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這一吐了個昏天暗地。
槐詩都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一直吐到胃裡空空如也,依舊忍不住的反胃和噁心。
按道理來說,以昇華者的體質,能夠完美勝任一切常人的職業纔對。他本以爲自己哪怕是坐進NASA的宇航員訓練器裡玩離心機都不會有半點問題,但如今槐詩卻深刻的感受到,哪怕是昇華者也是有極限的……不應該過度狂妄的挑釁那些自己所不瞭解的專業和規則。
就好像親手打開了封印惡魔的瓶子一樣,此刻他的心中充滿了深深的懊悔。這他媽究竟是多狂野的飆車方式才能讓自己眼前都轉起了走馬燈啊!
硬要打個比方的話,只能說像是被人綁起來塞進大炮裡又被打出來一樣。
在尖叫聲中狂飆猛進,每時每刻都準備着和撲面而來的世界進行一次熱烈擁抱,迎接粉身碎骨的結局。
哪怕槐詩自詡早已經見慣了大風大浪,也遭不住這麼刺激的項目。
更何況他還不是在隔絕屏蔽的車廂裡,被綁在副駕駛之上呢。
在車上的時候還好,勉強可以剋制、結果一下車,站在地面之上,便立刻開始頭暈目眩,一路積攢的眩暈徹底爆發。
毫無防備的吐出來。
——本來應該就這麼趁着他最虛弱的幹掉他的。
又不是給小孩看的動畫片,在魔法少女變身的時候不可以打人。
在槐詩周圍,那數十名嘶鳴的異種侵蝕物可不知道有什麼江湖道義這種東西,面對這種送到面前的肉,早已經迫不及待的張大口,深吸了一口這血肉的甜香味,撲了上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等槐詩擡起頭的時候,在這躁動的火場之中,就只剩下了十幾具倒地的怪物腐屍。
還有生命力頑強的依舊在痙攣着,自腫脹破裂的皮膚中,無數荊棘和草葉雜亂的生長而出,汲取着深淵物種的生命力,旺盛生長。
“不好意思,沒憋住。”
槐詩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紙巾,自顧自的擤了一把鼻涕,終於感覺清爽了許多。
深吸着帶着刺鼻氣息和塵埃味道的空氣,他抱歉的向着腳下蠕動的怪物道別,擡起腳,踩下,嘎嘣一聲。
哀鳴聲不見,世界清靜了,大概。
遠方除了獸羣的嘶鳴,便是爆炸的轟鳴。有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在漸漸的接近。
穿過了火海,踐踏着破碎的大地,魁梧的身影自火焰中走出,鑲嵌着金屬的彎曲犄角在火焰裡折射出殘忍的閃光。
大地再度動盪起來。
常人難以舞動的沉重大劍被隨意的拖曳在它們的手中,在地上摩擦出了一道道火花,尖銳的聲音擴散。
在棱角猙獰的厚重盔甲之上,遍佈着刀劍劈斬的劃痕,而酷似牛首的面目之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不同於那些隨意驅役來的異種猛獸,他們纔是真正的深淵大羣,來自白鬃聚落的米諾陶斯武士,哪怕是在深淵中也赫赫有名的兵團。
在卡車衝入了火場的瞬間,便已經被他們所察覺。在短暫的片刻之後,便已經合圍而至,森嚴的陣列封鎖了他們前進的去路。
隔着數十步的距離,嚴陣以待。
並非是不想上前,而是本能的察覺到了那一道無形的界限。透過有別於其他深淵生物的雙眼,窺見了槐詩身上所散播的‘不祥’。
那是近乎已經凝結成實質的恐怖景象。
此時此刻,自槐詩的面孔,四肢乃至軀殼的每一個部分中升騰而起的無形災厄。在米諾陶斯武士們的凝視之中,顯化出碧綠的色彩,瀰漫,擴散,動盪,形成一片不折不扣的毒性之海。
隨着他的呼吸,在槐詩腳下,無數細碎的結晶憑空生長,交錯,增殖——就好像礦洞裡增長的水晶那樣。
束縛一旦解開,那些具現化的毒素在槐詩的周身形成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奇景。
只要維持呼吸,就會帶來如此龐大的災厄。
來自腐夢的力量令槐詩軀殼內的無數毒素瘋狂的異變,伴隨着他的源質灌溉,產生了危機四伏的絕域。
“如果只是在那兒站着的話,可從僱主那裡賺不到錢的。”
槐詩輕聲嘆息。
“不過來嗎?”
他踏前一步,穿行在叢生的毒性晶簇中,揮手,美德之劍自手中增長而出,揮灑,自明滅的火光中勾勒出了銳利的弧度。
“那我就過去了——”
在他的另一隻手中,燃燒的旌旗浮現,朝着大地頓落,在焦熱的風中獵獵作響。緊接着,便有無數霧氣朝着四面八方擴散。
埋骨聖所降臨於此處。
屬於少司命的權威運行在這如夢似幻的黑暗中,源源不斷的侵蝕着這一片地獄,擴張自身的領地。
將恐懼、毒素和噩夢溫柔的賜予一切活物。
“戰爭開始了,朋友們。”
槐詩擡起劍刃,向前指出:
“——恰如你們所願的那樣。”
伴隨着他的話語,在他身後的卡車之中傳來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響,在車身之上,裝甲板猛然掀起,展露出隱藏在車廂之內的鐵光。
蓋板緩緩升起,巨型蜥蜴的尖銳嘶鳴迸發,早已集結成陣列的蛇人不死軍整齊劃一的擡起眼瞳
在咆哮聲裡,尊長者拉動繮繩,龐大蜥蜴踐踏着地板,緊接着便是宛如洪流一般的騎軍陣列馳騁而出。
後面便是烏泱泱一大片的深淵鼠人。
這些鼠人們手握着各種亂七八糟的兵器,雜亂的尖叫着,竟然絲毫沒有往日的滑頭和怯懦,一個衝的一個快,簡直像是磕了藥。
只要他們身後的黑影朝着前面一指,便好像根本看不到牛頭人武士們手裡的沉重大劍和足足有他們兩個還要高的可怕體型。
法務部是最好的督戰者,只要訂立契約之後,便能夠進行強制執行,有他們在的地方,這羣鼠人的士氣直接是鎖在滿格的——哪怕只是看起來滿格也一樣。
反正就算死到最後一個也不會逃跑。
不得不說,這種便宜命硬且死光了都不會心疼的工具人實在是太好用了。
隨着槐詩的揮手,埋骨聖所的籠罩範圍內,這一幫烏央烏央的鼠人動作一頓,渾身的皮毛竟然迅速的硬化,從下面也長出了一道道棱角鋒銳的毒性晶簇來。
大量的毒素融入血液,迅速刺激激素的分泌,甚至本身就可以當做興奮劑和禁藥來使用的毒素瀰漫在血液和脊髓之中,令它們的肌肉瞬間迅速的膨脹起來,進入了徹底的狂化狀態。
“爲了臭婆娘!!!”那羣傢伙劇烈喘息着,臉上露出癡呆一樣的笑容,一個兩個的興奮呼喊着什麼不知所謂的話,雙目通紅,滴着口水的撲向了牛頭人們……然後衝的最前,衝的最快的就理所當然的被橫掃的巨劍斬成了兩段。
汁水飛迸,死狀慘不忍睹。
簡直一觸即潰。
不過,米諾陶斯武士們卻沒有任何得意或者喜色,反而神情越發的慎重——要說的話,殺這些傢伙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功夫,但問題是殺完之後呢?
這哪裡是特麼的鼠人,這分明是一個個撲上來的自爆炸彈,還是灌滿毒水兒的那種。不是能不能打,而是髒不髒,難不難受的問題。
但既然戰爭已經開始,猶豫和畏縮就是自尋死路。
米諾陶斯天生具備着超出規格的體魄和抗性,雖然毒素恐怖,但一時半會兒又死不了,只要儘快解決掉,就能爭取到注射解毒劑和尋求解藥的時間。
並沒有任何猶豫,米諾陶斯武士們怒吼了一聲,竟然迅速的變換陣型,幾個持有大盾的魁梧牛頭人到了最前面,組成鋒矢陣,無視了鼠人和不死軍的進攻,轉向筆直地向着槐詩突進而來。
比它們更快的是天空中飛撲而下的黑影。
徘徊許久的石像鬼終於出手了。
巨大的蝠翼收縮,俯衝而至,憑着俯衝的力量拋出手中的投矛。
在破空的巨響裡,投矛瞬間貫穿重盾,深深地楔入了米諾陶斯武士的肺腑之中。簡單的一次俯衝,就徹底擊潰了牛頭人們的反擊。
緊接着,牛頭人潰散的陣列就被不死軍的騎兵們吞沒。
縱然體格上的差距無法忽略的,但憑藉機動性而生的不死軍可不會和他們正面糾纏,遠遠的兩輪拋射之後,才拔出彎刀衝了上去。
短短的半分鐘之後,四十名米諾陶斯重型步兵組成的隊伍就被徹底擊潰。
混亂中,領隊者仍然沒有死心,自倒地的隊友手中拿起了大盾,便硬頂着不死軍的衝鋒,向着槐詩狂奔而至。
足足有四百多公斤的恐怖體重踐踏着大地,掀起一陣接連不斷的悶響。
魁梧的牛頭人藏身在大盾之後,不顧一切的向着槐詩衝來。
鐵壁推進,大盾和地面摩擦,迸發火花。
撲面而來的颶風中,槐詩擡起手,自間不容髮的瞬間向前刺出一劍。
美德之劍貫穿了鋼鐵,隔着重盾,勢如破竹的貫入了牛頭人漲紅的面孔中,自顱骨之後穿出。緊接着,狂奔的牛頭人才和槐詩擦肩而過。沉重的大盾擦過了槐詩的衣角,狂飆向前。
直到跑出了數十米之後,才緩緩的停下來。
跪在地上,倒地不起。
“所有人,不要在外面浪費時間,去尋找探索隊的痕跡,天上的那個東西,我來解決——”
槐詩甩手,將劍刃上的血色揮出,昂首下令。
尖銳的笛聲迸發。
異種的咆哮聲再一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