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劉十七看着憂傷的炸炸,不知該如何安慰,躊躇了好一陣兒,才說:“不被人類收養也沒什麼啊,你看我們有那麼多流浪的同類,不是一樣過得很好。”

炸炸從悲傷中回過神來,看着天真善良的劉十七,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說:“不被管理站的人抓住,流浪的生活確實還不錯……”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望着劉十七清澈淨透的雙眼,有些不忍的撇開了目光,才繼續說道:“但是在管理站裡,流浪動物超過一個月沒有被領養的話……就會被安樂死。”

炸炸說完眼神幽深的望着公園中晨練的人們,那眼神中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和恐懼。

劉十七聽到這裡渾身都僵硬了,一股寒意從尾椎一路蔓延到頭頂,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炸炸,腦海中響起了那個惡毒大媽尖利的聲音“這種東西都應該抓起來安樂死纔好的呀!”原來這是真的……

不是大媽異想天開的惡毒詛咒,而是現實中切實存在的殘酷真相。

人類,真的會把流浪動物安樂死……

劉十七僵硬的站了很久才消化掉這個過分殘酷的信息,他啞着嗓子聲音低沉,問炸炸:“人類……爲什麼要這樣對流浪動……對我們?”

炸炸苦笑了一下,帶着一種對世界不抱希望的麻木情緒,聲音飄忽的說:“因爲管理站的收容所沒有那麼大,可是流浪動物又太多,抓回來新的流浪動物,那些沒人要的只能死了才能給新的挪地方。”

劉十七的眼神閃了閃,肩膀有些垮,他迷茫的順着炸炸的眼神望着公園裡的人類,不甘心的小聲說:“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更好的辦法?不殺死我們的辦法……人類不是很聰明的嗎?……他們爲什麼不想想別的辦法呢?”

炸炸看着劉十七,笑了笑,說:“人類很聰明,可是聰明的動物,都是自私的。”

說完她在樹枝上站了起來抖了抖長長的毛,抖落了粘在毛上的樹葉和已經乾燥了的泥土,周身那種憂傷的氣場也瞬間不見了,彷彿隨着那些落葉消失了。

她看着還沉浸在傷感中的劉十七,笑着說:“別想了,在人類面前,我們都太渺小了,你就是想破腦袋,也改變不了現實,既然改變不了,與其憂慮傷感,不如儘快適應這一切,努力保護好自己,別被他們抓住。”

劉十七望着炸炸,眼神中的一絲迷茫在看見炸炸美好而堅毅的笑容時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從身體中抽走了。

炸炸接着說:“你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美好,不過我相信你會喜歡上這個糟糕的自由世界的,我代表自由的新生活,歡迎你!”

炸炸說完,靠近劉十七給了他一個熱情的貼面禮。

劉十七又一次僵硬了,有些羞赧的衝炸炸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說:“謝謝你。”

炸炸笑了,說:“你謝我幹什麼?你救了我的命,應該是我謝你纔對!”

劉十七更加不好意思了,連連搖頭說:“不用,不用。”

炸炸又湊過去在陽光下細細的看了看劉十七的傷,問:“真的沒事?保險起見我覺得還是去寵物醫院打一針比較好,那羣狗很髒的,我怕你細菌感染,那樣的話就麻煩了。”

劉十七動了動身上,傷口太多了,他只覺得渾身都在刺痛,雖然痛的不是很嚴重,但是那種如同針扎的感覺遍佈全身,也確實不怎麼舒服。

他猶豫了一下,問:“可是去寵物醫院,我們沒有錢,真的可以嗎?”

炸炸衝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說:“沒事兒,看我的。”

說完她靈敏的順着樹幹躥了下去,在樹下仰頭看着他,說:“快跟上!我帶你去治傷打針找吃的!”

劉十七看着炸炸在陽光中充滿活力的湛藍雙眼,猶豫了一瞬,還是從樹上竄下來跟了上去。

炸炸果然很有辦法,她帶着劉十七出了公園,去了距離公園三條街的一家寵物醫院,在門口故作虛弱的喵喵叫着。

沒多久那醫院裡就走出一個穿着白大褂帶着眼鏡的年輕醫生,那醫生見到炸炸,一副驚喜熟稔的樣子,笑着將她抱起來,見她身上沾了些泥土,白色的毛髮有些髒亂打結,醫生皺了皺眉,揉了揉炸炸的腦袋,說:“又被欺負了嗎?還不如就留在我這裡算了,每次給你收拾好你總要跑……你看這身上弄的……”

醫生說完看了一眼炸炸的殘耳,嘆了口氣,說:“真是作孽……也不怪你不喜歡人類……”

炸炸在醫生的懷裡拱了拱,扭過身子衝在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劉十七“喵喵~”的叫着,醫生順着炸炸的叫聲看見了門口的劉十七,驚喜的笑着說:“你還帶了同伴來?”

說完他蹲下身,把炸炸放在劉十七身邊,打量的看着劉十七,滿眼笑意寵溺的揉了揉炸炸的腦袋,說:“你終於有夥伴啦?有夥伴是好事,就算你不願意留在我這裡,有了夥伴也能互相保護不那麼容易被欺負。”

炸炸順從的在醫生的手心裡拱了拱腦袋,又衝劉十七喵喵的叫了兩聲,聲音透着焦急。

醫生這才反應過來,他皺了皺眉,小心的伸出手,想要抱劉十七。

劉十七瑟縮的後退了一步,忍不住的緊張。

炸炸見他這樣更着急了,不住的朝他使眼色。

劉十七忍了又忍,終於控制住逃跑的衝動,讓醫生抱起了他,醫生小心的把他抱進寵物醫院放在了工作臺上,炸炸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後,小聲的“喵喵”叫着,安慰着劉十七。

醫生在工作臺邊上戴上了手套,小心的翻查着劉十七毛髮下的皮膚,看到劉十七身上層層疊疊的抓傷咬傷,他濃黑的眉毛擰在了一起,嘆氣道:“這是被野狗羣襲擊了嗎?雖然沒有致命傷,但是這傷口太多了,爲了避免感染,得好好清理一下再打幾針才行。”

說完他又把炸炸抱上工作臺檢查了一遍,見她身上除了弄得有些髒倒沒有什麼傷口,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氣。

醫生一邊吩咐店員給炸炸洗澡,一邊親自動手仔細的給劉十七清理着傷口。

清理傷口有些痛,但是劉十七始終咬牙忍着,不叫也不躲,只痛的厲害時忍不住抽搐一下。

醫生清理完傷口一邊給劉十七打針一邊衝在一旁幫忙配藥的助手感嘆着:“多懂事有靈性的小貓啊,不知道主人怎麼忍心拋棄他的。太可憐了。”

助手嘆了口氣,說:“這年頭願意養又不願意負責任的人太多了,自己生的孩子還有扔了不管的呢,何況貓貓狗狗了。高興了就養來玩玩兒,不高興了就隨手丟掉……也不怕遭報應。”

醫生也嘆了口氣,從劉十七身上拔下針頭,衝着他身上的針孔溫柔的吹了吹氣,緩解劉十七的疼痛,之後站起身去櫥櫃裡拿了一瓶酸奶和一袋貓糧,想了想,又拿了一個小魚罐頭出來。

助手衝醫生嘆了口氣,說:“這人吶,真是奇怪,狠心的人不僅拋棄寵物,還虐待寵物,你看小白貓那耳朵,剛來咱們店門口的時候還發着炎流着膿,那主人也太缺德了。可是好人呢,又太善良了些,老闆你看你,你免費診治流浪動物就算了,怎麼也是救命的事兒,可你每次都拿這麼貴的貓糧給他們吃,你這每個月的利潤還不夠賠貓糧的吧?”

醫生好脾氣的笑着,一邊開罐頭一邊說:“哪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幾隻小貓小狗而已,能吃多少東西?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錢夠花就行了,多了也用不上。”

說完他把罐頭裡的小魚乾和袋子裡的貓糧分成兩份放在兩個小盆裡,又撕開兩個酸奶蓋子,一份擺在劉十七面前,一份拿去剛洗完澡正在修剪打結毛髮的炸炸面前擺着。

劉十七吃垃圾吃了快一週,終於又吃到了貓糧,他感覺簡直就像是到了天堂。

他立刻忘記了渾身的疼痛,埋頭在小盆裡胡吃海塞起來。

炸炸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劉十七,低下頭優雅的吃了起來。

因爲劉十七的傷還需要換藥,打針也要連續打三天才行,所以吃飽喝足的劉十七被醫生關進了寵物醫院的貓籠裡。

不過好在,有炸炸陪着他,貓籠又很寬敞,醫生也對他們很好。

劉十七每天好吃好喝好睡的,三天的住院生活竟然過得十分愜意。

每天除了打針換藥,就是吃吃喝喝跟炸炸聊天,炸炸流浪的時間長,知道的事情很多,兩個貓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劉十七覺得跟炸炸聊天能學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那感覺,就像是他剛認識小夥子的時候……

只有在想到小夥子的時候,劉十七纔會產生迫切的想要離開天堂一般寵物醫院回到公園的想法。

他怕小夥子去了雕塑那兒卻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