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我似乎有點明白了……”
“明白什麼？”
雁丘笑了笑，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圓，指着那圓圈內部說道“將這一片土地比做九洲大陸，那麼圓圈就好比是塔爾，圈內和圈外的時間並不是相同的，或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不是相同的，比如修行了某處陣法，或是某種術之後，比如我看到的眉黛也不過三十歲月上下年紀，但若是以塔爾之外的時間來記，那麼她至少已快五十歲了。”
“就好楚離，他在離開了塔爾之後，年齡與身體迅速的隨着外界衰老，但卻是因修習了某種神術之後，纔會在兩種容貌之間自收轉換！”
雁丘繞着那圓圈轉了轉，覺得自己說的甚是有道理，得意的覺得自己甚是福爾摩斯的潛質阿。
羅迦盯着那圓圈若有所思，不再言語。
鳳簫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即將目光轉向那世外桃源。
“如果說這六道輪迴大陣是塔爾境內各種角落的折射，那麼此地，又是什麼？”
羅迦細長的眼角輕輕一挑，許久之後，脣齒輕啓，“大風城。”
“大風城！”
“大風城！”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羅迦冷冷道，“不錯，如果說六道輪迴大陣是塔爾境內的折射，那麼此地的人，便是多年前大風城的映射，因爲……”
他緩緩擡起下頜，午後紛飛的陽光，折射過來，他的神情在變幻的光影裡顯得有些不太真實。
“因爲塔爾境內，已經幾十年不曾有過這種場景了。”
雁丘兩人相視一眼，隨即默然。
一路入塔爾之境，那些沿岸百姓死氣沉沉的目光裡，似乎看到了這個國度的消亡。
那是一種上千年文明被摧毀之後，亦或者是上千年的信仰被另一種文明所摧毀後的無助。
就好像戰爭摧毀了一座城市，同時也摧毀了一這座城市百姓的生活信念。
而社會的根本意義在於穩定與延續。
若是穩定尤在，而所要延續下來的東西流失了呢。
那些因懷着復活親人的執念，攜帶着屍骨入塔爾之境的人，那些心理素質差沒無情拋棄到暗河裡被屍蹩啃噬的人。
那些沉處泥潭的人……
他們或許是虔誠的信徒，或許是抱着某種得以長生的私念，進入這個神秘的未知的神權國度。
然而無人去問，爲何塔爾不會從本國人民人去尋找信徒，反而冒着被侵犯的危險，向外界打開了一道大門。
如果沒有那一道對外開放的門，那麼塔爾或許會因着其獨特的地理位置，特殊的國情，令幾十年之內，迅速崛起的九洲國家趨之若鶩。
畢竟，越是神秘的地方，越是會吸引人的注意力。
那麼塔爾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雁丘從歷史中分析着，他們這是一處長期的戰略，依舊希望企圖用宗教來做到將九洲大陸統一起來。
試想，若是你一國之主也信仰婆羅門教，而婆羅門的聖地便是這裡，就像耶路撒冷於穆斯林一樣。
一條條朝聖之路，便已打開。
既然國主都已信仰，那麼是否會將其推廣於衆，那麼若是九洲的百姓皆去以此教爲信仰，那麼是否就已做到了不廢吹灰之力的統治，國家實權的掌控！
雁丘曾經分析過，塔爾百年前被圍困，被孤立，怕是那個時候，已有人發現了他們的這種企圖吧。
只是這與聖女又有何關係？
一瞬之間，她腦子裡轉動着各種可能。
卻聽身邊人一聲急促的呼吸之聲。
趕忙擡頭，卻見剛剛那座世外桃源已開始慢慢瓦解，剛剛那一派怡然自樂之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頹敗着。
像是深秋之夜，被蕭瑟的秋風刮過的法國梧桐，慢慢凋零下去。
她所指的凋零，並非是焜黃華葉衰一般，而是一種由朝氣蓬勃，變得暮氣沉沉，那些來來往往的人，眼底不再有生氣，眼神不再靈動，甚至已有了凝固。
將是山澗小溪，逐漸匯聚成淵，而深淵之底是常年不見日光的死潭。
她被這種氣勢上的改變嚇了一跳。
這種抽象形的東西，竟然能如此清晰的表達出來，那種感覺是站在一片擁有着千年古文明的城市之前，而瞬息間一場地震，古城變做廢墟。
與之不同的是，人們的精神變成了廢墟。
“這是爲什麼？這是什麼情況？”
她轉頭，向兩人尋問道。
羅迦淡然的看着這桃源的變化，並不言語，那種震撼的改變於他而言似乎已經麻木。
鳳簫深邃的眼底如她一般，掀起一股風暴，身爲統治者，如何不能不爲眼前這種肉眼可見的國勢力衰落所震撼。
“這是一種精神上的崩塌！只是我沒想到，竟然再次看到。”
“再次！”雁丘疑惑問道。
“八年前，我奉命出征南下剿滅越州邊境的南閩餘孽，當二十萬大軍將三萬餘孽包圍時，那個爲首的主將，見突圍無望，當即自刎於陣前，當時那三萬士兵，便是如同這裡一般，死氣沉沉，人雖活着，卻已如行屍走肉。”
他最後那個行屍走肉形容的很是貼切。
雁丘方纔想起來，眼前這些人，如同她前世所看的那些歐美大片裡的被含着病毒殭屍所咬的人，那種頹廢而死氣的病毒四處延續着，蔓延於整個城市。
嚓！
一聲霹靂的驚雷，那一層圍繞在村落上空的結界被外力劈裂，隨着那天降的雷火落下，一道圍在村落前的籬笆被燒燬。
彼時，村落裡的那些已不可以稱之爲人的人，掙扎着涌了出來。
他們前赴後繼，男女老少，各種年齡階段的人都有，他們身上的衣服在衝出籬笆的方位之後忽然風化，而他們臉上和身體上的肉，慢慢開始剝落，只剩下兩個空洞的眼睛。
眼底閃着幽綠的光，像是荒原之上的餓狼，在忍飢挨餓一冬之後，見到了暌違已久的羊羣。
雁丘再次見到了幽綠的眼底，心底犯起一層寒意，這種情形應該不會真實的發生在這個國度吧。
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聽得身邊一聲厲喝，“快走！”
手腕被人緊緊抓住，向前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