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冷嗓門不小,想是那邊的景琛他們也聽見了,哈哈大笑,那曹銳看着妻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眼睛裡卻盡是寵溺,盛滿了對妻子的濃濃愛意。
許是聽到了景琛與陳天成的大笑,西冷竟也有些不好意思,急急的端起酒杯掩飾,卻不想一時喝急了,嗆着了,咳得滿面通紅。
我剛欲起了身去幫西冷順順,那邊曹參軍已大步趕過來,輕輕的拍着妻子的後背幫她順氣,嘴裡埋怨着,“急什麼?就你能的,再怎麼香甜,這也是酒不是,誰跟你搶不成。”
西冷臊得滿面飛霞,反了手將曹參軍往一邊推去,“走走走,去你們男人堆裡說去,別往這裡吵我們姐妹聊天兒。”
曹銳無法,見妻子氣已平順,無奈的搖搖頭,往景琛他們那邊走去,引得二人又是一番鬨笑。
西冷急欲轉開,站起身,走到我身後,按着我坐下,又執了玉羅的手,道:“玉羅妹妹,才我見你在晴如妹妹家的衣裳前站了許久,可是有喜歡的?”
又自嘲道:“偏是我假小子一般,看着那些個衣裳喜歡得不得了,只是不適合我穿,白白的糟蹋了衣裳的氣質。”
玉羅一聽,急忙的站起來,“西冷姐姐,怎麼這樣自棄?西冷姐姐氣質天成,玉羅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我也跟着站起來,笑道:“想來是我們家的凳子上長了刺了,兩位姐姐都不愛坐着,只願站着說話。如此,咱仨竟不要坐着了,只這樣站着說話可好?”
二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各自坐下來。
我又道:“玉羅姐姐說得對,西冷姐姐英姿颯爽,不似一般小女兒般的扭捏作態,正是我們羨慕而又不及的,我看了下,‘化繭成蝶’的衣裳就很適合姐姐,經歷了一番打磨,美麗的蝶兒破繭而出,自由處在的飛舞在天地之間,多像西冷姐姐自在不拘的性子呀,且,米白嵌綠的色調,明快,生動,正如西冷姐姐平常給人的感覺,再沒有更好的了。”
玉羅忙不迭的點頭,“對呀對呀,我也覺得‘化繭成蝶’這件衣裳適合西冷姐姐,只是,我沒有晴如妹妹這樣會說話。”
我微笑着牽起玉羅的手,道:“只兩位姐姐不嫌晴如聒噪,晴如纔多說了幾句,哪裡就會說了。說起來,晴如倒是覺得‘梅影飛雪’這件衣裳,似是爲玉羅姐姐量身定做一般,雪的純良,梅的高潔,穿在玉羅姐姐身上,纔是真正的相得益彰了。”
話音纔剛落了,西冷“撲哧”一聲笑了,嫩蔥般的玉指輕點在我的鼻尖上,“竟有如此精明的生意家,倒不像是個養在深閨裡的女兒了。你看她,明明是誘着拐着想要咱們買她家的衣裳,偏偏說得像是咱們撿了多大個便宜,花了銀子不說,還得奉大禮謝着她了。”
我不好意思的低了頭,不曾想玉羅卻煞有介事的開了口,小臉嚴肅,語速急快,“西冷姐姐,快別這麼說吧,玉羅倒覺得晴如妹妹說得很對,她們家的衣裳每一件都是很好的,我才留心看了,竟是不論何種氣質的女子,都能在這裡找到與自己喜好相仿的衣裳,但這一點,就看得出晴如妹妹的玲瓏心思了,玉羅暗想着,不用出到明天,晴如妹妹家的這間‘一念’成衣店,就能名滿京城,京中的無數名媛淑女都會搶着過來購買。所以,晴如妹妹根本就無須變着法的哄着咱們來買她家的衣裳的。”
“嘖嘖。看看,看看,才這麼一會兒,晴如妹妹,你就有了一個忠實的擁護者了。”玉羅一面搖頭,一面打趣着,“玉羅妹妹,往常咱們在別的宴會中也是見過的,平時見你都是安靜的坐着,我還常擔心你無趣,變着法兒的逗你說話。可是,都是我問你答的,統共了也沒見你說超過十句話,今兒個見了,我才知道,原來玉羅妹妹你也是個口齒伶俐的呢。”
玉羅原本就易害羞,被西冷這麼一打趣,更是小臉紅透,吶吶的說不出話來,我正欲開口解圍,卻見玲兒鼻尖冒汗,急赤赤的跑過來,見我正與兩位夫人說笑,行了禮,卻站在一旁並不說話。
我心下奇怪,玲兒一向是個穩重的,這會兒是怎麼了。一旁的西冷見玲兒如此,善意的笑道:“晴如妹妹,這婢女急着過來找你,想是有什麼要事,既然如此,晴如妹妹自去忙吧,我與玉羅妹妹自坐着說話即可。”
我站起身,朝兩位夫人道了禮,“那就不好意思了,晴如先去忙,一會兒再來找兩位姐姐說話。”
西冷與玉羅笑着點了點頭,玲兒扶着我往側門那邊走去。邊走邊說,“小姐,側門外躺着一個人,滿身是血,一動不動的,像是暈死過去了,嚇死玲兒了。”
我一聽,停住步子,上下打量着玲兒,急問道:“是怎麼回事?傷着你了嗎?”
玲兒急忙搖頭:“沒有,玲兒沒有傷着。”
聽到玲兒一番解釋,我才放下心來,因爲今天的餐宴擺在院子裡,是以來賓的馬車俱都停在側門外的大樹底下,剛纔玲兒去車裡拿東西,回來時,還未走到門口,就看見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從東邊過來,玲兒剛要上前去扶一把,那人卻像是使完了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倒在自家鋪子的側門口。玲兒準備要扶起那個人時,卻發現那人雙眼緊閉,嘴角溢血,鼻孔裡只有進氣,沒有出氣,整個人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玲兒嚇了一跳,沒了主意,只得跑回院子裡回稟於我。
我一聽,急忙的提步往外去,邊跑邊吩咐玲兒,“你回去院子裡,悄悄的叫了大少爺過來,不要驚動客人。”
玲兒應着往回走,我快步來到側門口,果然看見一個穿土灰色衣裳的男人躺在地上,緊走幾步上前,我蹲下來,細細一看,那人嘴角流出的血略帶黑色,像是中了毒。
我想了想,伸出手,試了試他的鼻息,鼻息微弱,不細細的去探,像是都已感覺不到了,又掀開他的眼皮,還好,至少目前爲止,他還活着。
我剛要去試點點他嘴角的血跡聞聞,看自己是否知道這種毒,突聽得景琛一聲斷喝:“住手,他中毒了。”
我收了手,站起身來,轉回頭看着景琛,“哥哥,你知道他中的什麼毒嗎?”
景琛不認同的看了我一眼,暫時沒有深究,只如我剛纔一般蹲下來,細細的在那人臉上觀察一番,深深的擰着眉,伸手往懷裡一摸,掏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顆小小的黑丸,放進那人嘴裡,又扶起那個人,往他背後一拍,就看見那人把藥丸嚥下去了。
景琛輕輕的放下那個人,讓他仍躺在地上,站起身,朝我身後的玲兒道:“你去叫兩個小夥計來,將這個人扶到隔壁綺銘居的後院裡先安頓下來,告訴陳掌櫃,吩咐人看着他,若有什麼不妥,立讓人來回我。”
玲兒得令而去,景琛卻轉了頭,嚴肅的望着我,“妹妹太過大意了,江湖險惡,似這般景況,一般的女兒家避之唯恐不及,妹妹怎能還湊上去瞧。”
我分辨道,“這個人身上劇毒,已是暈死過去,眼看咱們不救他就會死掉了,哥哥向來俠義,此等救人危難,行俠仗義之事,妹妹也是向哥哥學習呀。”
景琛一聽,卻更是生氣,嘲我大聲的吼道,“妹妹聰明伶俐,機智不輸男兒,這我自是知道的。可是,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既然你已看出他中了毒,身上必是揹着些恩怨的,你再怎麼聰明,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又如何救他?如何行俠仗義?”
我心知景琛如此着急上火,也不過是因爲擔心我,而我,身爲學醫之人,自該是有自己的醫德的,怎能眼見人危難,卻不伸以援手?而這些,我卻無法跟景琛講明,只得歉意的笑笑,
“對不起,哥哥,一時情急,沒顧上,晴兒下次不會了。”
景琛嘆了口氣,牽了我的手,雙眼溫暖的望着我,“妹妹,不是哥哥要責備你,自孃親去世以來,妹妹碰到的大小意外總是不斷,哥哥並不能時時刻刻都陪在你身邊保護你,從前你只在家中,我還能讓梅書陳正等人守着你,保你的安全,可如今,你既是要出外經營店面,雖再三注意,還是難免會碰到各種各樣的意外之事,所以,妹妹,哥哥鄭重的請求你,學會保護自己,好嗎?”
我心內感動,景琛是真真正正的將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雙眼朦朧,忍不住抱着景琛的胳膊,輕輕的將頭靠在他肩上,感受血脈帶來的親情溫暖。
只隔了一會兒,就聽見有腳步匆匆的過來,想是玲兒回來了。我擡起頭,果然是玲兒帶了兩個小夥計過來,陳掌櫃也跟在後面。
“你們兩人將這個人擡到綺銘居,就在我平時歇息的隔間裡讓他休息,注意保密,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景琛吩咐兩個小夥計,又轉頭對陳掌櫃道:
“陳掌櫃,派兩個人守着他,最好是身上帶些功夫的,一醒過來立時來報我。”陳掌櫃應聲,隨即轉身回了綺銘居去吩咐。
“走吧,妹妹,院子裡還有客人等着,咱們就不在這裡耽誤了。”說着,牽着我的手,走回院子裡,繼續去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