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坐在禪牀上面對着那塊屏幕,屏幕上寫道:“又死了一個。”
“是誰?”星期天問道。
“鴻鈞”寫道:“星期一。”
星期天沒有說話,他在等待着“鴻鈞”公佈這個人的身份。
就算是星期天,對於星期一到星期五的身份,也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可能知道,那就是這個人死了。
而現在星期一死了,“鴻鈞”自然就會通報他的身份。
“羅斯切爾德家族族長。”“鴻鈞”說道。
“啊?”星期天微微吃了一驚,然後,對於“鴻鈞”完全服從和崇拜的他,就點頭道:“哦。”
“當初,星期二背叛我們,被自己手下的弟子殺害;前不久,星期六因爲段天狼的關係而反叛;而現在星期一又離我們而去……星期天,我真的有些累了。”
“鴻鈞,成大事者,當有金剛不壞之身,最忌因情廢事,這可是你教給我的。”星期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道。
過了一會,“鴻鈞”寫道:“你說得對,不可因情廢事。”
“嗯。”星期天點點頭,又說道:“鴻鈞,數百年來,我們的頭號敵人就是羅斯切爾德家族。現在星期一死了,你認爲接下來的繼任人會是誰?”
“二十年前被我們襲殺的那個人的兒子——西蒙。”寫完這句話之後,“鴻鈞”又說道:“如果早知道他有個這麼厲害的兒子,我當初不會決定殺他。”
“西……蒙?”星期天嘖了一聲,問道:“這個西蒙竟有這麼厲害?”
“以後……你就知道了。”
同是二月二十八日,凌夢蝶通過陳建生,陳建生再通過陳修源,陳修源再通過網絡的秘密聯絡方式通知了段天狼發生在英國的事。
而當段天狼在網絡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其表露出的震驚前所未有,他甚至忍不住喊了出來:“什麼?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族長死了?”
此時段孫兩人正坐在餐車裡吃早餐,當段天狼驚訝地脫口而出的時候,孫雲夢趕緊大聲咳嗽,將段天狼的聲音蓋住。然後,他轉過頭,小聲問段天狼:“怎麼回事?”
段天狼也不回答,只是將PDA遞給孫雲夢,孫雲夢看完之後,差一點就跟段天狼一樣震驚地大聲叫了出來。
“天啊……這……”孫雲夢說到這裡,壓低嗓音,“這到底怎麼回事?老傢伙居然在這個時候死了,不會是凌夢蝶乾的吧?”
“不可能。”段天狼馬上搖頭道,“凌夢蝶沒有這個能量,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
“那這是怎麼回事?”孫雲夢又問道。
段天狼咬了咬嘴脣,說道:“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
“可怕?”孫雲夢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這有什麼好可怕的?老傢伙死了,對我們可是大利好。如果我們是股票的話,那我們今天該漲停纔對。”
“越是精密的計劃,越害怕發生意外。而我這次所做的這個計劃,正是精密到極點的一個計劃。而現在卻突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一件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這怎麼不可怕?”段天狼擡眉看着孫雲夢,問道。
“話雖這麼說,但是這畢竟是好的意外,這對我們只有好處啊。”孫雲夢說道。
“不。”段天狼皺着眉搖了搖頭,“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不簡單?那你說,是哪裡複雜了?”孫雲夢問道。
“化爲灰燼,整個辦公室都化爲灰燼。”段天狼再次擺了擺手,自言自語道:“這死法太奇怪,太不正常了。”
文聽到這裡,孫雲夢點了點頭,“說來也是,這麼個大人物這種死法確實是有點怪。那你說,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問題?會不會是羅斯切爾德家族的內部權力鬥爭呢?”
“不會。”段天狼再次搖頭道,“原因很簡單,沒有人敢,也沒有這個必要。”
“那……那你說我們該怎麼面對這個變故?”孫雲夢問道。
段天狼想了一陣,問道:“我們從新生銀行一共賺走多少錢了?”
字孫雲夢打開“天道”系統,查詢了一下以後,說道:“在我們所控制的四十六個中情局的秘密戶頭上,我們總計已經有了五十四億美元。”
“五十四億美元?”段天狼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馬上將這些錢在那些秘密特工,獨裁者還有反政府組織的帳戶上走一遍,然後輸入我們設在巴拿馬的秘密帳戶。”
“啊?新生銀行雖然元氣大傷,但是還沒有完全垮哦,現在就收兵的話,也許達到不了我們想要的結果呢。”孫雲夢說道。
“現在不管這麼多了,馬上停下來。”段天狼斬釘截鐵地說道。
版看到段天狼這麼堅決,孫雲夢也沒什麼好說的,“好吧,那我們就先放過新生銀行。你說吧,接下來我們該進攻哪裡?我們現在可是闊佬,我們大可以跟別人打兩敗俱傷的金融戰。”
“你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段天狼看了看孫雲夢,說道,“我所說的停下來,是把一切都停下來。”
“一切都停下來?你是說……我們接下來什麼都不幹了嗎?”孫雲夢攤開手,問道。
“對,在凌夢蝶給我們傳回新的,準確的信息之前,什麼都不要做。”
兩千零七年二月二十八日,晚間二十三點十六分,凌夢蝶抵達倫敦。
這時候,離星期一縱火自焚的時間,有三十二個小時了,而離凌夢蝶知道這個消息的時間,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時。
按說,凌夢蝶的反應速度已經是非常快了,但是有一個人比她的反應速度更快。
網這個人在二十四小時內,同時完成了好幾件事——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並且封鎖現場消息;火速召集黃金家族理事會成員(也就是具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羅斯切爾德家族血脈的成員)召開了臨時會議,當選爲緊急族長;撰寫了超過二十封郵件,向在全世界各地的羅斯切爾德家族成員報告了此事,並且成功穩定了他們的情緒;躺在牀上度過了六個小時的良好睡眠;然後悠然自得地翹着二郎腿坐在辦公室裡。
絡這個在二十四小時內,就將羅斯切爾德家族紛亂的局面收拾得井井有條的人,叫做西蒙,今年三十二歲。西蒙是剛剛死去的羅斯切爾德家族族長的兒子,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在非洲的一個獵場裡,“鴻鈞”的特工襲殺了孤身打獵的羅斯切爾德家族族長,並且通過手術將星期一替代了進來。
小西蒙在十二歲之前,一直對於經營以及對控制人心很有熱情,他的父親也一直很熱衷於培育他。但是當他父親從非洲獵場回來之後,他開始發現他的父親對他的態度有了細微的變化——他不再喜歡主動傳授他各種知識,當他去問的時候,他的父親雖然還是會告訴他,但是看着他的眼神中卻不自覺地帶着些疑慮的味道。
而最重要的是,西蒙從這個跟自己的父親一模一樣的男人身上,感受不到他的父親所特有的那種感覺。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感覺,無論如何裝扮都無法僞裝的感覺。
說這一切都是細膩到不能再細膩的東西,不要說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即使是族長身邊的成年人,也沒有什麼人發現。但是偏偏十二歲的西蒙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本能地開始學會保護自己,不再隨便吃他爸爸給他的東西,也不再隨便跟他爸爸去無人的地方。
而爲了不讓他的父親起疑,他刻意將自己裝扮成因爲父親的突然冷淡而變得行爲逆反的樣子。他有計劃地不斷地跟他的父親大吵,並將這種吵鬧逐漸加大。
直在這個過程中,他逐漸跟他的父親疏遠,而更親近他的母親。他也曾經試圖將自己對父親的疑慮告訴他的母親,但是當他稍加試探,發現他的母親對他父親的身份毫不懷疑的時候,他就果斷地放棄了這種嘗試。他將這個秘密一直放在心裡,誰也不敢告訴,因爲他身邊任何人都可能將這個秘密透露給那個看起來像是他父親的人。
西蒙就這樣過了四年,在這個過程中,他將一個青春期叛逆少年的角色演繹得十全十美。以至於就連星期一都完全相信了他絲毫不懷疑自己的身份。
播之後,西蒙藉着上大學的機會,離開了家。從家門走出來的那一刻,西蒙非但沒有絲毫留戀和不捨,相反卻有一種逃出地獄的感覺。他甚至連回頭望一眼他住了十六年的家都沒有,即使那裡面住着確定無疑是他母親的人,而從這一點也看出西蒙多麼有着成爲上位者的天賦——理智,忍耐,冷酷。
開始上大學之後,西蒙過起了放蕩不羈的日子,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拼命地學習着他自己需要的一切——金融,法律,政治。一切成爲偉大金融家所需要學習的東西,他一樣也沒有落下。
室大學畢業以後,西蒙沒有選擇回到自己父親身邊,而是選擇繼續保持他逆反兒子的形象——他創立了一間自己的公司,並且在八年後,依靠自己的能力,被羅斯切爾德家族正式接納。
而在這個過程中,西蒙再次扮演起另外一個角色——一個因爲年紀漸長,而對父親開始理解的成年人。他跟族長的接觸逐漸增多,兩個人偶爾還會一起聚餐,出遊,有時候甚至會促膝長談。
西蒙的表現完美之極,以至於星期一都對他感到喜愛,甚至於有了一種類似父子之情的感覺。然而,西蒙這麼做的真正目的,卻是爲了瞭解星期一的身體狀況。
每一次跟星期一相遇,西蒙都會仔細地記錄下星期一的進食情況以及各種特徵,他也會通過跟他母親以及他父親身邊的人的交談,對星期一的身體和生活作息進行深入的瞭解。
而與此同時,西蒙暗地裡閱讀了大量的醫學書籍,以從中得到判斷星期一還有多少日子的知識。
當然,西蒙所做的絕對不止是等待着星期一的死期,在此期間他還做了大量其他的事。他建立了很多基金會,這些基金會都使用了他父親跟他的聯名,而由他自己實際控制。
這種行爲在無形中讓他可以使用他父親的名望和地位,而他以此爲基礎,也大量地或明或暗地在家族內擴充了自己的實力和人脈。
當星期一的身體還可以的時候,西蒙的這種行爲還進行得十分小心。
而當四年前,星期一的身體趨於危險,避居鄉間別墅,並且西蒙正式成爲羅斯切爾德家族成員之後,西蒙的行動便變得大膽和大刀闊斧起來。
西蒙做得最妙的是,他在做之前,跑到鄉間別墅向星期一彙報了自己的計劃,並且懇求得到星期一的支持。星期一礙於表面的父子關係,也因爲西蒙的這些行爲並不算完全不可控,於是便默許了他的這些行爲。
於是,西蒙得以放心大膽地幹。半年之後,在星期一開始察覺西蒙有些出格,並試圖加以制止的時候,他纔開始發現,西蒙所擁有的勢力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他已經獨成一派,根本不再需要藉助他的名望和地位,他已經尾大不掉了。
如果星期一身體好,又或者如果星期一真的是羅斯切爾德家族族長,又或者西蒙有一絲的大意和驕傲,星期一都可能出手將西蒙打下去。
但是很可惜,這三個條件一個也不成立。
在公衆面前的時候,西蒙總是一副孝子賢孫的模樣,叫人生羨。這樣一來,星期一要是做什麼對他的兒子不利的事情,就會顯得完全不合情理,令人生疑。
而在獨處的時候,西蒙卻開始清楚明白地表現出對星期一的冷漠,這讓星期一感到不安,他開始懷疑西蒙知道了他的身份。
而徹底打消星期一企圖的,是西蒙在兩年前曾經跟他發生過的一段對話。
那天,星期一開玩笑似地問西蒙:“西蒙,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哭嗎?”
而西蒙則是一臉平靜地答道:“十八年前都沒有哭,十八年後爲什麼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