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雨桐說話的時候,杜曉磊依舊嘻嘻哈哈,但那時候,已經有人開始拿他們兩個開玩笑,杜曉磊總是說:“你們這是嫉妒,這麼夠意思的同桌打着燈籠都難找。”
他強調了同桌二字,故意將他們之間親密的關係框定在這一他認爲可控的範圍內。這麼一段時間,就算他反應再遲鈍也明白了自己對田雨桐到底有着怎樣的心思,可是那時候的他,還沒有準備好去接受自己的心意,也還沒有準備好將田雨桐納入自己真正的生活。
他以爲田雨桐多多少少會有些介意別人的話,可是無論其他人說什麼,田雨桐還是像原來一樣,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也許她也對自己有意思吧,杜曉磊有點得瑟地想。
重新安排位置終於在幾天後到來,教室外的走廊上,男女按高矮個子各排一排。那時候田雨桐在女生中算是中等個子,而杜曉磊卻有點高。他們在走出教室的時候還在說說笑笑,可是當大家都站好,杜曉磊看着田雨桐高高束起的馬尾時,突然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被無限拉長,心裡空空的若有所失。
不過讓他慶幸的是,這個學校的傳統不是男女同桌,所以田雨桐的新同桌是一個看上去很平凡的女生,剪着短短的頭髮,戴着全框的眼睛,笑起來有些溫暖。那一刻,杜曉磊站在越來越短的隊伍裡,嘴巴突然就咧開了。
新的位置,杜曉磊坐在倒數第二排,而田雨桐恰好坐在他前面的前面的前面。杜曉磊將之有點自欺欺人地冠以緣分之名,當然他只是在心裡想想,沒有告訴任何其他人,包括田雨桐。
換了座位後,杜曉磊明顯感覺到他和田雨桐之間的關係疏遠了,她再也不會和自己傳紙條,再也不會發現什麼好玩的東西第一個告訴自己,自己曾經的那個位置,已經被她的新同桌替代了,雖然那是個女生他也無比嫉妒,更可惡的是,就是因爲是女生,兩個人竟然手拉着手去買東西、上廁所。
一開始,杜曉磊還是會讓田雨桐幫自己買東西,可是後來漸漸地覺得有些奇怪,田雨桐不僅僅幫自己買,還幫其他的住校生買,這讓杜曉磊覺得很不自在,他生着悶氣,雖然這個氣生的有些莫名其妙。後來,杜曉磊不怎麼讓田雨桐幫自己買東西了,而田雨桐也不會主動問他需要帶什麼東西嗎?兩個人,好像就這樣真的一點點疏遠。
杜曉磊像所有情竇初開卻無所適從的孩子一樣,他想盡辦法在田雨桐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作業本發下來的時候經常是從前排往後傳,杜曉磊爲了能夠在田雨桐心目中樹立一個好一點的印象,竟然開始練字,他總覺得,如果自己如果有多一點點的閃光點,田雨桐總是會多注意他一點點。也不管田雨桐到底是不是每次都看到了他苦心練習的字,但在認真練習了一段時間後,杜曉磊的字終於完成了從不醜到不是太漂亮的轉變。
田雨桐的同桌叫小新,倒不是因爲她的名字裡有個新字,而是因爲她很喜歡蠟筆小新,她的東西,很多都印着蠟筆小新的logo,而一開始的晚會上她表演了模仿蠟筆小新的節目,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叫的,但後來大家都叫她小新了。
小新算是班上的開心果,她的幽默和開朗讓本不起眼的她變得格外耀眼,大家都很喜歡她。高一的課程並不緊張,不像後來課件不是趴着睡覺的人就是認真做題的人。那時候,一到下課,總會有一幫子女生圍着小新,偶爾有幾個男生不想在外面風風火火了也會加入她們的隊伍。本事稀鬆平常的話題,和小新聊起來卻會覺得很有趣,她本身就有那種可以讓人感到快樂的因子吧,而她的思維方式很奇特,連田雨桐都覺得太跳躍了。
杜曉磊一開始從來沒有去參與過他們的話題,一方面,他不習慣那麼多人在一起講一些有的沒的東西,另一方面,他覺得小新是他的敵人,就因爲有了她,田雨桐都不怎麼理他了。那時候杜曉磊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悶氣生的有多麼不可理喻,他只是自己一個人憋着繼續做一些小小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去引起田雨桐的注意,不過貌似都沒有成功。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杜曉磊會在很多人在一起說話的時候也插上一句,他不敢說太多的話,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小新的確是個可以舌尖生花的女生,任何人和她在一起都會顯得嘴拙,其實沒有那麼誇張,可是這個差距被杜曉磊不斷放大放大再放大,於是在他的腦子裡就變成了這樣一副光景。
杜曉磊當然不會像別人那樣只是閒着沒事纔去搭話,如果可以,他纔不要故意找抽讓別人看到他和小新的差距呢,可是他見不得小新說話的時候田雨桐淺淺笑着的樣子,每次看到這個樣子,他都如萬蟻嗜心,恨不得每個老師都無限制拖課。
一次臥談會,猴精又在哪裡宣傳追女生的各種旁門左道,他說了很多很多,杜曉磊記住的就是他說的,凡事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比如去接近她身邊的人,從那個人口中瞭解她。那個時候,杜曉磊還沒有真的打算去追田雨桐,但他就這麼開始做了,而他選定的目標自然是與田雨桐幾乎形影不離的小新。
可是每一次和小新說話的時候感覺就很奇怪,明明連掐死她的想法都有了(在杜曉磊眼裡,小新就是那個萬惡的人,誰讓她可以牽田雨桐的手了),可是很多時候他都自愧不如。聰明地女生有很多,可是不是每一個都智慧,而小新卻是恰巧配得上那兩個字的人。
爲了在田雨桐面前不被比下去,杜曉磊開始看很多的書,他也想用知識武裝自己,變成充滿智慧的人,到那個時候,田雨桐是不是也會淺淺地笑着聽自己說話,當然他所幻想的狀態,是隻有他們兩個人,沒有小新和其他人的。
杜曉
磊希望的狀態一直沒有出現,因爲有時候爲了顯示自己,他會故意反駁小新,而每次都被小新巧妙的回擊弄得無話可說。其實和其他人比起來,他已經好很多了,顯然那些書不是白讀的,已經慢慢裝進他的腦子裡,而真正轉化爲自己的東西,卻還需要一段時間,很多年後,他想起來自己真是幸運,機緣巧合,爲了一個女孩子才做的事情竟然在後來的人生裡變成了自己厚重的積澱,使自己成爲了一個有涵養的人。
那時候,猴精他們經常會說:“磊哥,你說話怎麼越來越文縐縐了。”
那時候,杜曉磊引以爲豪,覺得自己終於是個文化人了,可是後來才知道,那個階段,只不過是在掉書袋,而這就是當時的他和小新的區別。
時間總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刻意的介入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他和小新成爲了很好的朋友,而他似乎也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沒有從小新那兒去旁敲側擊地詢問關於田雨桐的事情。
三個人,說着話,一起出去玩,誰都不覺得誰多餘,是不是很難能可貴的狀態。
如果,只是如果,猴精沒有將曾經說過要追田雨桐的話付諸實踐,那麼,這種狀態是不是會一直持續下去,直達有一天大家都足夠成熟,誰都不會輕易去打破那種和諧的關係?
可是,時間永遠只往前走,沒有如果。
猴精去向田雨桐告白的時候完全沒有預兆,那時候已經快是深秋,大家開始穿上厚厚的衣服,窗外高大的銀杏樹已經滿是金燦燦的葉子,僅僅一個上午,就可以落了厚厚的一地,遠遠看上去像是漂亮的毯子。
下午地第一節課,猴精沒有來,是很好說話的政治老師的課,他只是問了一下就上課了,沒有繼續追究。
四十五分鐘的課,在昏昏欲睡中一分一秒地過去,下課鈴聲終於響了,而政治老師只是等待着鈴聲漸漸停歇而並不打算下課,因爲還有一些東西沒有講完。
突然有人在外面大喊田雨桐的名字,坐在窗邊的同學往樓下看去,幾乎同時,兩側已經下課的教室爆發出歡呼起鬨夾雜在一起的聲音。政治老師本來就不可怕,有幾個後排的男生也湊到窗口去看。政治老師稍微形式般的阻止了一下,然後就說下課了。教室裡一下子沸騰了,全都擠到了窗口,也不管自己看得到看不到。
猴精在下面用銀杏樹的落葉鋪了一個大大的愛心,他只喊了兩聲田雨桐的名字,然後只是在下面往上看着,等待着田雨桐的出現。那顆樹在兩棟教學樓之間,窗口上陽臺上都擠滿了人,等在着女主角的出場,可是田雨桐愣是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這不是第一次被告白,卻是第一次當真那麼多人的面。她有些害怕,她不喜歡別人把一些事搞得好像要全世界都知道一樣,更何況她的心裡早就裝了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