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昂展目一掃,發現亭臺憑欄處尚有一個座位正準備走過去,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大聲叫他:“高兄,來,這裡坐。”他轉頭一看,發現在城門偶遇的廖振光正坐在另一邊憑欄處一個座位之上。
他也不遲疑,應了一聲就走了過去。
廖振光的身邊還坐着一箇中年修士,此人已經是築基中期修爲,但看見高昂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煉氣九層低階散修走來,竟然也很熱情的和廖振光一起站起來相迎並笑着道:“霧海之內皆兄弟,高兄弟,你既然是廖兄弟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來來,請坐。”
兄弟?兄弟這兩字很神聖好不好?不是什麼人都能夠成爲真正的兄弟!別動不動就將兄弟掛在嘴上!而且真是霧海之內都是真兄弟的話,這個世界就真的和平了。
高昂聽了此人之言,心中頓時就起了反感,他並不喜歡動不動就將兄弟兩字喊得響亮之人,因爲往往就是這種人賣兄弟賣得最快。
不過他也沒有將厭惡之情形諸於色,抱了抱拳坐了下來淡淡的迴應道:“兄弟不敢當,您乃是築基前輩,晚輩豈敢和前輩稱兄道弟?”
那人笑呵呵的道:“某不過是年長先行一步築基而已,某觀高兄弟已經煉氣九層頂峰,成就築基也是就近之事,就不必分什麼前輩晚輩的了。某李和來,乃是互助改命堂翠湖林分堂副堂主,不知高兄弟仙府何處,在何地高就?”
高昂一聽此人竟然是那個什麼堂的副分堂主,眉頭差點就皺了起來,他對這些民間所謂教啊堂啊之類的從來都沒有好感,因爲這天下人熙熙攘攘皆爲利來利往,除了極少那麼幾個人是真的想在臨死之前做些善事之外,那些帶頭搞什麼教什麼堂的人基本上都不是什麼好鳥,百分百都是爲了自己。
李和來見高昂分神沒有迴應也不着惱,繼續微笑着道:“高兄弟,某觀你眉宇間暗有鬱結,想必修煉之途並不順利,不過這並不算什麼問題,自從本堂堂主真人大發善心開堂以來,就已經幫助無數在底層掙扎的煉氣低階散修獲得了新生改了命運,只要加入本堂,我們一衆散修互助互利,團結一致將力量集中到一起,就一定能夠不斷獲得足夠的資源修煉,然後一路晉升,從而徹底擺脫現在這種完全沒有希望的境地。”
高昂終於回過神來,問道:“不知道要加入互助改命堂需要什麼條件?這裡這麼多散修,不知他們能不能加入?”
李和來看見高昂來了興趣,頓時一喜,趕緊道:“由於本堂初創力量尚弱,暫時還無法幫助太多的人,所以暫時只接受煉氣九層的散修。只要是無依無靠的煉氣九層散修,本堂都隨時歡迎加入。”
高昂點了點頭,“那加入貴堂之後呢?我需要守什麼規矩?”
李和來馬上回道:“雖說無規矩不成方圓,但既入我堂皆是兄弟,也沒有多少規矩,就是入堂之後,除了必要的防身寶物,其餘財物都要上交堂口,這個你放心,堂口絕對不會貪圖你們那麼一點財物,這樣做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積沙成塔,將少量資源集中統一支配並帶來更多的資源,然後大傢伙住在一起,一起修煉一起去做任務一起去野外探險,等收穫足夠分量後就換成修煉資源然後平均分配下去。”
高昂微微一笑:“哦,原來如此,聽起來倒是挺吸引人,就是不知道這少量資源集中起來之後由誰掌控?又如何保證這些資源一定能夠帶來更多的資源?做任務和探險之時,誰來保證我們的安全?”
李和來馬上拍拍胸脯道:“這層你就絕對可以放心,我們堂主是什麼人物?他老人家乃是金丹後期頂峰真人!本事之大人脈之廣你絕對想不到!某現在不能告訴你他老人家的身份,只要你入了堂你就知道了,他老人家和鹿鳴城以及這方圓五萬裡內其他幾座大城的權貴們都是至交,賺靈石的路子廣得很!如果不是他老人家也是散修出身,以己推人心疼我們這些散修完全沒有希望的在底層掙扎,纔不會吃力不討好的做這種事情,自己輕輕鬆鬆的賺着靈石然後一心晉級豈不是更好?”
“四個月前兄弟們集中的資源投入進去後現在已經翻了一倍,只是爲了獲得更多的收益,堂主真人才沒有殺雞取卵的將資源收回來,反而需要繼續加大投入然後獲得更多,他老人家說了,兩年之後,最快一年之後,所有投入的資源將會翻四倍甚至五倍,到時候我們就有足夠的靈石購買足夠的四階築基丹幫助堂裡所有的煉氣兄弟築基了。”
“等更多的兄弟們都晉級築基,那我們的力量就更加強大,就能夠賺到更多的資源,到時候就開始幫助我們這些築基修士想方設法的晉級金丹,只要我們兄弟不斷有人晉級金丹,到那時候啊,我們互助改命堂也成爲大勢力,我們散修的腰板也就直起來了!”
“高兄弟,現在本堂正在初創時期,入堂的條件相當寬鬆,等到入堂的兄弟多了,堂主真人管不過來之後,說不定這入堂條件就要變得嚴格很多,到時就算是我也沒有權利幫你入堂了。”
高昂靜靜的聽完李和來的一番話,也大致知道這個什麼堂的是如何運轉了,心中冷笑了一聲,也沒有理會李和來,而是轉頭問廖振光:“廖兄,你是不是已經入了堂?”
廖振光終於有機會說話,非常興奮的說道:“還沒有,這不才剛剛見到副堂主大人嘛,不過明天我就跟副堂主大人到分堂去舉行儀式宣誓入堂。高兄,你也和我一起去,咱倆投緣,一起入堂也好有個照應,到時一起成就築基那該多好啊!而且,堂中還有規矩,只要入堂後立下足夠的功勞,堂主真人就親自傳授頂級功法親自出手幫助我們築基!”
高昂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心道這也不是什麼多高明的騙局,怎麼這廖振光就這麼輕易的入局了呢?
但他轉念一想也就知道怪不得廖振光,因爲人有貪念不怕,但就怕貪念過盛矇蔽了理智,這廖振光明顯就是太過想築基,估計日想夜想都已經想瘋了,這才失去了基本的辨知力。
看廖振光一臉興奮,高昂原本不想多說,因爲他知道此時此刻他說再多恐怕也無法改變廖振光的衝動,但他那人憎鬼厭的臭脾氣又發作了,忍不住又道:“廖兄,你也原諒我交淺言深多說幾句,這天上從來就沒有掉餡餅的習慣,想要築基還是要靠自己踏踏實實的努力才行,想要走偏門靠一些旁門左道恐怕到頭來不僅築基不成甚至連性命都要搭進去。”
廖振光聽了愕然一愣尚未說話,那邊的李和來就怒道:“高道友,還請慎言!我們這這是正兒八經的互助互利,怎麼就是旁門左道了!你如果再無端詆譭我們互助改命堂,就莫怪我不客氣了!”
高昂卻也不怒,淡淡的道:“李前輩,這天下間沒有什麼齷齪事情能夠永遠的掩蓋下去,終究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當然希望你們互助改命堂是正兒八經的善堂,但若是魑魅魍魎,也莫要怪我不客氣!”
廖振光一聽高昂此言也有些微怒了,但他對高昂印象很好,只是苦苦勸道:“高兄,莫要胡言亂語,這堂主真人堂堂金丹後期大人物,需要花那麼大心思來矇騙我們這些底層窮散修嗎?你不相信就罷,切莫胡亂說話,惹得真人不高興!”
李和來當即就喝道:“你給老子閉嘴!區區一個破爛煉氣九層散修,竟然敢如此胡言亂語!我今日看在廖道友的份上就不與你計較此事,廖道友, 我們走!”
此人狠狠的瞪了高昂一眼然後站起來轉身就走,臨走前卻是用密靈傳音對高昂冷冷的道:“你的嘴很多很臭,當心禍從口出!”
高昂微微苦笑,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個致命的性格缺陷,但他管不住自己啊,奈之若何?這不剛想着必須低調隱忍一切要等救了古蕊報了古心的血仇再說,但才過幾天這就禍從口出惹禍上門了。
不過他倒也不懼更不後悔,只要日後多加小心就是了。
此時,隨着李和來離去的廖振光回過頭來對他拱手錶示歉意,他有點厭倦的擺了擺手,然後就招來侍應點了些酒菜。
過了一小會,這酒菜還沒上,又有一個修士走到他前面,拱了拱手道:“這位道友,鄙人莊浩,不知可否坐下與閣下共飲一杯?這酒菜我請了。”
此人大約二十五,築基初期,面相普通,氣息平淡,但高昂感官敏銳之極,能夠感受得到此人身上煞氣頗重,想必是身經百戰之輩。
高昂稍稍看了此人幾息,然後點頭:“歡迎前輩,只是這請客就不必了。”
“哈哈,爽快!”莊浩坐了下來,馬上就開門見山的道:“我不過勉強築基,本事不比你強到哪裡去,就不必叫前輩了。剛纔在近鄰聽聞閣下之言語,知道閣下乃直爽之輩,我也就不繞彎子,我是義合幫外事堂管事,想邀請閣下加入本幫,鄙幫在這西南城雖然算不上前五的幫派,但幫主也是金丹後期真人,足以震懾那個什麼互助改命堂,而且本幫乃是正規幫派,幫中兄弟都靠一個義字結盟,絕對不是那個招搖撞騙的互助改命堂可以相比,只要閣下加入本幫,那個李和來就絕對不敢對閣下動手。”
高昂感到此人言語之中的誠意,抱了抱拳致謝,但還是搖頭道:“多謝前輩美意,晚輩初到此地心意未定,暫時沒有計劃加入什麼幫派,還請閣下諒解。”
莊浩當然不會就此放棄,略略沉思後說道:“閣下,我看你爲人不錯,那就坦白點的說吧,以閣下這等混雜五行劣質靈根,極難築基,如果沒有別人幫忙,恐怕一輩子就要止步於煉氣期。加入本幫的話,別的不敢誇口,衆兄弟肯定會盡力幫你築基。”
稍稍一頓後,莊浩忽然壓低聲音道:“閣下別看這鹿鳴城似乎風平浪靜的,但那都是表面而已,暗地裡如何是個明眼人都知道,誰背後沒有點依靠遲早都要完蛋。而且以閣下的資質想加入那些高門大派根本沒有希望,倒不如趁早加入我義合幫。當然了,如果閣下的資質足夠好,也就輪不到我來邀請閣下了。”
高昂聽了頓時皺起了眉頭,他進入鹿鳴城之後就隱隱約約感覺到有十幾道神識掃視過他,難道就是有些人在查看他有沒有資格被邀請?如果他不是表面的混雜五靈根,難道早就被人盯上了?
看來這鹿鳴城表面上風平浪靜,一派祥和,乃是修士修煉的天堂,可是若是揭開表面那一層外衣,恐怕和凡人俗世也沒有什麼區別。
修士也是俗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有家族有團體,一切都以利益爲上。爲了鞏固已經獲得的利益,同時要獲取更多的利益,自然就要培養勢力,需要培養大量的手下,尤其是可以隨時效死的先鋒手下。
像他這種剛剛進來鹿鳴城城的無根散修,恐怕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無聲無息的消失,其中大多數都是被各種勢力或誘惑或威逼成爲了暗中培養的先鋒手下,成爲其維護利益獲取利益的棋子,就好像現在這個莊浩邀請他一樣。
當然了,莊浩的邀請還算客氣,畢竟他的價值不高,犯不着大動干戈。若是他資質上佳,正常招攬不成,恐怕就要手段盡出了。
因此,可以在鹿鳴城獨自生存下來的散修,不是運氣太好,或者資質很差引不起興趣,就是或多或少有點背*景,令人有些顧忌。
他進入鹿鳴城一心只爲營救和報仇,沒有多想其它,現在被莊浩提醒,自然就是冒出一陣冷汗,他如果不是表面資質太差,這一刻恐怕就已經完全失去了自由,成爲某個勢力暗中培養的先鋒和棋子,不斷的修煉,等待着某一天爲主人獻出生命。
當然了,即使成爲棋子也未必完全是壞事,至少修煉資源和短期的安全都有一定的保障,也不一定會被犧牲,還有可能從此一路往上,站到比較高的位置,運氣逆天的甚至可以搖身一變,從棋子變成下棋的人。
只是這往上爬的過程需要做多少違背良心的齷齪事,需要多少無辜血肉作爲踏腳石就天知地知自己知了。
其實,在這紛紛擾擾的人類世界裡,無論是世俗界抑或是這修真界,能有多少人可以不成爲某個勢力的一份子?可以不成爲別人的棋子?或者說,有多少人可以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高昂微微嘆息一聲,然後對莊浩說道:“還請前輩見諒,晚輩需要時間多加考慮。”
這莊浩也是個爽直之人,聽高昂直接拒絕也就不再糾纏,拱手道:“那是我唐突了,日後閣下若想加入本幫,隨時可以來找我。”言罷留下一片地址玉簡就起身離開。
高昂起身拱了拱手致意,也不再多說,就只是隨手將那片玉簡放入了腰間儲物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