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起

男子暫且沒有理會石化後的甄狄,先是步履很是輕快的去了中央宮室的一個偏殿,抱了一個足有兩尺高的木箱回來。

木箱裡裝着的多是品質上佳的松木,以及一些質地細密的嫩竹。把木箱放在靠近煉丹爐的旁邊,男子一揮手,煉丹爐上方和下方的爐門就被打開了。

爐門一開,那撩人的溫度就立刻向外蔓延。

男子並不懼怕這種熱度,只是專心致志地把木箱裡的松木,放置在煉丹爐下方的腔室中,輔之以陽火。

而把嫩竹放置在上方的腔室之中,輔之以陰火。

最後,關閉爐門,一直緊閉着的雙脣微動,似乎是在念着什麼複雜的法決。

很快,煉丹爐的上下兩部分就分別發出了豔麗的紅光和藍光,中央宮室中的溫度再一次升高,那溫度簡直都快把人給蒸熟了。

琴江感覺到甄箏有些扛不住了,立刻示意簫鶴給甄箏輸一些真氣,助其恢復。

接着,那個男子來到甄狄面前,先是在甄狄身上下了束縛咒,這才解了男子用來石化甄狄的磊石決。

“我與閣下素不相識,遠日無淵,近日無仇,爲何要綁我來此?”

被除了磊石決的甄狄,先是掃視了身處之地,再暗中探知琴江一行人的氣息。

接着便扭頭看着男子,有些不悅地問道。

“呵!遠日無淵?近日無仇?當真如此?壞我好事!竟然還敢如此大言不慚!這牛鼻子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啊!比那紫禁城的城牆也許還厚了不少呢!”

男子頗爲嫌棄地看了甄狄一眼,那眼神似乎並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個畜生。

“閣下何必惡語相向?在下原本是一畫師,到訪此地,不過是聽聞龍泉石林詭譎奇妙,纔到此地一覽風采。何錯之有?閣下還說在下壞了閣下的好事,敢問是什麼樣的好事?惹得閣下如此不快,故而討伐在下?”

多年來在門派之中的歷練,使得甄狄穩中有序。

當然,這一本正經地編起瞎話來,還真有幾分可信度呢!

這自然是琴江的想法。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看來我當真是低估了牛鼻子的臉皮了!”

男子語氣中的輕蔑之意漸漸濃厚。

聽到這個對修道之人滿含鄙視的稱呼過後,甄狄就已經知道,這個男子多半知道了自己的情況。

心中也不由開始暗暗打鼓,這人難道手眼通天?自己明明就已經把修爲掩飾得很好,怎麼就被發現了呢?易容術並非是道家特有的法術,很多混跡於江湖之中的能人異士,多多少少都修習過。難道就單憑這個,就判定自己是一個修道之人?這未免也太過草率了吧?但看這個人的樣子,也不像是一個心思不夠縝密的人啊?更何況有一令人十分不解的狀況,爲何到了現在見到那個可怖聲音的真身,怎麼還是感知不到這人的修爲幾何?難道這次遇到了燙手山芋?

“既然閣下都已經知道在下的身份,那不如也讓在下死個明白,可好?”

甄狄沒法探知到這個男子的具體情況,只得用言語試探着這個男子,企圖從中套出些什麼有用的線索。

“哼!你倒是坦然!”

男子詫異看了甄狄一眼,頓覺不可思議。

以往那些瀕死之人,總是求着自己不要殺他們,甚至於爲了自己活命,還有把不知情的人拉下水的。

眼前這個男子倒是還有幾分硬骨,居然臨死之前這般坦然,還真教人有些驚訝!

“爲何不能坦然接受?既然大局已定,爲何還要做困獸之鬥?”

甄狄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接下來要發生的並不是一場血腥的屠殺,只不過是一次輕鬆愉快的郊遊。

“嗯,你倒是爽快。還別說,我現在還真有點捨不得殺你了。”

男子眼中透出幾分讚許的光芒。

“承閣下厚愛。”

甄狄不卑不亢。

“但是,你這般精純的修爲,要是不能爲我所用,當真可惜極了!所以,你不得不死。”

男子原本讚許的目光,立刻變得冷凝。然而,對甄狄有幾分讚許的男子,還是避重就輕地做了一個極爲敷衍的解釋,緩緩道,“不過,我十分欣賞你的個性。既然你想要知道爲何自己要死,告訴你也無妨。原因很簡單,我需要你的修爲,助我精進。”

“明白。可是,閣下方纔說在下壞了閣下的好事。請恕在下駑鈍,實在不知這好事究竟是哪一樁啊?可否請閣下賜教?還望閣下務必告知在下,這般到了閻王那裡,也好有個交代嘛!”

甄狄眼見這戒備心較強的男子有了鬆動,趁熱打鐵,嘗試着套出更多有用的線索。

“自己去問閻王吧!”

男子感知到中央宮室中的溫度已經適合,估摸着火候已到,不再與甄狄攀談。即刻準備送甄狄去煉丹爐裡,歷經七七四十九天,化爲自己夢寐以求的昇仙丹。

男子運起法術,正打算把甄狄扔進煉丹爐,忽然卻有一陣罡風颳過,甄狄從男子手中消失了。

但是,男子並未有不悅之意,反倒在嘴邊漾起了更大的笑意。

那樣的笑意,泛着精明。

“大膽妖孽,住手!”

簫鶴一聲斷喝。

此時,甄狄已經回到琴江一行人身邊。與之一同戒備,準備接下來即將開始的戰鬥。

“喲,今晚這石棉洞還真是熱鬧啊!抓了一個,來了一羣!也罷,就當做是老天垂憐,額外送我的禮物好了。哈哈哈......”

男子語氣中透着一股被刻意壓抑的興奮。轉過身來,看着這一羣來人,臉上並沒有什麼很特別的表情,似笑非笑。

“妖孽,你身上血債累累,還不束手就擒?”

簫鶴又一次質問道。

“束手就擒?那也得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讓我束手就擒了!”

男子彷彿是信心滿滿,並未將眼前這一羣面容仍顯稚嫩的孩子當做對手。

只是,男子此話一出,整個石洞中的氣氛像是凝結了一般,一觸即發。

琴江拽住琴珏的袖子,就瞬移至幾人的後方。而幾人也會意,瞬移到兩人前方,位列“品”字形,準備對戰。

一方面容嚴肅,而另一方卻是神情安逸。

甄箏與甄狄,雙方互看一眼,就立刻準備發動攻擊。

以甄箏爲主,甄狄爲輔。

此時,只爲試探那華髮男子的修爲深淺,並未打算即刻開始真正的戰鬥。

“鐵~馬~金~戈~”

甄箏召出自己的武器寒木箏,懸於自己身前,撥弄琴絃,暗自發力。

於是,一陣混合着靈力的音波,似海浪一般就鋪天蓋地而來,發出一陣紅豔的光芒。

甄箏自知在幾人之中,自身修爲最低,就連拜在琴江門下的琴珏都與自己的修爲差不了些許,便採用了自己的絕殺招式進行試探,自然這也是爲了節約時間。

畢竟,對戰得越久,體力消耗得也就越多。自己實在是不耐這洞中的高溫,若是將戰線拖得太久,自己受了傷,反而要成爲一羣人的累贅,到時才真是一個**煩。

原本以爲那個華髮男子會因爲其嚴謹的心性,在未曾瞭解對手實力之時,不會妄自接招。

但是,這個男子不閃也不避,站在原地,等着接招。

那赤紅色如同硃砂一樣的音波,一浪接着一浪地向男子襲去,男子卻只是揮揮袖子,就輕易地把攻擊給化解了。

“話說得這麼好聽,就這點本事嗎?”

華髮男子只覺得跟撓癢癢似的,無聊至極,頗有些不耐煩。

甄狄暗暗觀察着自己的弟弟和那個華髮男子,心裡正思索着對策。

須臾,甄狄就用幾兄弟之間特有的暗示方式,給琴江一個以靈力化成的芸箋。

琴江接過,立刻會意,但是卻沒有動手的打算。

甄狄這下急了,怎麼大哥這時沒反應呢?難不成還在記仇?這不是要了甄箏的命嗎?自己就在甄箏身邊,能夠很明顯的感知到甄箏的靈力在不斷的流失。

若是再這樣下去,甄箏定會撐不住的。

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自己一定要出手相助。

可正當甄狄打算召出自己武器--疏影笛,準備加入戰鬥的時候,卻發現琴江用法術鎖住了他,渾身動彈不得。

甄狄被定住,就算再想幫助甄箏,也成了空談,只能在一旁目眥盡裂地盯着那個華髮男子。

波動琴絃的手指漸漸變得遲緩,甄箏能夠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靈力正在急速的流失。甚至於此時的他,覺得並不是自己在彈奏着寒木箏,而是寒木箏在帶着自己的手指動作。

甄箏一直都竭力保持着鎮定,他不能讓對手看出他的弱勢,以及讓身旁的兄弟擔心。

直到最後一絲氣力被抽離,甄箏只覺得眼前一黑,搖搖欲墜,胸腔當中似乎是有那焚盡一切的三昧真火,不斷地在體內以極其瘋狂的方式燃燒着,十分難熬。

那灼熱的溫度,從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融入骨血,疼痛難耐。

甄箏似乎都能聞到血肉被燒成灰的焦炭味道,那通天業火似乎無處不在,自己任憑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過那火的手掌心。

緊緊閉着雙眼的甄箏,實在是難以忍受這烈火的炙烤,遂大喝一聲,用以發泄。

“啊~~~”

可就是這麼大喝的一聲,卻將那熊熊烈火的灼人溫度,一下子釋放出來了一樣。

甄箏漸漸感覺到氣力以洪流的方式,回朔自己的體內,而火熱的感覺也煙消雲散。

“接招吧!”

甄箏嘴角翹起,滿眼的自信。

體內似乎有源源不斷能量的甄箏,再一次彈奏起‘鐵馬金戈’的時候,風格陡變,不再只是氣勢磅礴,反倒帶了肅殺凌厲之氣,裹挾着本命五行之中‘火’的力量發出攻擊。

“哼!有點意思,我這便來會會你!”

華髮男子也注意到了甄箏的變化,覺察到對方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力量突然增強了,並且還發生了一些自己也難以言明的變化。

對於這種狀況,自己當然不能掉以輕心。

若是這一役勝了,自己的夢也就指日可待了。

男子終於願意正面對戰,放開被自己刻意壓抑的妖力,雙手快速翻動着。

很快,就在這個男子雙手之間出現了一團黑霧。

黑霧呈球狀,似乎是包裹着什麼東西。而處於黑霧之中的東西,竟然還發出了暗紫色的光芒。雖不耀眼,但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此時,琴江身上的玉佩又開始不安寧地顫抖着,連帶着琴珏身上的玉佩也像是受了感染似的,與琴江的玉佩一起相互和鳴、顫抖、不安。

琴珏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玉佩發生這等奇怪的反應,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拉了拉琴江的袖子,以示求助。

琴江其實也不明白,這夢羽在玉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今晚來到這龍泉石林之後,就狀況頻發。

原以爲是此地濁氣較盛,夢羽難受。但是,憶及上次到來之時,夢羽沒有任何反應,便立刻捨棄了這樣一個念頭。

琴江細細思索了片刻,始終不太明白。本想召喚夢羽出來,但是此番境況確實不宜。再加上,就連紫露也跟着參與進來,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琴江放棄了在此時召喚的念頭,用更加強橫的封印鎮壓住夢羽和紫露的躁動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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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祭出那個暗紫色的物什,催動自己的妖力與此刻的甄箏一戰。

原本剛剛開始男子還拔得頭籌,但後來也不知爲何,力有不逮,遭到反噬,重傷在地。

“呃...好小子,還小瞧你了!”

男子癱坐在地上,手中拽着那個暗紫色的物什,輕撫着自己鈍痛的胸口,面目猙獰。

“妖孽,閒話少說!既然輸了,那就把你犯下的罪過,一一說來。”

甄箏按住琴絃,盯着癱坐在地上的男子質問道。

“我若不說,你能奈我何?”

男子顯然是不願意配合的。

“的確,我沒有那個能力把你怎麼樣,但我也不介意毀去你的修爲,讓你現出真身。修煉百年的石妖,你就真的甘心自己的百年修爲,頃刻之間,化爲烏有嗎?”

簫鶴面對這種無賴還算是有些經驗,遂截了甄箏的話頭,同這個妖孽攀談起來。

無論如何,現在決不能讓這個妖孽死了。

畢竟,就現在掌握的線索來看,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龍泉石林,指向這個坐在地上的妖孽。

若是不能徹底解決此間之事,怕是後患無窮。

“若是我說了,你會放過我嗎?”

男子暗暗在心裡合計着自己的命數,想要凝力發出致命一擊。只可惜,自己方纔與那個看似天真的孩子對戰,受了內傷,此時不宜。加上自己雖然利用手中的晶石修煉,但是始終不能將其完全掌控。

原本想要利用晶石的能量,通過自己吸食的人魂,然後放進丹爐裡煉製昇仙丹,以圓自己成爲妖界之主的夢。

哪知這晶石現如今竟然出現了反噬!

看來,自己的修爲的確有待提升。

說不定修爲提升之後,便能更好的掌控晶石爲自己所用,到時再圖後事。

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晶石還在自己手裡,東山再起也無不可。

“只要你答應不再戕害龍泉鎮的百姓,放了你也無不可。”

簫鶴繼續引誘着男子,說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妖孽都是自私自利的,貪婪的。

誰會願意放棄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修爲呢?

原本妖的修行就要比人難,再加之貪婪的本性,定然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修爲,從頭再來。妖孽們自然是看到一點希望,都要緊緊抓在手裡了。

這可是他們的弱點。

“你想知道些什麼?”

男子狐疑地看了簫鶴一眼,此人微微眯眼,顯然說的話是有幾分水分的,多半是來套話的。自己索性就示一下弱,同他攀談,爲自己贏取一些喘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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