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昭示着她眼前的無極聖尊已經不是神域的無極聖尊,他已經……墮身成魔。
她受傷沉睡的日子裡,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樅?
“聖尊師父,你到底怎麼了?”祝一夕急得快要哭出來,掙扎着想要起來,可是剛剛纔甦醒根本來不及起來,又倒了下去芾。
無極聖尊見狀,自己踏進了藥池之中,緊緊擁着慌張害怕的她,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沒事的,別害怕,師父沒事。”
其實,是神也好,是魔也好,於他而言沒有什麼不同,只要她還好好活着,他還能看到她,還能和她在一起,不管變成什麼樣,他都心甘情願。
何況,墮入魔道,也遠遠抵不過她曾經受苦難。
“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不該是這樣的,告訴我……”她語無論次地追問道,他是無極聖尊,是萬民景仰的無極聖尊,怎麼會一轉眼就成了魔族。
無極聖尊低頭吻着她冰涼的額頭,緊緊擁着她,安撫着緊張害怕的她,“上古魘魔不易對付,出點意外也是正常的,燕丘不也受了重傷回來。”
“可是,可是你怎麼會……”祝一夕看雙帶着微微血色的暗紅色眸子,急得直掉眼淚,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會是他說的那麼簡單,什麼樣的傷能讓他從一個仙神成了魔,一定還有什麼事,他沒有告訴她。
只是,她重傷初愈,剛剛甦醒,氣急攻心之下面色真是難看,卻掙扎着要向他追問事情的真相。
無極聖尊低頭吻住蒼白的脣,傾盡滿腔的柔情與愛意,他狂喜於她對自己的擔心,可是又心疼於她對自己的這份心意。
因爲,在他不曾喜歡上她,她一個人守着這份心意的時候,一定因爲他而承受了諸多的失望與心碎,若是她沒有愛他如此之深,興許在他傷了她心的時候,她就不至於那麼心碎到絕望,可是她若沒有那麼深愛他,也許到現在,他連再站在她面前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樣的一個她,莫說墮身成魔,便是永墮無間地獄,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祝一夕怔了怔,早已忘了自己本該設下的心防,迴應着他溫柔的親吻,眼角卻又不由自主地落了淚。
許久,無極聖尊才捧着她的臉,鬆開了她漸漸有了些血色的脣,而後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哭什麼,我不是還好好的在這裡嗎,你成魔我也不曾嫌棄你,這會兒你是嫌棄我了?”
“我沒有。”祝一夕早忘了自己一再告誡自己的話,脫口而出道。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他都是他,是那個她傾心喜歡上的他,她只是心疼,他墮入魔道,會遭到神域的敵對。
無極聖尊輕然失笑,擁着她一起待在藥池裡,想想先前自己在這裡,離她那麼近,卻無法伸手碰一碰她,只因爲他是仙神之軀,而現在他可以牽着她,抱着她,這樣的時刻反倒更讓他歡喜。
祝一夕漸漸平靜下來,一想到方纔親暱舉止,一時又羞得臉上直髮燙,自己真是白活了這一百多年了,怎麼這點定力都沒有了。
“聖尊師父,我沉睡的這些日子,到底出了什麼事?”
無極聖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糾正她的稱呼,“你能不能換個叫法,將來讓霽兒聽了去不好。”
她習慣喚他聖尊師父,總是改不了口,可現在孩子都那麼大了,再這麼個叫法,總歸是聽着不怎麼合適。
祝一夕擡眼看了看他,說道,“知道了,聖尊。”
無極聖尊氣得內傷,他讓她改口自是希望她喚他的名字,她倒好,叫得更是生疏了。
“我沒名字嗎,你非得喚這個?”
“大家不都這麼叫嗎,霽兒聽了也不會不合適。”祝一夕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同他們能一樣嗎?”無極聖尊忍着訓她的火氣,道,“換一個。”
“有什麼不一樣的,麻煩。”祝一夕哼道。
無極聖尊伸手的捏着她的下巴擡起,讓她直視着自己,“你是我愛的女人,同他們不一樣。”
祝一夕揶揄的神色漸漸斂去,一時間有些愣神,好向他一向很少把話說得這麼直白,尤其是在感情之事,雖然在盤古島的時候
,她知道他是喜歡他的,但是他卻很少說這些甜言蜜語,現在突然發了瘋一樣的,真的有些讓她難以適應。
不禁在想,是不是傷得太重,腦子出了什麼問題,這變化有點讓她接受不了。
“說話。”無極聖尊見她愣着不說話,自己都有些尷尬了。
他不擅言辭,所以即便一直以來心中有她,卻也很少如此直白地向她道出心意,這好不容易說出口一回,她這是什麼表情?
“亓……亓琞。”祝一夕愣愣地喚了他的名字,覺得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溫柔,但更多的是肉麻,肉麻得讓她直起雞皮疙瘩。
無極聖尊這才滿意地鬆了手,還摸了摸她的頭,眉眼間都掛上了笑意。
也許,她現在嘴上,不願再將自己的心裡話告訴他,不過她的行爲卻總是出賣了她的心意,但是知道她心意仍如往昔,他心中如何能不歡喜。
“等你傷勢好些了,還要再待在這裡嗎?”
祝一夕搖了搖頭,她實在不喜歡魔宮這個地方,思量了一番說道,“回玉闕宮吧。”
天下之大,除了這魔宮,也只有那裡可以去了,陵州過了百年的時光,故人都葬於黃土,早已回不去了。
無極聖尊怔了怔,道,“好,等接了霽兒,我們便回玉闕宮去。”
他也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不曾回那個地方了,那裡充滿了她的幻影,而即便他們相遇了,一直不斷地變幻住處,他也不曾提過回玉闕宮去。
那個時候充滿了他們的回憶,卻也是她曾經絕世離世的地方,他想她是不願再回去看到那個地方的,不想今日她卻自己提出了要回去。
祝一夕默然點了點頭,沒有作聲,自重生相遇以來,她一直讓自己不要再去相信這個男人,再去與他有什麼糾葛,可是在她重傷在上古魘魔手中幾近喪命,她最想回到的卻是他的身邊,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根本從來沒有放下過他,不管她將來走多遠,她也忘不了他。
所以,她想試着再相信他一次,最後一次。
她自己的傷勢自己知道,這條命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何苦將時間都用來相互折磨。
大約,因着方纔心情太過激動,不一會兒功夫她便覺得倦了,微闔着眼簾靠在他的懷中,緩緩入了夢鄉。
許多年前,她也總是這樣在夢中夢到他,可那時她在夢裡一直追着他的背影,一直追,一直追……
而他卻怎麼也不肯回頭看他,最後只丟下了她一個人。
而如今,她又夢到了他,她沒有再去尋找他,卻一轉身就能看到他含笑朝自己走過來。
無極聖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藥池之中,而後拉着她的手坐在藥池邊上守着,便是看着她睡着的樣子,眉目間浸着溫柔的喜悅。
老祖總說,她是他命中註定的劫難,他得看破,他得放下,才能過了這一劫。
可是,他自己知道,這不是他的劫難,這是他的幸運,是他長久生命中最大的幸運。
他只怕,是她先喜歡上了他,卻不是自己先去愛上她,以至於如今恨不得把這世上所有珍貴之物都捧到她的面前,都唯恐自己給她的太少,讓她受了半分委屈。
他獨自在那裡守着,看着,一點一點地回想起從西海初遇到她,那時她還只是個偷溜出龍宮,貪玩的小白龍,甚至還有些笨笨呆呆的。
然而,她又可愛的,她在海上悄悄庇護那些遇上風浪的漁船,救下落水的人,遇到海上的盜賊又裝神弄鬼地去嚇人……
那時,她告訴他說,她叫敖姻,姻緣的姻。
大約,那一刻就是他們姻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