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三種觀點(中)
在由百姓選官這一事上,劉宗周的“服氣說”是根據歷史發展分析過來的,其道理就是說一個管理者首先需要人對他服氣,只有人們對你服氣了你管理起來才能得心應手。這種服氣隨着社會的發展其範圍越來越擴大化,最開始只要少數人認可,到後來就需要多數人認可,到現在劉宗周認爲一個官員的委任需要絕大多數人認可。
據說春秋時一個諸侯國的大將跟人打仗,打了敗仗丟盔棄甲跑了回來,好在國君沒有怪罪他讓他監督人修城牆,意思就是打不過我們就防守吧。按說他這種吃了敗仗的人就該回家好好反省,至少也要開個分析會作個深刻檢討,誰知道他鼓着肚子就開始在百姓面前耀武揚威起來。對這種對外是孬種對內充好漢的人大家肯定不服氣,於是唱歌諷刺他,他聽了後居然恬不知恥地迴應說人回來了就不算損失,大家就唱道人回來了但做衣甲的牛皮沒有回來。
不知道這是不是把人說大話比成吹牛皮的來歷,但是可以看出很久很久以前老百姓對一個官員是否服氣就是一個重要因素,你不能讓人服氣老百姓就會哄你下臺。
因爲天啓已經定了民選官勢在必行,所以徐光啓的奏章中也表示同意試點進行民選官,他是從其它事物中比較過來得出的結論。徐光啓首先從治理河水說起,他說大明很多河道每幾年就要修一次,這是因爲河水在不斷沖刷着河道使河道慢慢產生隱患變得越來越不結實。同樣的道理百姓的生活中物品、人員等東西也在不斷流動,同樣會聚集很多小問題小隱患,這些小問題如果得不到及時處理,慢慢就會積累成爲大問題,最後積重難返給國家造成大禍。
要讓大明國泰民安不是需要表面上粉飾太平,而是要及時知道和處理百姓最需要和最關心的事,由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員很多都是高高在上當老爺,對百姓的疾苦關心得很少。只有這個官是百姓選出來的,他纔會花一些心思去了解百姓需要什麼,就算面子工夫也得做到位否則百姓就不會再選他。只有官員都關心百姓需求及時處理出現的問題,國家才能得到真正的穩定,因爲小問題能及時解決也就不會有大問題出現。
在這裡徐光啓舉了兩個例子,一個是萬曆初年的事,當時張居正當首輔時實行了很多對官員很嚴苛的制度,儘管有很多官員對張居正不滿但是百姓得到實惠,百姓對國家的忠誠度非常的高。據說當時有個妖道出來妖言『惑』衆想造反,結果被百姓自發組織起人把這妖道捆了起來,先是殺了條黑狗潑了他一身血,然後用長木棍把他擡到官府治罪,說明百姓對現狀很滿意,不喜歡有人搞破壞活動。
但是在萬曆末年,山東有個妖道叫徐鴻儒,經過二十年的準備利用“聞香教”『迷』『惑』人心,在天啓初年起事,響應者達到十幾萬人可謂一呼百應,雖然最後事態平息了但值得人們思考。其結論就是萬曆末年社會矛盾激化,百姓的不滿情緒沒有得到及時排解,損害百姓利益的事越來越多且愈演愈烈,百姓響應從賊就是因爲這些原因。
古人說風生於地起於青苹之末,聚集起來就能形成巨大風暴,泰山都像要被吹垮的樣子,如果把百姓比喻成柔弱的青草,這些柔弱的青草散發的氣息也能席捲天地。徐光啓的意思是通過對萬曆初和萬曆末的兩件妖言『惑』衆之事的比較,認爲百姓的合理需求應該得到及時滿足,只有百姓選出來的官才能做到這一點。
如果徐光啓的話就這麼多,可以看做他跟劉宗周的意見是一樣的,都是贊同搞民選官而且說得很有道理,只不過一個是從歷史發展角度縱向比較,另外一個是從其它事情上比喻說明。但是,徐光啓下面又提出了一個疑問,就是民選官應該根據什麼方式,方式不正確容易出現問題。最早朝廷選首輔和尚書等高級官職,採用的少數服從多數的方式來進行廷推,但是徐光啓認爲少數服從多數這方式並不一定好。
徐光啓說在培育農作物種苗還有製造槍炮等事情上,很多有效合理的建議都不是大多數人提出來的,有些還得到了多數人的反對,但是後來證明少數人同意的不一定錯,多數人反對的不一定就不對。天地間萬物的特『性』原理都差不多,在民選官這事上假如用少數服從多數這一方式,選出來的官員搞不好並不一定能勝任。許光啓這話就把人搞糊塗了,你到底是贊成呢還是反對呢?推選方式如果不用少數服從多數這一方式,難道還有其它方式不成?
天啓聽完後點頭說:“開始劉大人說的主要意思是官員需要百姓服氣,徐大人的主要意思是百姓需要官員親民,一個強調的民對官的看法,另一個強調的是官對民的態度,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由此可見民選官是合情合理還合時宜的事,現在開始試點不早不晚正是時候。但是徐大人提出了個推選方式的問題,就是原來那種少數服從多數的方式未必好,因爲用那種方式選出來的官不一定能勝任,你們大家怎麼看?”
聽了天啓的話信王首先笑了,按天啓的安排民選官這事需要慢慢來急不得,急了反而會欲速則不達,就像本來要吃燉肉你拿去煎炒,不容易熟不說味道也差了許多。這就需要信王來唱反調保持平衡,如果劉宗周和徐光啓的意見一致,信王這個反調就不好唱,一個人跟兩個人角力肯定累。現在劉宗周和徐光啓的意見有相同處也有不同處,信王自認爲是最好結果,自己只需要玩好四兩撥千斤的事就成。
因爲是徐光啓提出的問題,而其在奏章中也沒有寫出有什麼更好辦法,所以天啓把目光看向了劉宗周和高攀龍。
劉宗周想了想說:“皇上,臣記得四年前皇上剛剛成立聖學院時跟臣討論過一件事,就是一個想法能不能隨意向外宣佈,當時的結論是多數人贊同的不一定正確,但少數人贊同的肯定不能實行。因爲只有少數人贊同的東西要麼是錯的,要麼雖然正確但沒得到大家的理解,屬於不合時宜的想法和做法,少數人贊同的意見就算正確也必須先宣傳,等得到大多數人的贊同後再實行纔是穩妥之策,徐大人說不能用少數服從多數這一方式來推選官員,臣覺得有道理能不能增加個宣傳環節?”
天啓聽了劉宗周的話後長出了一口氣說:“算起來都四年了,時間還過得真是快,少數服從多數這種方式有缺陷但也必須用,只需要增加幾個環節來彌補就成,至於說增加哪些環節現在還說不好,等實際運用時再來酌情完善。”
一旁的高攀龍見天啓把目光看向自己,點頭說道:“皇上,臣覺得劉、徐兩位大人都說得對,更覺得皇上說的先實踐然後酌情增加環節彌補完善的方法好,臣自己沒有什麼好辦法但可以將大家的辦法結合起來制定計劃。開始臣不小心看到信王面帶笑容,想必信王有奇思妙想不如請信王說一說,等信王說完臣就可以去制訂試點方式了。”
信王驚訝於高攀龍的眼睛,自己只是那麼一笑就讓他發現了,看來此人的眼力還真是厲害。天啓當然知道信王在笑什麼,但又不能說出來於是問道:“信王想到什麼了那麼高興?”
信王輕咳了一聲說:“臣弟聽了徐大人的奏章,發現徐大人很喜歡用類比來說明問題,心中佩服因此微笑了一下,現在看來更得佩服高大人了,他的眼睛纔是厲害就那麼一下都讓他看得真切。”
天啓問:“那你有沒有什麼見解呢?”說完眨了眨眼睛。
信王一愣,想了想明白天啓是讓他說出兩人的計劃,於是說道:“皇兄開始說先實行將來再酌情彌補完善,臣弟認爲很有道理,而且臣弟還想起一件事,就是最先讓劉、徐兩位大人寫看法的目的是爲了說服朝中大臣,我們幾個是否可以進行一下分工。民選官是個新鮮事,朝中官員有牴觸情緒的人由劉宗周劉大人負責說服,讓他們知道這事是好事;有心急想一蹴而就的人由徐大人去說服,告訴他們事情急不得要慢慢來。”
天啓問:“高大人定計劃徐大人和劉大人去說服人,你做什麼呢?”
信王說:“臣弟開始說的那兩種人都是少數,多數人都是一旁觀望態度楞模兩可的人,臣弟年輕些就來對付這些人,讓他們最後寫認識。不過臣弟還有一事,就是高大人還應該多做一件事就是搞一搞宣傳,開始劉大人說了就算正確的東西也需要通過宣傳得到大多數人贊同,不宣傳怎麼能得到大多數人贊同呢?”
天啓聽了點頭說:“信王這建議好,東林書院沒事的閒人多,人閒就容易生事讓他們做點實事也好。”
高攀龍聽了也沒有推辭,問道:“請問皇上,這宣傳的主要內容是什麼呢?總不能隨便說沒有中心意思吧?”
天啓想了想問高攀龍:“你這話很難解答但朕能答,在回答你的問題前先請你高大人回答朕一個問題,聽說選首輔的提法是你們東林書院的人先提出來的,你們會不會最後提出選皇帝呢?”
高攀龍一聽急忙說:“臣等不敢!”
天啓不依不饒地繼續問:“是不敢還是認爲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