棄江山而不要,你將原本屬於我的東西拱手讓人!憑什麼?爲什麼?我爲了你在皇宮裡受了這麼多苦,你是不知道?還是你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