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聲音幾乎日日出現在她的耳畔,就算出差也不例外,每天仍舊會有電話打來,問她吃飯了沒有,問老宅的人有沒有找她的麻煩,問她一天來做了什麼……這個聲音簡直是長久以來對顧君齊最好的陪伴。
然而,這一刻再聽到這個聲音卻猶如魔音灌耳。
顧君齊一度認爲自己聽錯了,想再聽得清楚一點兒,可是耳朵嗡嗡的響着,竟然失去了辨別能力。
依呈穎的意思這個時候一定不能爆出自己的來路,就說是酒店工作人員。
顧君齊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直接說:“是我,顧君齊。”
呈穎轉首瞪她,就發現顧君齊神色凝重,眼裡都是無謂的光,望得她不由一怔。
既然顧君齊一下能聽出宋微然的聲音,對方更不例外。
下一秒門板應聲而開,黑西褲白襯衣的宋微然站在門口,看到呈穎一張臉陰沉沉的。
煩燥的問:“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他輕輕錯開一步,將門板微微關合。
即便如此,從顧君齊所站的角度望過去,還是看到沙發上坐着一個女人,即便只是一個背影,仍能看出亭亭玉立。
不等看清楚,就已隔絕一門之內,被宋微然下意識的保護了起來。
顧君齊的手指發冷,全身都在微微打顫,問他:“你不是有應酬,在這裡做什麼?”
連顧君齊都不可思議,一出聲竟能這樣平靜。
宋微然皺了下眉頭,只說:“回家去,別呆在這裡。”
所以……他是不打算跟她解釋了?
顧君齊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不容反駁的強硬,就像許多時候他不允許她做某一件事,就會用這種語氣命令她。
可是,那些都是爲她着想的事,顧君齊心知肚名,所以安然接受。
但是這次不一樣,他的驅使是爲了保護另外一個女人。
“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嗎?這個時間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不準備介紹那個女人給我認識?”
顧君齊的臉色發白,映着燈光就像一張白紙似的。
宋微然定定的看了她幾秒鐘,只說:“你聽話。”
顧君齊驟然扯着嗓門吼起來:“宋微然,你他媽的不跟我把話說清楚,憑什麼叫我聽話?”
難道這些年她還不夠聽話麼?還是她太聽話了,以至於他做了錯事仍舊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忽然心痛到極至,隨着這聲怒吼眼淚跌跌撞撞的滑出眼眶。接着被她擡手抹去,只是一臉倔強的盯緊他。
呈穎拉了顧君齊一下示意她控制自己的情緒,轉首對宋微然說:“我沒想到你會這樣對君齊,這些年她對你可都是一心一意的,你不能這樣子對不起她。”
宋微然深沉的眸色在看向呈穎的時候轉爲陰冷,只問她:“你算什麼東西?”
“宋微然,你……”呈穎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顧君齊突然揚手打了宋微然一巴掌。
“宋微然,你不要太過份。”
宋微然眯起眸子看她,薄脣緊緊的抿成一道線。長這麼大除了宋府
城還沒有哪個人敢出手打他,所以,被女人甩巴掌還是第一次。
他語氣不明的問她:“現在消氣了吧?消氣了就馬上回家去。”
宋微然接着叫來酒店的工作人員,硬是將兩個人拉了出去。
顧君齊被兩個酒店員工架着向電梯走去,就像壓送犯人那般。而她並不反抗,只是睜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宋微然,就像看進他的靈魂深入去。宋微然還從未在她的臉上看到那樣的神色,彷彿對他失望透頂。
宋微然一直以爲,他會是顧君齊永遠的希望。
他飛快的錯開視線,不再與她對望,轉首進了房間。
顧君齊出來後就一直沉默,坐在副駕駛上一句話也不說。即便那兩個酒店員工將她扔出來的時候,她也是不聲不響的,沒有尖叫,更加沒有破口大罵。
呈穎問她:“君齊,你沒事吧?”
顧君齊歪過頭去,望着茫茫夜色,半晌沒有吭聲。
呈穎打着方向盤說:“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她嘆了口氣說:“真沒想到宋微然是這樣的一個人,以前看他對你百依百順,還以爲跟其他的男人不一樣……”
顧君齊打斷她的話說:“穎子,有煙嗎?”
呈穎說:“我又不抽菸。”
顧君齊便不再說話。
最後還是呈穎將她送回家,房門打開,室內一片漆黑。
呈穎伸手按開燈,耀眼的燈光瞬間充斥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可是,仍舊淒冷如霜。
顧君齊脫了鞋子說:“穎子,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呈穎安慰她:“你千萬別胡思亂想,等宋微然回來了好好跟他談一談。如果有事,立刻給我打電話。”
顧君齊說:“好。”接着又說:“不要讓寧夏和北北知道,我不想她們擔心我。”
呈穎答應着。
最後整個房間安靜下來,顧君齊睜着眼睛躺在沙發上,望着窗外的萬家燈火。只覺得那光像星子之光一樣在眼前晃來晃去,直到晃得眼睛酸澀,才慢慢的閉上休息。
室內實在靜得可怕。
直到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打破一室的沉默。
顧君齊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是孫青打來的。猶豫着接起來,喚了一聲:“媽……”
孫青立刻聽出她聲音裡的異樣,問她:“你怎麼了?我聽着你的聲音怎麼不對勁。”
顧君齊努力的吸緊鼻子說:“沒事,今天有點兒感冒。”
“怎麼會感冒呢?是不是又穿少了?現在天氣還不穩定,平時多穿點兒,凍壞了,等到老的時候就感覺出來了。看你爸,就是年輕的時候凍到腿了,一到冬天膝蓋就涼得厲害,治又治不好,不是幹受罪。”
顧君齊應聲說:“我知道了,明天多穿點兒。”
孫青問她:“微然在家裡陪着你呢?”
“嗯,他在家,你不用擔心。”
“那好,吃了藥早點兒睡。”
“好。晚安,媽。”
“晚安。”
世界再度安靜下來,手機也再沒有響起。顧君齊在沙發上躺了
很久,直到昏昏欲睡感覺到涼意,才起身去臥室。
換好睡衣躺到牀上,翻來覆去反倒無法入睡。覺得肚子餓,纔想起從中午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就穿上鞋子下樓,冰箱裡沒有什麼現成的東西可以吃。
顧君齊拿出兩顆雞蛋,跟方便麪一起煮。想起還有先前私藏起來的火腿腸也被她翻了出來,切成小塊放進鍋裡。廚房裡很快氤氳起一層霧氣,周身都是熱乎乎的。
盛出後有足足的一大碗,她戴上隔熱手套端到茶几上去。又去將冰箱裡的泡菜拿出來,合着泡麪一塊吃。
以前上學的時候最喜歡晚上加餐吃,那時候宿舍用電被嚴厲禁止,超過多少伏就會自動斷電。所以電熱鍋那類的東西是不敢用的,但是又不甘心每晚泡麪吃。幾人集思廣益,最後去農貿市場買了那種燒酒精的小爐子,用酒精點燃後放上一隻小盆煮麪吃。往往都是夜深的時候,幾個人圍着爐子吃的熱火朝天的。
現在幾乎沒人肯那樣吃了,高熱量的垃圾食品又是在半夜裡吃,分明是跟自己的身材過不去。
突如其來的放縱,讓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又回來了。
顧君齊吃的滿頭大汗,又去冰箱裡拿了一瓶礦泉水過來。
電視里正在播放午夜電影,只聽那人平靜的說:“小時候,看着滿天的星斗,當流星飛過去的時候,卻總是來不及許願。長大了,遇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卻還是來不及。”
老壇酸菜面,或許是太辣了,嗆得眼淚直流。
顧君齊抽出一張紙巾擦拭。
這時候宋微然開門進來。
首先聞到一屋子的泡麪味,擡眸看了一眼,顧君齊盤腿坐在地上一邊吃熱呼呼的泡麪,一邊喝冰凍的水。
他快步走過來,從她手裡抽出瓶子,“砰”一聲扔到茶几邊的垃圾桶裡。
“不想要你的胃了是不是?”
顧君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吃碗裡的麪條。
宋微然居高臨下:“我的話沒聽到是不是?”
顧君齊握着筷子的手一頓,聲音異常平靜:“以後你不要再管我了。”
宋微然喚了她一句:“君齊……”
“宋微然,我說你不要再管我了,你聽到沒有?”她呼地站起身來,筷子從碗裡跳出來,一根落到茶几上,一根直接甩在了潔白的地毯上。
顧君齊胸口劇烈起伏,可是,吐出的話語卻很平靜,她說:“宋微然,你別再管我了,我真的是受夠你了。”
宋微然定定的看着她:“顧君齊,就算受夠了,這輩子你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電視的熒光忽閃不定,人物的對白吵雜,可是背景音樂卻很憂傷,彷彿也是在進行激烈的爭吵。
顧君齊再無心電視,心裡只有巨大的悲哀,宋微然彷彿是篤定了她非他不可,纔會這樣理直氣壯。就好像那個犯了錯誤的人是她,該受到懲罰的人也是她。
明明感覺很難過,最後還是笑出聲來。
“宋微然,你真是喝多了。當自己是什麼,如來佛祖嗎?”
再懶得理他,轉身就要上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