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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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有心算計別人最後卻被算計的神醫皇帝,近來有些頭痛,什麼原因呢,其實丫的就是自找的。

北燕那邊來了信使提出了聯姻,他滿腦子裡打的是西樑的主意。

其實他這樣想也不足爲奇,他與鳳蕭相識於微末,幾次戰場相逢終成莫逆之交,而與顧南風……

那個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少年,着實讓他有點不放心,總覺得他是另有所圖。

所以他冒着被閹的風險去試探了下某位在自己家門口養傷的皇帝陛下,看看能不能把這樣問題順帶給解決了。

哪裡想他會直接將此類問題丟給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女人,雖然這女人救了自己兩次,好吧,他承認,卻實有那麼一點點的……

九重龍閣,飛檐上的銅鈴還在風中搖曳做響,那扇許久未開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自內推開。

因地震過後還未來得及清理的灰塵落了入門者一頭。

她入門之後,四下打量着,隨即見到那鼎百合香爐之後的人影,方纔鬆了口氣“原來你在這裡?”

炎之回過頭去,便見華妃,哦不,現在應該稱華太妃一身素紗禪衣款步走來。

“母妃,何事?”他淡淡一笑,上前攙扶。

華太妃今日隻身一人來到這殿,並未帶侍從。

“聽海公公四處都找不到你,我猜想可能來這裡了。”

她笑了笑,上前一步,在紫檀香架上拿起一支香,湊近燭火,不多時,一縷青煙冒了出來。

她將那點着的香插在了香爐裡,對着那牆壁上的畫像盈盈一拜“許久沒來看你了,可好。”

那畫像女子毅然不動,仍舊保持着那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態,嘴角微勾,長眉濃郁,英氣斐然。

“多謝謝你還記掛着她。”

華太妃笑了笑,拍拍納蘭瑾炎的手“炎之,你自幼便跟我最親,自你母親走後,你便離宮多年,我知,你心裡是苦的。”

她眼中滿是憐憫之意。

炎之苦笑一陣“都過去了。”

華太妃笑笑“聽說你今日去靈雀宮那邊了。”

炎之的笑容陡然停滯“是”

“其實,你是想看看那女子的反應吧。”

炎之將頭轉向一邊的暗影裡,無人發現,那一瞬間,眼中的落寞,如蒼山之顛孤鬆飄雪。

他久久不曾言語。

“其實,在你一回宮那日,我就看出來了,我是過來人,怎麼會看不明白那種眼神。”

炎之再次苦笑一聲略顯得羞澀的低下了頭“讓母妃見笑了。”

華妃嘆了一聲“母妃也年輕過,怎麼會不知那種一腔真情付諸東流的感覺呢,只是雖然不我不清楚跟在她身邊的那個男子是什麼身份,但我想她們是真心相待的。”

她頓了頓,方纔繼續道“你不知道,發生地震的那日,雁姑娘將我和你皇妹送了出去,卻被掉下來的橫樑擋往了去路,而那人,捨棄了自己的生路把她拋了出來,連我這把年紀的人都不禁佩服……”

她看了一眼炎之的神色,繼續說道“你卻沒看到,雁姑娘發現他被埋地下之後,那種絕望的眼神……還有那雙手……”

“母妃……你,不要說了……”

華太妃看了一眼,隨即緩緩起身,春日午後的夕陽溫暖而慵懶的透過碧紗窗照了進來。

於殿前形成一縷斑駁的剪影。

像有記憶自深處一路逶迤而來,那一雙潔淨明媚坦蕩的彷彿可以穿透這世間一切昏暗之物的眼睛啊,讓他自慚形愧。

他苦笑一聲,也罷,這世間所有的恰到好處,不過是我喜歡你時,你也喜歡我。

他將心底那一絲最初的悸動封存,自今日起,做個清心寡慾的人吧。

……

一個時間之前。

鳳蕭在炎之走後,眼神若有所思的盯着某處虛空。

“你在想什麼?”

他笑了笑,緩緩搖頭“沒想什麼,只是覺得今日天氣比較悶熱,應該快下雨了吧。”

雁丘嘴角一抽,看了一眼晴空萬里,可以當做鏡子的天空,再次覺得陛下的腦子可能真的被砸出問題了。

鳳蕭並未理會她此刻心中的小九九,只是在想,爲何今日的炎之較以往有些不同了。

他今日爲何要再次天自己面前提及聯姻之事……

隨即轉眸,看着身邊女子一身素衣髮絲簡單的綰於腦後,不施脂粉卻毅然明豔照人的女子,淡淡一笑。

“咱們回家吧。”

雁丘愣了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傢伙剛纔還說要讓俺帶着他泛舟海上,放浪形骸,怎麼一會功夫又變卦了。

見她深究的眼神,鳳蕭指了指腦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這裡的氣候太過溼潤,不太適合我養傷,況且我曠工這麼久,朝中定然堆積了政務需要我處理,你不想讓人說你是紅顏禍水吧。”

某近來智商有所下降的女人覺得確實是那麼回事,趕忙道“那好,我讓吳起去收拾東西,咱們明兒就走,至於東海,以後有時間再去吧。”

某皇帝得逞的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雁姑娘當然不知道自己被某些人無意間打翻了醋罈子而算計了一把,還屁顛屁顛的像個老媽子一樣的收拾東西。

腹黑陛下見她一點要反抗或者質疑的意思都沒有,不禁覺得心情大好,覺得自己這個傷受的還是不錯的,即可以享受各種生活上的優厚待遇,又可以常常見她爲自己擔驚受怕……

雁丘當然不知道腹黑陛下腦子裡正在想這些東西,她嘆息看着陛下那雙迷濛的雙眼,腦子裡滿是如何向西樑的子民交待他們的皇帝陛下爲了救自己被砸傻了的事實真相。

……

某個春意盎然的午後,一艘碧綠的遊船緩緩從漳洲的關隘駛出。

還是來時的那艘船隻不過與來時不同的是它的主人已經換了人。

雁丘立在船頭之上,迎着仲春的暖風,想着初見那女子時,那般光風霽月,一把如天籟般的好嗓子,不免有些惋惜。

宗淨瑤,這個女子不管當年是如何活下來的,又是如何練就的這一手邪術,終不能逃掉,她確實是一個極優秀的人,不管是政治才華還是權謀韜略。

其實在華妃報出她的名字裡,她腦中已經有了這件事情的雛形了。

宗政惠不過是她手上的傀儡,至於那些被分割的兵符,想來應該是東渝老皇發現了她們的陰謀之後,想出的對策。

而二皇子也不過是她手中復仇的個工具。

至於皇帝個被撕成碎片的屍體。

她絲毫不覺得可惜,甚至還有種想爲她拍手叫好的衝動。

就衝她在井邊上猶豫的沒有下毒,她便知這女子的良心未泯,只不過被仇恨矇蔽了雙眼。

沒有被尺素追到也罷,希望她的下半生,能好好活着,不再有欺騙和背叛。

雁丘緩緩蹲下身,將手中的那一籃花燈放在河裡。

她專門找時間去向豬肉榮瞭解過,再過幾天就是東渝的花朝節。

與前世的花朝節有所不同的是,東渝的花朝節更多的是爲人祈福,而以面做河燈並且刻上被祈福人的名字,在花朝節這一天放在河海入口處,便能願望成真

她讓豬肉榮順便給自己做了兩盞荷花玉兔燈,不能不承認,這個看上去粗糙不男人竟然能做出這樣精細的東西。

雁丘看着那兩個淡粉色的燈自河岸口緩緩順河而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身後一暖,有人將披風給自己繫上

“你來了。”

男子低頭淺笑,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兩盞明滅閃動如隔岸漁火的燈

“你說她會看到嗎?”

“精誠所至……”

兩人再次相視一笑,相擁而立。

彼時的沅水之顛,花朝節燈火通明,將河岸照的亦然明亮如白日。

一叢蘆葦悄悄開放,夜風起,蘆葦輕蕩,蘆花飛舞如雪。而岸邊漁火星星處,一雙相擁而立的男女,神仙眷侶……

這世間美好的東西,總不會太多,就像是有人形影成雙,就有人孤鴻如影。

宗淨瑤坐在一葉扁舟之上,依舊是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色。

她靜靜的看着身邊黑暗如墨的流水,忽然捂住了胸口吐,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

然。

嘴角勾起一抹凌冽的笑意,那又如何,能將那老東西碎屍萬段終泄了自己二十年有心頭之恨。

她輕輕一抹嘴角的鮮血,正欲緩緩起身。

忽然見前方河岸邊有一對停靠的海燈。

淡淡的粉色,像是月宮玉兔,又像是玉兔荷花。

她冷笑一聲,想着今日是東渝的花朝節,又稱祈福節,放海燈的人,定是要爲自己或者是家人祈福吧。

那雙粉色可真好看啊。

自己早已不是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女,如何還能對這東西感興趣。

餘光一瞥中看到了那海燈上的名字,瞳孔猛然睜大,那、那上面竟然刻着,青碧……

她以內力催動小船行至那花燈前,緩緩伸手將那一朵粉色的燈捧在手心裡。

只見上面蠅頭小楷的墨跡寫着,願吾友青碧,一生平安喜樂,。

第二個小燈上刻着,願無名寶寶天堂早登極樂。無落款。

但從兩個字跡上來,應該是她無疑。

宗淨瑤的手指忽然顫抖起來,此刻她只覺得心中充滿了一陣歡喜,那一種久違的喜悅,這麼多年,從未有人,這般,真心對待過自己。

無名寶寶,她顫抖的雙手撫摸着自己的腹部,彷彿昨日那裡還留着有力的胎動。

兩行清淚,順勢而下。

謝謝、謝謝你……

一身黑衣的女子,在無人關注的河岸邊,孤身一人,隱藏在蘆葦叢裡,捧着兩個再尋常不過的海燈,哭的撕心裂肺。

也該是時候回去了,她小心將那兩盞燈收好,緩緩催動小船,只見剛剛還平淡無奇的小舟,忽然如得神力一般,逆流而上,自沅水之濱逆流而上,那方向竟然是至今無人敢踏足的恆海方向,一旦踏入了恆海,那便是塔爾國的領域了。

……

十一王爺最近有些不太開心,至於爲什麼不開心,因爲有個不靠譜坑弟的老哥。

這邊剛繼位沒多久,便將這一堆爛攤子丟給了他,自己拍拍屁股追媳婦去了。

忙了大半個月焦頭爛額的十一終於從那堆積的成山一樣的奏摺裡擡起了頭。

只見他頭髮零亂雙眼黑如某國寶,哪裡還有當年那個天水之青傲嬌公子的風彩。

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在一旁默默喝茶不做聲的兩位丞相,不明白,爲何他都上臺上,還讓雁懷繼續在臺上。

難道他不是應該上臺後趕緊排除異己,加強集權嗎?這怎麼和翰林院那些老學究講的不一樣。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手臂旁邊被他扔在一邊還沾着他睡覺裡流下口水的雁懷告老還鄉的奏摺。

趕緊歡天喜地的想給他哥說,抓緊放他走啊,他走了就沒有給你臉色看了,他以前還是你的政敵云云。

不想他哥只給他短短几個字,留中不發,且等吾歸。

於是一腔熱血被當頭澆下涼水。

十一哼了哼鼻子“雁相,這是您今早喝的第八懷雨前龍井了,您要是喜歡,宮裡還有幾包,本王倒是可以做主賞給你。”

一口茶水剛剛入喉嚨的雁懷差點噴了出來,他咳嗽兩聲,平復下內心的悸動,在這裡坐了快兩個時辰了,終於給自己說話了。

“殿下,不知可見到老臣的奏摺了。”

“奏摺?什麼奏摺?”

說着他手肘一倒,將那一封沾着他口水的奏摺扔到地上,踩在腳下。

雁懷嘆了一聲,自己遞交了摺子快小半個月了,都沒有消息,今日特地跑到宮裡來問問,哪裡想到陛下離宮多日,是十一殿下在監國,剛走到門口,便被宦官給請了進來。

在這裡坐了一個上午了,那個堆積如山的奏摺之後的十一殿下終於想起來問問自己。

“是在下告老還鄉的摺子。”

十一一副恍然,嘿嘿一笑“那個啊,我沒收到啊,是不是被內閣的翰林給落下了,你,去問問,有沒有看見雁相的摺子。”

他揮揮手將身邊的那個內侍揮退,笑嘻嘻的從書案後走出來,看了一眼在一旁默然不語的單鴻,又看了一眼雁懷。

“右相今日何事啊?”

單鴻的臉色近來有些蒼白,他最小的那個女兒單華韻,在半個月前因心疾歿了。

此刻的他看上去憔悴不堪,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的樣子。

蒼白的臉上鬍鬚有些茂密雜亂,嗓音微啞道“吾與雁相心願一同,老了,不中用了……”

十一驚訝,方纔想起來,昨日單鴻託人轉送來的摺子自己還未來得及看,原來他也是來請辭的。

這一下兩個國之棟樑都撤了,還了得。

正準備叫人趕緊擬文書通知他哥趕緊回來,你手下都撂挑子不幹了。

纔想起來剛纔讓自己打發走的內侍已去了內閣。

十一茫然的看着單鴻略有些佝僂的背影,彷彿想起來他那個刁蠻任性的卻體弱多病的女兒,不禁有些眼紅,其實有這樣的父親真好……

轉念想起屋裡還人別人,隨即輕咳一聲道“雁相今日請回來,本王只是暫代處理國事,一切定奪還要陛下回宮才能決定。”

雁懷默然將茶杯放下,眼睛卻一直看着單鴻的背影,心裡掛念的卻是那個回家沒幾日,又留信出走的女兒,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老臣告退。”

說罷他緩緩起身,順着單鴻的方向向着正陽門離去。

一路芳草葳蕤,有人思女如歸,有人舉目望天,在這一片春草如煙的帝京裡……一切在悄悄的發生着改變。

十一不知道這種茫然無措的感覺是否叫做成長。

卻在看到這兩人的背影裡,想到了那個靜靜的躺在九龍棺槨裡安靜如熟睡的老人,那個嚴肅的讓自己不敢再上前靠近一步的人,他的父親,西樑孝敬文帝,鳳夙。

一切的恩怨已經了結,這一世,塵歸塵土歸土,而他的母親,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擺在了祠堂裡,並用了諡號——追尊蘆妃。

這是他向七哥爭取的,那個唱着蘆葦歌謠的女子,終於可以於地下安息了。

他笑了笑,看着日漸西山,起身向着那一堆堆的奏摺走去,這個鳳氏皇族只剩下了他和七哥兩人了,那麼孤單,卻又那麼圓滿。

------題外話------

這一篇算是對東渝國的一個小結尾吧,不再多寫番外了。

這幾天找到了一些狀態和靈感,會時不時的寫寫新文。

說說我近來看的心理罪吧,感觸最深的就屬城市之光了。那裡面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他說不管這座城市曾經多麼罪孽深重,總有人肯寬恕和犧牲去挽回它的清明寧靜。

這段話給了新文很多靈感,也會在下一部作品裡體現出來,更多的加入我對人性的思考及一些各人看法。

另外,我不知道我此刻寫上這段文字有多少人在看,天傾還有二十多萬字吧,就快完結了,連載了200多天,沒有多少感觸,卻也感觸頗深,天生矛盾的天蠍座今日發燒腦子有點糊塗了,總結一句,新文已佔坑,喜歡懸疑的寶寶可以收藏看看。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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