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宋馬頭告訴玦他面前這個叫公成不仁的天府高人要入侍檀家,這着實讓他震驚不已。
“什麼?帶他回去?”玦心裡一動,想起神秘莫測的白澤,眼前二人絕不簡單,但對白澤卻異常恭敬,她到底是什麼人?還有一個月前襲擊少爺的那頭白狼,怎麼想都和白澤脫不了干係。雖然玦在心裡不願相信,但如今她要自己帶公成不仁回府,真不知道是撿到寶了還是帶回一顆毒藥。
“白小姐還吩咐,要不要帶回去,全憑小哥自己決定!”宋馬頭似乎看出來玦有所顧慮,趕緊解釋道。畢竟大家剛見面,不是那麼知根知底。
玦聽到這裡心裡忽然很是慚愧。算起來白澤已經救他兩回,完全稱得上是再造之恩。但這一個月來他數度懷疑白澤用心,而白澤每次都對他報以大度和諒解。和白澤比起來,與其說是自己是爲少爺安全而懷疑白澤用心,倒不如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乃是君子不齒的小人行徑。
“宋馬頭言重了,我想我家少爺能得公成先生這樣的高人入侍,定當如虎添翼,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能拒絕呢!”
“叫我不仁就行!”看了那封信後,公成不仁對玦也客氣起來。
“好了,白小姐囑託之事我已辦完,二位請便,”宋馬頭說完擺了擺手就離開了,留下尷尬的兩人互相瞪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個……不仁……大哥,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檀府了,少爺找不到我肯定很着急了,所以……我們趕緊出發迴天鑾吧!”
公成不仁並不健談,也不多說,轉身把鋪子們關上,牽馬就要走人。
“不仁大哥,你的鋪子就這樣放着嗎?”玦看他連門都不鎖,不無擔憂地問道,“這裡流民聚集,萬一……”
“錢財乃身外之物,既然它現在與我無用,不如留給需要它的人,”公成不仁說完翻身上馬,回頭看見玦還站在那裡,點點頭道,“走吧!”
玦見此也無話可說。高人就是高人,境界與凡人殊有不同,對於錢財這些俗物,他們看得要比自己淡的多。玦收拾好行頭,也上馬去,手中響了一鞭,跟着公成不仁朝流寨東門而去,上了往天鑾城的官道。在東方的地平線上,天鑾城的輪廓猶如一頭枕天而眠的雄獅,靜靜蟄伏在風雲天子的腳下。
“不仁大哥,能給我講講你的身世嗎?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兩人騎馬邊走邊聊,天鑾城近在眼前,也不用急那麼一時,“你知道,我帶你入侍我家少爺,這些事情我還要和他們解釋一下。”
“我是天府劍臣國人,十五年前天山坍折,大陸西南洲域一夜之間重回洪荒,劍臣國也未能倖免,我輾轉逃難,差點死在楚越,後來白小姐救了我,我就跟着她來到風雲流寨,開了鐵匠鋪,到現在有十年時間了。”
“哦?”玦打馬追上他,“不仁大哥似乎與白姐很熟?”
“她救了我,自然是我的恩人。”
“白姐是個救人專業戶,”玦突然有些好笑,“你知道她的身世嗎?”
“我從不過問恩人的事情,從來都是他吩咐我做事,”公成不仁對玦打聽白澤的事情有些牴觸,語氣中很不樂意,“他也救過你!”
公成不仁話裡有話,是在警告玦不要再打聽白澤的消息。玦也聽了出來他的意思,一時間兩人沉默下去,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小姐說你劍技異秉,”正無言間,公成不仁突然轉過頭看着玦,上下瞄了一圈有些疑惑,“爲何我看不出來?”
“額……可能……可能是白姐看錯了吧!”玦訕笑了一下,他雖然對這樣**裸的鄙視有很強的免疫能力,但心裡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不過我看你內息純淨輕盈,心性沉着堅忍,又沒有染過雜技,從現在開始也不算太晚,”公成不仁又轉過頭去,“白小姐讓我指導你修習劍技。以後你要勤習《意劍訣》,有什麼困惑直接問我,我自然會指點你。”
“好的好的!”玦猜到《意劍訣》的事情肯定是白澤在信裡提到。他正愁不知道該如何開始,這番話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趕緊點頭答應。
不知不覺間,天鑾城映在地平線上的巨大影子慢慢立體起來,變爲一座宏偉無匹的龐大都城。等到了城下,帝都的高樓危宇都被掩蓋在近十丈高的城牆後面,但它的王者之氣天之威嚴,仍然穿透這厚厚磚石,提醒着城外的來客,這裡是風雲國都天子居所,皇城天鑾!
天鑾城裡仍然一如既往的熱鬧繁華,並不因一個無名小卒的消失而敗壞它金迷紙醉的興致。玦帶着公成不仁一路前行不做停留,穿過都城中軸來到廉臣道,奔到宅門最大的府院門前急停下馬,府院門外兩頭紫紋豹雕得栩栩如生,門上“檀府”二字分外耀眼。守門兵士見兩人直往府門過來,鏘鏘抽出佩刀攔住他們,“來者何人!”
“二位大人!”玦伸手攔住公成不仁,然後遞上自己的名牌,“小人是十三少爺的小伴,前些日子因事耽擱,這纔回府!”
那兩個兵士也很眼尖,一眼就認出十三少爺身邊的紅人。這一個月來他的名號更是響遍全府上下,盡人皆知。那個在冷陽獵場捨命護主的忠誠衛士,那個十三少爺一個月來鍥而不捨苦苦尋找的小小僕人,如今被檀家老爺親口承諾賜姓贖身,在可預見的未來,他將成爲十三少爺的股肱心腹,左將軍的左膀右臂,進入權力的核心,變成檀府甚至風雲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兩位兵士哪裡還敢耽擱,一個人撒腿就跑進去通報,另一個則接過兩人行頭,匆匆走在前面帶路。玦當然不知道這一個月對於他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只知道自進入檀府以來還從未有如此待遇,不禁也有些受寵若驚。
檀府的大堂之中,正上方正坐着檀家主人檀隱耀和他的夫人蕭春華,座下則坐着檀越等人,看起來垂頭喪氣很是疲憊。
“還是沒有結果?”檀隱耀幽幽地問道,“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我知道,”檀越雙手捂着腦袋,“可是我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畢竟在我們檀家待了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檀隱耀嘆了一口氣,“活着做不成我們檀家的人,不能死了也做不成檀家的鬼!”
“有父親這些話,我想玦他死後也能瞑目了!”檀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似乎下定很大的決心,“請父親賜姓給他吧!”
檀隱耀點點頭,剛想吩咐下去,突然聽到門外一陣喧鬧,一名兵士跌跌撞撞跑進大堂。還沒等他呵斥,那兵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氣不接下氣地指着大堂外面說道,“老爺……少爺……石頭……石頭回來了!”
大堂裡先是安靜了片刻,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石頭?”玦愣在那裡,嘴裡喃喃似乎在自言自語,他還沒有完全從這麼突然的消息中回過神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曾經追求了很久卻得不到的東西,在某一天突然憑空出現在眼前,讓你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檀越噌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跨到那兵士身邊,雙手抓住他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石頭?你是說玦他回來了?”
那兵士被少爺這麼一提嚇得不輕,哆裡哆嗦地點點頭。檀越再次愣了一下,然後猛地擡頭看向門外,一把扔下兵士就衝了出去。
檀隱耀在座上看着欣喜若狂的檀越一眨眼衝出大廳,不知爲何也長舒了口氣。他轉過頭看着邊上的夫人,笑着說道,“夫人,我們也出去看看吧!”
蕭春華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盡是不可思議之色。因爲在她的印象裡,除了天子親臨他纔出門迎駕,從未有人能讓他主動出廳相見。
“這個叫玦的小傢伙……”蕭春華看着門外若有所思,眼見丈夫已經起身出去,也站起身來揮手帶着一班左右跟着出了大廳。
只一陣喧鬧後,偌大廳堂已見不得一人,空空蕩蕩顯得比平時更加安寧。就如同是人的命運,總會有那麼幾次波瀾壯闊和跌宕起伏,即便再次迴歸平淡,但畢竟,那已經是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正所謂:
當年西門邀美酒,曾許輕狂覓封侯。
遑論今朝身落魄,可待宣室巡九州。
欲知檀府將有何事發生,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