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擡起頭看着田雨桐,她們也吵過架,她們經常兩個人一起哭,可是現在她竟然不想去看她的臉,田雨桐說的並沒有錯,她是什麼都自己一個人在逞強,可是終究,她還是比較喜歡這樣自己扛着,那種沉重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還是活着的。
兩個人都不說話,流着眼淚,保持着距離。可是這裡是辦公室啊,如果有人進來了,看到她們這個樣子,不是很奇怪嗎?
程曼慢騰騰地站起來,走過去,鎖上門,她從來沒有在員工面前表現出自己脆弱地一面,這一次,她也決不允許他們看見自己哭紅的眼。她沒有管田雨桐,走到辦公室裡面那個小小的起居室,看着鏡子中花掉的妝容,將水龍頭開到最大,一大捧一大捧地撲在臉上,不知過了多久,冰涼的水讓她安靜下來,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仔仔細細地看着,真的看上去變了很多,連自己都感覺出來了。擠了點卸妝乳,一點一點洗掉臉上殘留的化妝品,清水沖洗過後的臉,乾淨地不含一點點雜質。她喜歡化妝,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幾乎是不化妝不出面,嘴角自嘲地揚了一下,原來自己的心裡一直覺得這張臉是見不得人的啊,明明是那麼漂亮的一張臉,可是總是比不上某人靈動,還不如化成美豔的樣子。
看着看着,眼淚竟然又不自覺地流了出來,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可是,都是自己的選擇,都是自願的,也談不上什麼委屈不委屈了。
程曼擦了擦眼睛,拍拍自己的臉,擠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對着鏡子說:“別哭了。”
溫熱的毛巾敷着眼睛,只是一會兒,稍微有些紅腫的眼睛就不腫了。仔仔細細地給自己化好妝,左看看又看看,覺得很不錯,才滿意地抿了一下脣走出去。
田雨桐還是那樣的姿勢,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流下的眼淚在臉上形成兩道清晰的痕跡。和程曼如今乾淨清爽的樣子比起來,她顯得有些狼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去洗洗吧。”程曼對田雨桐說,說完她就坐回到辦公桌前繼續辦公,她已經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小女孩了,她沒有那麼多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來憐憫自己。
田雨桐愣愣地看着她,像個木頭一樣走進去。可是一進去的一剎那,剛纔似乎已經哭完的眼淚一下子又都涌了出來,她就像個孩子一樣關上門大哭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些什麼,只是想哭,總覺得自己和程曼之間,似乎越來越遠了。
她的情緒總是太容易波動,過了好一會兒,心裡還是難以平靜,簡濤的事情纔剛剛告一段落,爲什麼她和程曼之間又變成了這樣?田雨桐恨自己口無遮攔的嘴巴,以爲是程曼,以爲那麼多年像連體嬰兒一樣形影不離,她和她說話就可以這樣毫無顧忌,可是,畢竟程曼也只是一個人而已啊,一個會傷心會難過的人,明明知道她對程父的去世有多介意,自己爲什麼還偏偏要去提呢?田雨桐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幾下,就因爲程曼不告訴她細節,就發脾氣的自己真是太壞了,一點都沒有顧忌到別人的感受,就算自己想要幫忙,就算程曼告訴了自己又
能怎麼樣呢,自己不是根本就幫不上什麼忙嗎?自己纔來幾天啊,就像冒充大佬?
田雨桐一直哭一直哭,停都停不下來,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那麼多眼淚,她都不想哭了還是停不下來。她討厭這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累死人了,可是就是停不下來,再哭下去肚子就該餓了。
不知爲何,她心裡毛毛躁躁的,多少有些介意這個案子,這個和簡氏的案子。也許程曼是爲了保護自己,纔不讓自己接觸這個案子的吧,雖然很多人都認不出自己,可是自己仙子阿畢竟是貨真價實的簡家大少奶奶啊,雖然這個名頭怎麼聽怎麼怪,可是終究是不爭的事實。那麼,如果自己參與其中了,算什麼呢?簡中毅要是知道了,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也許程曼就是爲了保護自己,爲了不讓自己和簡氏在工作上扯上什麼可能不好的關係,才這樣做的吧。
程曼的心思早就比田雨桐細膩許多了,她考慮問題也是會瞻前顧後把很多事情都考慮周全,既然知道自己不願意在簡氏工作,就一定會想到是爲什麼,那麼剛纔的事情就可以解釋得順理成章了。這樣想着,田雨桐的心裡一下子開朗了許多。
可是她還是不願意出去,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程曼,她是不是還在生氣,是不是還是很難過,她都不敢去問,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明明心裡已經釋然多了,可是怎麼還有那麼多的眼淚,就像一個壞掉的水龍頭,沒完沒了。不管了,愛怎麼樣寄怎麼樣吧,田雨桐坐在椅子上,抱住自己,任由眼淚流出來,再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心情。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許很長,也許只是一會兒,好像真的哭累了,眼淚也流乾淨了,臉抽咽都沒有了,心裡平靜得像是一汪湖水,沒有一點點漣漪。
田雨桐站起來,走到鏡子前,看着自己像只小花貓一樣的臉,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睫毛膏是防水的,可是其他的還是在自己像個神經病一樣哭過之後弄花了不成樣子,這張臉走出去還真是夠嚇人的,如果大晚上走出去……田雨桐想着,嘿嘿地笑了,說來自己都覺得奇怪,剛纔還哭得像是要死了一樣,現在居然又在一個人傻樂了,唉,調節能力果然不是一般的強。
卸妝乳的瓶身上還沾了一點水,剛纔程曼也用過了吧,擠出一點,把花掉的妝洗掉,她還是比較喜歡自己素顏的樣子的,很多很多的人都說過自己素顏的時候也很漂亮,所以就更喜歡了。看着鏡子中水靈靈的自己,突然想說,簡濤,那麼水靈的姑娘你都不要,造孽啊。
用抽紙把臉上的水擦乾淨,雖然有些蒼白,皮膚確實透亮的,吹彈可破的樣子,一定羨慕死很多人了。
重新她頭髮梳理了一下,簡單地在後腦勺紮了一個馬尾,哇哈哈,晃了幾下腦袋,乾淨清爽的樣子,就像回到了學生時代。可惜只是看上去像學生罷了,終究是回不去了,除非時光逆轉歲月倒流。
戴上剛纔洗臉的時候解下來的手錶,看了一下時間,竟然都那麼晚了,差不多都到了下班時間了。前幾天因爲沒事做,只覺
得時間過得好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可是今天,居然一哭就把一個下午給哭掉了。
調整好情緒的田雨桐,臉皮厚了許多,不想剛纔那樣不知道如何面對程曼了。
田雨桐走出去的時候,程曼好像並沒有發現,她在看着什麼,很認真的樣子,弄得田雨桐都有些不忍心打擾了。
但是不忍心打擾歸不忍心打擾,田雨桐還是會打擾的,她走到程曼面前,叫了一下她的名字:“曼曼。”
“恩?”程曼這才注意到,擡起頭,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根本看不出還大哭了一場,田雨桐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自己不高興了,就可以大哭大鬧,就算不是大哭大鬧,至少也可以躲起來什麼都不管,可是程曼呢?她不能,就算再難過,她也必須馬上掩藏好自己的悲傷,調整好心態,投入到公司的事務中去,有那麼多事情等着她去處理,而時間好像真的永遠都不夠用。那自己,還在任性什麼?真的是很無理取鬧啊。
程曼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說:“時間到了啊,該下班了,你先走吧。”
說完,程曼又低下頭繼續看文件。
田雨桐看着程曼,不由得胡思亂想,程曼是還在生自己的氣麼?她一定還在生氣,她不肯原諒自己,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田雨桐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因爲這個想法又突然糾結了,不可名狀的難過毫無防備地襲來。
田雨桐站着不動,程曼見她還不走,就問:“你怎麼還不走?”
“曼曼……”
“怎麼了?”程曼頭都不擡地問。
“你不要生氣了,我錯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田雨桐可憐巴巴地說。
“你在說什麼呢?”程曼放下手裡的東西,擡起頭,看着田雨桐問。
“我知道我錯了,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不要對我不理不睬地好不好?”
程曼笑了一下說:“我讓你早一點下班回家還錯了啊?”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田雨桐趕忙擺着手慌亂地解釋着。
“這都快下班時間了,你收拾收拾就準備回家吧,我可不想因爲你下班晚了被以爲是苛刻剝削的老闆惹惱了簡中毅那個大菩薩被端了窩。”
“那你,不生我氣了嗎?”田雨桐睜大了眼睛問。
“剛纔我也有不對的地方,雨桐,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才說那句話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一直以來都太自以爲是了,我以爲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就好了,我忘了每一個人都是需要依靠別人的。雨桐……”程曼突然不說話了。
“恩。”
“你現在還願意讓我依靠嗎?”程曼看着她的眼睛,很認真地問。
“我當然願意啊。”田雨桐趕緊說,只要程曼不生自己氣了,她有什麼不願意的。
烏龍了,狗血了,這個下午真是奇怪,吵吵鬧鬧好好,田雨桐都覺得有些神奇了。可是這個世界上,能夠和自己不開心了之後又這樣和好的,只有程曼一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