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朗就這樣一路抱着林霏開, 抱回家。兩人全程四目相對,怎麼看也看不夠對方似的。
林霏開覺得自己好像泡在一罐蜜糖裡,馬上就要化成水了。到了家門口, 她從包裡掏出鑰匙開門, 就算這樣, 齊天朗還是抱着她不肯撒手。
門被他用腳關上, 砰的一聲響。
來不及開燈, 她就被他放下來了,然後立刻又被他摁在玄關處,動也不能動。
兩人臉對臉, 身貼身。非常迅速地,他將自己的T恤脫了, 繼而又來扯她的襯衫。她整個人沒有一絲力氣。同時, 一股情緒也在她的內心熊熊燃燒, 燒得她渾身發燙。兩人糾纏在一起,九連環似的, 難分難解。
玄關的燈亮了。
“霏霏!”
“你們在幹嗎?”
簡直是晴空兩聲炸雷,林霏開驚悸地偏頭望過去,只見自己的父母正站在客廳。她推開還在使勁親她的齊天朗。齊天朗也睜圓了他的大眼睛。四人你瞅着我,我瞅着你。屋子裡瀰漫着一股詭異又不明所以的氣氛。齊天朗立刻反應過來,光速撿起地上的T恤套在身上。
“爸媽······你們怎麼來啦?”林霏開一邊訕笑着打招呼, 一邊整理自己的襯衫, 心中暗自慶幸襯衫好好地穿在身上。
“伯父伯母, 你們好, 我是齊天朗!”不消三秒鐘, 齊天朗就恢復了彬彬有禮正人君子的模樣,彷彿什麼也沒發生, 彷彿他們四人現在正在高級餐廳優雅地就餐。
“那個······我們過來看看你······你上次不是有點咳嗽嗎······你媽不放心······順帶,我們想來江城做個體檢······”林父結結巴巴地說。撞上這場面,他比自己的女兒更尬尷。
“要來看女兒的是你吧。”林母不滿被當成擋箭牌,小聲地抗議。
“伯父伯母,你們請這邊坐吧。”齊天朗反客爲主,邀請林父林母坐客廳的沙發。
林霏開去廚房倒了兩杯水過來,放在茶几上。
四人正襟危坐。還是林霏開先打破沉默。“爸媽,你們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告訴我,我也好去接你們。”
“哎呦喂,你爸說你工作忙,不用你來接,所以我們中午就直接過來了。”
林霏開想,既然中午就過來了,那麼,齊天朗的房間,那些男式的衣服和鞋子,他們肯定看見了,陽臺上曬的他的衣服,肯定都看見了。還有衛生間裡的男式鬚後水洗髮液沐浴露······什麼也不用多說,他們早就猜到了她現在和男人同住。但是,他們居然能憋住一下午和一晚上不打電話問她,也是夠厲害的。
“啊,伯父伯母,我叫齊天朗,東北人,現在在霏開的雜誌社實習。”他就是有本事一遍又一遍地介紹自己,刷存在感。
“你還沒畢業?”林父狐疑地問。
“這個月底就要畢業了,我在光華······”
“你多大 ?哪年出生的?”
“呃,我其實呢不小了,二十大幾的人了······”齊天朗放緩說話的節奏。
“多大?”林父追問。
“爸,他就是正常的年紀,正常地從大學畢業了。”林霏開搶着說。
“正常的年紀是多正常?”林父繼續問。
“哎呦喂,老頭子,你以爲你還沒退休呢,審犯人呢?啊?”林母提高音調,截住林父的話。
“我就是問問嘛。”林父馬上矮了幾公分。
“小齊啊,你爸媽是做什麼的啊,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啊。”林母笑嘻嘻地問。
“伯母,我是獨子,我父親是做生意的,就在江城。我媽媽前幾年車禍去世了。親戚主要都在東北老家。”齊天朗畢恭畢敬地回答。
“哦哦,獨子啊,獨子好啊······”林母點頭,林父輕輕咳嗽了一聲。
“哦哦,小齊,你這已經畢業了,都有什麼打算啊。”林父一咳嗽,林母就換了話題,但是這話題讓林父更爲不滿。
“你問什麼呢,年輕人哪這麼快就有打算。”林父不滿地說。
“爸媽,你們問得是不是太多了······”林霏開嘟囔着,腳在地板上蹭來蹭去,都快蹭出兩條槽來了。
林母瞪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兒。“哪裡多?年輕人就是要早點有打算,現在不打算,什麼時候打算。五年後再打算,還是十年後再打算?那不就等於沒打算?過家家呢?”
“伯父伯母,我的確是有打算的,但主要看霏開的安排,我願意配合她。”齊天朗連忙說。
“真的?”林母笑得臉上的皺紋都開花了,“你放心,我們家霏霏好說話,她的安排都很好安排。這年輕人在一起啊······”
“媽——”林霏開用長長的語調來表達自己強烈的不滿,她老媽這賣女兒的架勢,要有多明顯就有多明顯,瞎子都看出來了。
林霏開說:“爸媽,太晚了,要不你們先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嗯,好好,大家都累了。”林父贊同,又接着問,“那我和你媽睡哪裡?”
“啊?”林霏開問,“什麼?那你們剛纔睡哪裡的?”
“以前過來,我們不都是睡你的房間,然後你和小盈子一起睡嘛。今天中午過來,我們一看······我們一看······這······我們還是睡在你的房間了。”林父說。
“要不我們去賓館,老頭子?”林母問。
“大晚上的,去什麼賓館。父母來女兒這裡,還要去賓館嗎?我們又不是客人。”林父非常不悅。
“伯父伯母,你們還是睡霏開的房間,我的房間給霏開,我睡客廳就行了。”齊天朗說話的時候,特意咬重兩個詞的發音,霏開的房間,我的房間。
“嗯,今晚就先這樣,爸媽,你們看行嗎?”
“暫時就這樣吧。”林父慢悠悠地說。林母給他的白眼,他也視而不見。
把父母送回自己的房間,小心關上門,林霏開長舒一口氣。齊天朗憋住笑,輕輕走過來,伸手欲把林霏開抱到懷裡。林霏開做了個刀抹脖子的動作,以脣語問他——想死嗎。
齊天朗笑嘻嘻地搖頭,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間,兩人壓低聲音說話。
“我就不該讓你住這裡,現在好了,你看看,我爸媽氣死了。”
“嘖嘖,誇張!伯母哪有生氣?她對我這個未來的女婿挺滿意的。”
“恬不知恥!我告訴你,明天你就給我搬回去,別死賴在這。”
“喂喂喂,什麼叫死賴在這?我住在這,你不高興嗎,寶貝兒?”
“總之,我父母來了,你必須離開!”
“我必須留下!”
“爲什麼?憑什麼?”
“伯父不喜歡我,我還不得留下來,多多展現我的優點給他看啊。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再說了,他一來我就走,我不成賊啦。我們光明正大談戀愛······”
“但我們現在住一起啊,齊先生。”
“我們住一起又怎麼啦?我們分房睡的啊。雖然我很想······”
“住口!”
齊天朗做了個封條貼住嘴的動作。
“總之,你繼續住在這裡,我爸肯定不高興······”
“伯父伯母以前過來,一般住幾天?”
“最多一星期。”
“太短了。”
“什麼?”
“我是說,一星期都不夠我發揮的。這是危機,懂嗎,寶貝兒。有危險的地方纔有機會,我應該抓住這個機會,讓伯父喜歡我······”
“也可能是更討厭你。”
房間外傳來咳嗽聲。“霏霏,還沒休息呢,明天不上班啊?”是林父。
林霏開趕緊把門打開。“爸,我這就睡了,天朗來拿牀單和被子呢,客廳有點冷。”
“伯父······”
“趕緊去客廳睡覺吧。”
齊天朗抱着牀單和被子,麻利地倒在客廳的沙發上。“伯父晚安。”
有潔癖的齊天朗,這麼熱的天也可以不洗澡就睡覺,林霏開還是挺佩服他的。
她洗完澡出來,發現客廳的燈已經滅了。側耳傾聽,能聽見他的呼吸,平穩而有節奏,應該是真的睡着了。又聽了一會,父母那邊也沒有聲音,應該也真的睡着了。林霏開放心了,躡手躡腳地回房間,躺在牀上,閉上眼睛。
思緒如潮水紛亂。
林父是警察,林母是教師,林霏開自小家教甚嚴,晚上八點以後下樓到小區裡散步都是不被允許的。
齊天朗的事情,她根本沒和家裡提過,所以父母對她的個人問題的認知還停留在和尤行健分手的階段。今晚,這種境況,這種場面,居然被父母撞上了,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還不都怪齊天朗。當然,更怪她自己。
不過最讓人煩惱的還是父母對他的態度。一個連客套話都懶得說,毫不掩飾對他的不喜歡。另一個則恨不得明天就讓他做女婿。
兩種態度,兩種極端。
自從和尤行健分手後,母親每次在電話裡都要問她有沒有男朋友,有沒有認識合適的男生,嘮叨她年齡大了可怎麼辦啊等等之類的話。她能理解母親的焦慮,但是對齊天朗什麼情況都不問,就急不可耐地要把女兒塞給他,也太誇張了吧。
至於父親,看來是對他很有成見。
林父比林母大五歲,兩人除了偶爾拌嘴,一輩子都形影不離恩愛有加。而尤行健比林霏開小一歲,分手之後,林父不止一次說,早就知道年紀小的靠不住,還是要找年齡大的吧。
而她和齊天朗,可是實實在在有六歲的差距。
這意味着她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六年,見過很多破事,而齊天朗卻連校門都沒走出去,純得就像一顆剛剝了皮的水煮蛋。年齡的差距帶來經驗的差距,並最終導致認知的差距。
比如,她認爲他明天就應該搬回去,別在她父母面前出現。可他卻堅定地要待在這裡,趕也趕不走。
她父母待在這裡,他也待在這裡。他倆又沒結婚,這像什麼話嘛。
尤其是,看父親的態度,對他的成見一時半會也不會消除的。他繼續待在這裡,就不怕自己成爲眼中釘肉中刺嗎。
她在心裡已經認定了齊天朗,她從沒想過父親對齊天朗會是這種態度。
老天!怎麼辦?
林霏開猛地用被子矇住頭。算了,別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睡一覺再說吧。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